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53
谢清回到酒馆时觉得万物冷清。
其实寒潮已过，他也不再住在阴暗狭小的破屋里，只有两三件薄衣，怎么都不该觉得冷。
酒馆里也相当温暖，陆承给他系住的围巾甚至有些多余。他解开一点，正要摘下，又闻到几丝似有若无的香气，似海风吹拂。
谢清不禁笑了下，到底没拽下围巾，只让它松了松，绕在自己肩头。
端坐在软椅里面色清淡的omega却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往后仰了一仰：
“……收一收陆承的围巾。”
谢清稀奇地扯下来，将这柔软的织物翻来覆去，愣是没看出什么特殊来：
“新围巾……我闻着信息素也不重啊，他没那么放肆的。”
林亦星摇摇头，神色微妙，半晌开解道，“可能我们都是海洋系信息素，嗯……同系相斥。”
“还有这说法？我以为同系信息素会比较亲切——你别怕，怪我回来前把他惹生气了，信息素有点外溢。”谢清并不纠结，只笑嘻嘻地凑过去，“我替他道歉啦，喏，给你的小礼物。”
外溢的何止是信息素。
谢清心里一下子又飘回了无边际的大海，令人头晕目眩不知今夕何夕的翻涌着的海浪，几乎难以抑制地抿了下唇。
omega微妙地看了那条没有生命的围巾一眼：“没事，是我体质比较敏感。”
林亦星用理智忽略掉方才那一刻他心中陡然升起的微妙窒息感。
这其中蕴含的危险性倒是很符合在海上杀伐果决的alpha的形象，但林亦星很难将这与平日里陪在谢清身边默然不语的alpha联系起来。
谢清也着眼打量数周不见的朋友：
“倒是你，什么情况？”
细密雪白的绒毛裹在omega修长的脖颈上，将omega的脸都衬出几分小巧。
通常林亦星穿着朴素，走在室外也任由冷风往合成化纤制成的领口里灌，仿佛浑然不觉得冷，何时穿得这么精贵过。
更别说这围脖细腻光亮的质地，还有他那一身利落贴合织有暗纹的新衣，一眼看上去都造价不菲，不是他这个从出身灰三角靠奖学金来到东区的omega能消费得起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林亦星合上光屏，替谢清点了一杯热饮，“我和黎江……谈着玩玩。”
说是玩玩，恋爱中的omega脸上并没有什么轻盈的神色。甚至眉心拧出一点罕见的犹疑。
到底也失却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谢清笑而不语。他很懂什么时候该不该说话。
噔。
杯子磕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高大的alpha顺势从背后笼罩了面色清淡的omega。
林亦星下意识挺直了点，于是与身后的alpha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但下一秒就被黎江的贴近消弭。
似是察觉了怀中人这微小的移动，黎江伸手将omega搭在桌上的手背牢牢覆住，动作和缓，却不容抗拒。
新晋的情侣对视一眼，一人匆匆移开眼，一人倒是含笑，很热情似的，只眉心微沉。
谢清自觉不妙，清清嗓，果断打破了略微僵住的气氛：
“黎老板亲自给我送酒啊？真是受宠若惊。”
“别和我客套，”黎江大咧咧挨着林亦星一坐，这一坐他那一身精英正装打扮下又透出几分原本花花公子的潇洒，“你就这么扔下陆承跑回来了？”
什么叫扔？那是陆承把他轰走了，他为人善良，予以配合。
谢清冷哼一声，却懒得解释，只谈起正事：“我正要来和你商量，等我回上星区，飞云草的生意得安排好人手——以后我就只持有股份，不参与管理。”
黎江一幅早有所料的表情。
但沉思片刻，这改邪归正的公子哥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真就这么甩了陆承啊？人家alpha对你也是掏心掏肺的——”
林亦星微微偏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黎江立刻蹦出后半句：
“我，我是说，不愧是我的朋友，够潇洒，哈哈。”
回归正题，黎江倒是准备了几个方案，看得出这黎家继承人的确有一套。
谢清略微一看，就表示认可。
他实在无心细究，毕竟，比起星海对面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茫茫海域中的那一片能给东西两区提供不少岗位的种植园实在是微不足道。
生来拥有太多的人，从拿起到放下总是很轻巧。
如今要回家，又要和陆承分手，仿佛就和这片土地也即将失去任何牵系。像风筝断了线，却化成飞鸟回归了天际，从此不再有落回地面的理由。
杯中酒夹杂的一点甜令他直皱眉，他喝不惯下星域出产的这种糖，陆承在的话会给他换掉。
出神片刻，他察觉对面两人都在看他。不过，一个很克制，没透出什么想法，另一个还是那副风流alpha的模样，他能感觉到一点看法。
想不到这两人居然凑一块去了，他原本以为林亦星会更难被打动一些。
