夜色更深,雨势渐小,擂鼓般的雨声转为滴答滴答的小鱼吹泡声。
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正在沈天佑的这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扭头,右手边床上的人动了两下。思考再三,他觉得他有必要将自己的想法向对方阐述清楚。
“朱亦非,我知道你好心为我带饭,刚才我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这样,我大人大量,咱们两个算是扯平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不管你刚才的行为是有意或是无意,我都希望你能自重,要有自知之明,确实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孩有跻身上流社会的想法,做梦都想与自己的老板有段情缘,我尊重你们,但是在我这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绝对不会与乙方或是我的下属产生任何不该有的联系。”
他一口气说完,算是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表个态,他期待对方能给他一个回应,哪怕是“好的,我知道了”这样的简短回答也行,等了半天没等到。
于是他继续道:“朱亦非,你……”
话猛然被朱亦非打断,她是掀开被子说的,语气带着困意,“再说一句,我趴你身上去!”
沈天佑立马噤声,悄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选择闭眼睡觉。
一个小时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睡不着,怎么办?肚子饿得咕咕叫。黑暗中他把目光投向了床边的垃圾桶,后悔当时不该嫌弃那碗炒饭,或者朱亦非扔时及时接住也行,现在肚子里一粒米都没有,带的干粮都在车上,如果去服务台……算了,这么晚了,应该什么吃的都没有,那些泡面他吃不惯,难以下咽,再说,他不想再看到老板那张狡诈的嘴脸。
他又望向右侧的床,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声音,他试着喊了一声:“朱亦非!”
刚刚入睡的朱亦非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呢喃道:“嗯……什么事?”
沈天佑原以为她睡着了,试着喊了一声,听见她的声音立马精神,吓得按紧被子,忐忑不安。
她为什么还没睡?难不成她在动歪心思,等他睡着,将他强了?他打不过她,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若他不从,她一个旋风腿分分钟将他干趴下。
不,不行。虽然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不排斥她,但是在没有感情的前提下发生那种关系,他无法接受,只会被动屈服她。
沈天佑越想越忐忑,越忐忑越睡不着,整个人高度警惕,他索性坐了起来,偷瞄朱亦非。
昏暗中,朱亦非一动不动,被子下是柔美的躯体线条,他像只深夜爬墙的黑猫,浅浅的叫道:“朱……亦……非!”
没有反应。
肯定是声音小了,她没听见,沈天佑如此想着,不过声音大了,她听见后又是一声怒吼和威胁怎么办?
沈天佑缓缓掀开被子,悄摸摸下床,用他认为这辈子最轻的脚步声挪到右侧床边,低下头,用气声喊道:“朱亦非!”
依然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原来刚才是在说梦话。
沈天佑松了一口气,就在他准备返回自己的床上时,朱亦非突然张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沈天佑惊得大叫,慌慌张张钻进被窝将自己盖个严严实实。
神经病,醒着就醒着,喊她好歹答应一声,故意不声不响装鬼吓人,再也不相信她是真睡着。
就这样,被抓个现行的沈天佑睡意全无,直挺挺的躺了一宿,睁眼到天亮。
清晨,太阳从东边吐出一抹红霞,被雨水冲刷过的郦城,洁净又清爽。
朱亦非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她像往常一样起床,跑步练功,回来时民宿的游客陆陆续续起床,吃早餐的吃早餐,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安静的早晨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姑娘,回来了啊?”问话的是民宿老板的奶奶,一位七十岁的硬朗老太太,正在拾掇院子,朱亦非是在昨晚买炒饭时与她搭讪认识的。
昨晚民宿小商超除了泡面、面包、饼干那些干粮 ,原本是没有任何符合沈天佑要求的食物的,又因为一晚涌进来太多人,导致食物供不应求,那些炒菜炒饭等小炒早就不供应了。在朱亦非准备买泡面时,看见小商超的老奶奶在独自搬运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她试了多次搬不动,朱亦非顺便搭了个手,老奶奶感谢万分,问她怎么还没吃,她如实回答,老奶奶说道:“要不这样,我家里还有米饭,给你炒两份,你就不用吃它们了。”
朱亦非喜不自胜,当即与老奶奶去厨房炒了两份饭。
“对呀,陈奶奶!”练完功的朱亦非神清气爽,面色红润,热情回应她。
朱亦非蹲下,帮老太太搬手里的盆栽,“陈奶奶,我帮你。”
老太太笑着感谢她:“谢谢你,姑娘,你真是个热心的好姑娘。”
“陈奶奶过奖了,举手之劳而已。您这是要全部搬到院子里吗?”
