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戬的民宿“等风来”有一间不对外预订的专属小厨房，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浪漫自留地。不同于民宿整体清新简约的风格，这间厨房充满了生活的暖意，各种厨具调料一应俱全。
今天，他特意提前结束了前台的工作，钻进厨房，系上那条杨芷柔说他“骚包”的深蓝色围裙，开始了一场精心的“战役”。牛排要煎得外焦里嫩，火候是关键；意面煮得恰到好处，酱汁是他用新鲜番茄慢慢熬煮的；甚至还拌了一盘杨芷柔唯一愿意多夹两筷子的蔬菜沙拉。
但这一切，都只是铺垫。
真正的重头戏，在餐厅。
当杨芷柔结束下午的直播，揉着有些发僵的脖颈走出来时，民宿公共区域的灯都关着，只有餐厅方向透出一点摇曳的、暧昧的光。
她疑惑地走过去，然后顿在了门口。
平时用来吃饭的长木桌上，铺上了洁白的桌布。中间，一座精致的银质烛台立在那里，三根蜡烛稳定地燃烧着，散发出淡淡的香薰气息（孙戬精挑细选，号称能让人放松的“海风与雪松”）。烛光代替了主灯，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朦胧而温馨。餐具擦得锃亮，反射着温暖的火苗。音响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
孙戬就站在桌边，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挂着练习过无数次、自觉能迷倒众生的微笑。他看到杨芷柔，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的公主，晚餐准备好了。”
他期待看到女友脸上出现惊喜、感动，哪怕只是一丝羞涩。毕竟，这是他根据多年“实战经验”总结出的、成功率高达90%的浪漫杀招。
杨芷柔的脸上确实出现了表情，但不是惊喜。
她先是微微蹙眉，像在分析一组异常数据。然后，她走到餐桌旁，目光扫过烛台、餐具、食物，最后落在孙戬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孙戬，”她开口，语气是纯粹的疑惑和不解，“你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孙戬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回来，维持着风度，走到她身边，非常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试图继续他的剧本：“没什么艺术，只是想为我们创造一个特别的夜晚。你看，这摇曳的烛光，都不及你万分之一的光芒。”
他说完，自己都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这句情话水平发挥稳定。
杨芷柔没有坐下，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跳跃的烛火，开始了她的分析：
“首先，”她像个严谨的质检员，“烛光燃烧不完全会产生微量的颗粒物和一氧化碳，虽然量少，但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不利于室内空气质量。我们是在密闭空间吃饭，不是在进行篝火晚会。”
孙戬：“……” 他感觉烛光好像闪烁了一下。
“其次，”她的手指移向整个昏暗的环境，“这个光线亮度，保守估计低于100勒克斯。在这种光线下进食，我需要更费力地分辨食物，增加视觉疲劳。而且，不利于我观察牛排的熟度，万一没煎熟，有寄生虫和细菌风险。”
烛光又似乎暗淡了一分。
“最后，”她总结道，目光回到孙戬脸上，带着点“你没事吧”的审视，“你刚才那句话，肉麻得我CPU差点烧了。逻辑上不成立，烛光是物理发光，我是生物体，发光机制和波长都不同，没有可比性。修辞手法上，过于陈旧，像是从二十年前的言情剧里摘抄的。”
她顿了顿，给出了最终建议：“所以，我们能开灯吃饭吗？正常点。我饿了，而且吃完饭我还要复盘今天下午的直播数据。”
孙戬感觉自己精心搭建的浪漫城堡，还没等来公主的惊叹，就被一台名为“杨芷柔”的重型推土机，用严谨的逻辑和物理知识，毫不留情地碾成了粉末。他所有的深情、所有的准备，在她面前，都成了“无效行为艺术”和“CPU过载警告”。
一股无力感混合着些许恼火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跟一块钢筋混凝土计较审美和情调。
“杨芷柔，”他试图讲道理，声音带着挫败，“这是情调！是氛围！生活不能总是数据和效率，也需要一点浪漫和朦胧美，懂吗？”
杨芷柔已经自顾自地走到墙边，“啪”一声按下了顶灯开关。
瞬间，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灯光驱散了所有朦胧，餐厅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烛光在明亮的灯光下变得微不足道，像几个可怜的小火苗。爵士乐也显得有点突兀。
“现在好了，”杨芷柔满意地点点头，坐回椅子上，拿起刀叉，目光落在牛排上，专业地评价道，“嗯，煎得看起来还行，西冷？油脂分布还可以。下次可以试试眼肉，口感可能更丰富。”
她已经开始切牛排了，动作利落，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食物上，仿佛刚才精心策划的浪漫从未发生过。
孙戬站在那里，看着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大快朵颐的女友，又看了看那几根在强光下显得有点多余的蜡烛，最终认命地走过去，吹灭了它们。
得，白忙活。
他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就着灯光，认真吃饭的样子。她吃得很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神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能量补充任务。
忽然间，孙戬那点郁闷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他甚至有点想笑。
也许，这就是杨芷柔。她不需要烛光来营造氛围，因为她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亮瞎眼？她不需要情话来点缀，因为她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牛排煎得还行。
“喂，”杨芷柔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说，“下次别点这玩意儿了，浪费钱。蜡烛的钱够买两斤排骨了，实用性强多了。”
孙戬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他拿起刀叉，也开始吃自己那份已经快凉了的牛排。
“好吃吗？”他问。
“嗯，”杨芷柔点点头，客观评价，“火候掌握得不错，酱汁有点淡，下次可以多放四分之一勺盐。沙拉里的油醋汁比例挺好。”
看，这就是杨芷柔式的“夸奖”，永远附带改进意见和数据分析。
吃完饭，杨芷柔主动收拾碗筷，动作麻利，效率极高。孙戬想帮忙，被她一句“你收拾得太慢，影响我后续安排”给挡了回来。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洗碗的背影，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没有烛光，没有音乐，只有流水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也许，浪漫不止一种形式。她的“直”，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真”。至少，他永远不需要去猜她话里的潜台词，不需要担心她口是心非。
当杨芷柔洗好碗，擦干净手，转身看到孙戬还在门口看着她时，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哦，你是不是还在为刚才没配合你那个……烛光仪式生气？”
孙戬摇摇头，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挂好：“没有。就是在想，我的女朋友，真是个……实用派瑰宝。”
杨芷柔显然没听懂这个带着点调侃的比喻，但她接收到了“没有生气”的信息，于是点点头：“那就好。我回去复盘了，你自便。记得把客厅的窗户打开通通风，蜡烛味还没散尽。”
看着她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孙戬笑着摇了摇头。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清凉的花草气息涌入。回头看看餐厅，明亮，整洁，充满生活气息。
好吧，烛光晚餐计划，失败。
但，和杨芷柔的日常，似乎……也不赖？
只是，下次要想点别的招了。孙戬摸着下巴，开始在心里盘算新的“浪漫攻坚计划”。这块硬骨头，他就不信啃不下来了！
[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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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对浪漫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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