陈奶奶回道:“对啊,昨晚下了一宿的雨,今儿让它们晒晒太阳。”
“好,我们一起。”
两人将盆栽一盆一盆往外搬,时而低声交谈,时而开怀大笑,其乐融融的画面仿佛一幅温馨的田园画卷。就在这时,刚刚起床的沈天佑从阳台往下望,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禁纳闷:朱亦非竟然能与老年人玩到一处,她还会笑,印象中她很少笑。
不过,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有那么几分可爱。沈天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朱亦非搬完花花草草,身上有些热,站起来休息,一抬头,与二楼的沈天佑四目相撞,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她抹了把汗,低下头继续捯饬花草。
无聊的狗东西,白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不仅幼稚还自恋,尤其是难伺候。认床不说,大晚上不睡觉,一个劲的干扰她,三番两次被他吵醒,她就应该在睡觉前将他嘴巴用泥巴封住,最好是手脚捆住,直接扔进河里喂鱼。
沈天佑顶着一对熊猫眼,朱亦非的反应让他刚明媚了一会儿的脸瞬间暗沉,“操,我又不是鬼,见到我脸色比川剧变脸还要快。”
想起昨晚,沈天佑就恨得牙痒痒,女人整夜不睡觉,装神弄鬼吓人,要不是因为她,他绝对能睡一个好觉,绝不会睁眼到天亮,浑身没劲儿,导致现在困意浓烈。
想到这,沈天佑哈欠连天,眼框泛起泪花。算了,还是去补个觉吧。
将过错全赖给朱亦非的沈天佑果真补觉去了,完全忘记还有两个苦命人在车里睡了一宿。
等黎成和小李赶到时,正值中午午饭时间,两人早餐没吃,此刻像饿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匆匆扒饭。
沈天佑是被黎成的一个电话叫醒的,睡得香甜,美梦被打断,下楼时人有些烦躁,“来就来了,不一定非得叫醒我。”
黎成放下碗筷,匆匆吞下嘴里的饭菜,带着哭腔诉苦,“老板,我终于看到您了。”
沈天佑被他整得莫名其妙,摆摆手,不耐烦道:“别在我面前演,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黎成听完,连忙叫屈:“老板,您是不知道,我差点就见不到您。您走后,雨下个不停,急救的车一直没到。我们窝在车里,外面电闪雷鸣,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一个雷劈下来,很可能没命,车上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我和小李饿得头晕眼花,硬撑到现在才吃上一口热饭菜。”
早饭可能没吃,昨天的晚饭没吃?沈天佑不信,后备箱面包和水从来不缺。再说天气,拜朱亦非所赐,他整晚未睡,雨一宿没停不假,但是暴雨在十点左右就减小了。
他拍拍黎成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确实难为你和李师傅,好吃你就多吃点。”
黎成形容夸张,为的是在沈天佑面前卖惨,费尽心机为他和朱老师创造机会,万一将来两人有可能,他可是大功臣。
朱亦非从外面进来,看见黎成和司机,熟络的打招呼:“黎特助和李师傅过来了。”
黎成笑道:“朱老师,早!”
沈天佑插嘴:“早你个头,已经中午了。”
朱亦非没有理会沈天佑的话,回了个“早”,就去了民宿后面另一栋房子。
“黎……”沈天佑话没说完,猛然的一句骂声传来,接着是稀稀拉拉的碎裂声。
几人循声望去,一楼收银台围了一圈的人,吵吵嚷嚷,骂声还在继续:“你不赔我就告消费者协会,去旅游局投诉你。”
黎成好奇的目光落在收银台,向沈天佑请示:“老板,我过去瞧瞧。”说完,人一溜烟朝闹哄哄的收银台去了。
沈天佑来不及拦住他,他有重要的事询问他,他一走,问话落到小李的头上。
沈天佑双手插兜,大剌剌坐下,闭眼问小李:“分公司的车什么时候到?”
小李回答:“下午两点。”
两点?让派个车过来接人,从昨晚到今天迟迟不回应,整整十八个小时,他俪城分公司将他沈二公子当做什么?完全不放在眼里。
沈天佑心头升起一团怒火,轻轻掀开眼皮,盯了一眼小李。小李畏畏缩缩不敢答话,心想,公司不派车又不是我的错,干嘛盯我像盯仇人一样。
这时,又是一声怒吼,打断了沈天佑的思绪,他最烦有人打断他说话,不耐烦的踱向收银台。
民宿收银台,气氛紧张。沈天佑看见黎成,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黎成将一只手挡在唇边,声音极轻,“游客为了一只猫闹得不可开交,硬是要求民宿赔偿。”
沈天佑皱眉,望向立在收银台旁的女士,女士脸色铁青,手指几乎戳在民宿陈老板的鼻尖上。
“我的猫呢?你说!你到底把我的猫藏哪儿去了?”秦女士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沈天佑的目光又落在陈老板的身上,他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能看出来他在用这辈子最大的忍耐力按耐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憎恶,不像是一个服务者对待客户应有的态度,他说:“秦女士,我说过我没有看见你的猫就是没有看见。你昨天入住的时候,猫还在你的房间里,我没进过你的房间,我店里的服务员也没有进过你的房间,不可能藏你的猫!”
“没进过?那猫怎么会不见?它难道自己长翅膀飞了?”秦女士冷笑,眼神里满是怀疑,“你这民宿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告诉你,我的猫可是纯种布偶猫,贵着呢!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老板一听,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善,“姓秦的,你别血口喷人,有本事你去报警,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摔我的东西砸我的店,我都忍了,但是你要是当着大伙的面损坏我店子的名誉,影响我做生意,告诉你,我不会再忍让的。”
“好,好,大伙看到了吧?他做生意竟然是这种态度,还威胁我,你们还敢住他的店吗?”秦女士气得直哆嗦,“就他这种人,杀人的勾当都干得出来。”
收银台旁围了不少游客,原本大家是带着对陈老板的同情看戏的,被秦女士一怂恿,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纷纷揣测陈老板的为人以及住店的安全性。
沈天佑对这种无聊纠纷不敢兴趣,打算抬步离开,就在这时,民宿服务员小王急匆匆地从厨房方向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老板!老板!不好了!”小王气喘吁吁地喊道。
“怎么了?”陈老板皱眉问道,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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