“对了，”谢清脑中灵光乍现，“原定出售给你的部分股份，分一些给亦星如何？”
想想以后极有可能也见不到林亦星，他很难不涌出些许担忧。比起他来，亦星是真正的无依无靠。
虽说都是朋友，但若要他以omega的视角看，黎江还真不算什么良配，和他那八面玲珑的哥一样。这种alpha心里可能有人，但眼里惯常是没有omega的。哪像陆承，第一眼他就知道陆承和大部分alpha不一样……哎，扯远了。
黎江顿时大吃一惊。
显然这是个很令他陌生的提议。
“这不合适吧。亦星……”黎江扭头观测omega的侧脸，没有看出任何异常神色，“他还读书呢，也忙。”
“又不用他去干活，怎么，舍不得呀？”谢清顿时笑眯眯地调侃一句，“人家和你在一起，你也拿出点诚意呗。”
“这什么话，我还能少了我家宝贝的？”黎江顿时很亲昵地揽住林亦星的肩，“他也辛苦，我的事不用他劳心劳力的，和我在一块只要花钱就好了。”
谢清发现林亦星全程都表情淡然，只在听到“宝贝”两个字的时候拧了下眉，仿佛很不适应似的。
他正要接着打趣，就见林亦星开口：
“我不用的，这是他的东西。”
“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钱不都是你的？”黎江顿时就不乐意了，“我那是——”
“我想喝点别的。”林亦星轻描淡写地打断，语气还是轻轻的，使唤起人来倒是眼都不眨，“要那款冰块切成花的，你去给我切。”
alpha老大不情愿地应下：“好么，冰块扔机器里切不就行了，你就是不想理我。”
“听说你之前在店里给不少omega切过的。”
又是十分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仿佛水面上结的最后一块薄冰，一触即碎，并不坚硬，就是一摸上去冷得慌。
“胡说八道，那都是谣传！——呃，就算有，我早就记不清了，酒局随便玩玩我谁都不记得，谁在背后嚼舌根……马上给你切，十朵八朵都给你切了端上来！”
黎江在林亦星安静的目光中几乎落荒而逃。
谢清在对面看得乐不可支，到人走远了，才笑出来，差点忘了自己的烦恼。
“你不用帮我这些，”林亦星大概是误解了他的用意，“先前救你就是顺手的事，我在那里长大的，都习惯了。”
“哎哟，扯到哪去了？你可别这么想，我的命比个破种植园贵多了。就算你没开那一枪，我也会帮你问的，朋友嘛。”谢清笑嘻嘻，“再说黎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怎么？”
“……他的父母对我很好。”半晌，林亦星的声音低不可闻。
“连父母都见了？”谢清大惊失色。
“见了，才谈的。”omega微微垂眼，透出一种回忆很遥远的东西的神态，“他爸妈……很热情。还夸我。”
“……夸你让他上进了？”
谢清有点压不住自己的声调。
对面的人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一时间，谢清觉得自己也许该闭嘴。但到底没忍住：
“我对他家了解不多，可是按照常理推断，他父母一定是会给他挑人结婚的。找上你，有可能是拗不过黎江，又有可能看上你能让黎江这花花公子有点斗志，但最终，真不一定……”会支持你们。
有些话拆开来说就十分残酷，却偏偏是世情如此。
“我都清楚，他们私下里和我聊过，并没有骗我。时间到了，我们自然会分手。”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你这么聪明。”
谢清几乎一瞬间就想象出了一场过河拆桥的戏——也或许，对于黎江父母来说，这于他们和一个自小孤苦的omega而言算是双赢。
从一种傲慢的角度来说，也不能说错。
偏偏谢清十分容忍不了这种傲慢，哪怕他只是听到转述。
林亦星却平静得出奇：
“我本来想的，可我很早就没有长辈了。”
触碰到从未拥有的东西，心神动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
谢清低头喝酒。
亦星这个人太冷静，这时候，他才深刻感觉到，这个与自己同龄的omega并非真的心中平静无波。
就是这种冲击来得太猛烈，令他不知该如何接话。仿佛怎么说，都会造成一种刺痛。
好在林亦星自己主动一笑：
“其实也快了，我应该会去上星域读博。叔叔阿姨愿意资助我一点。”
能不资助么？一点小钱就能把你从这里送得远远的。
似是感受到谢清的愤愤不平，林亦星惯常平淡的声音都柔和了些：
“没关系的，谈恋爱也不是谁都像你和陆承一样纯粹。”
“我俩不也要掰了吗？”
谢清顿时哭丧着脸。
林亦星被他逗笑：“怎么说得像你是被甩的那个？”
“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哥催我回去。”
“原来你在你哥面前这么听话。”
omega脸上明艳的眼睛顿时翻到了天上：
“什么呀，我听他的话？我那是不想看我那便宜弟弟和我前任结婚……”
说到前任，他脑中又闪过雨夜的飞艇里陆承硬朗英气的脸，一下子声音小了下去。
“毕竟人家之前为了我生了病，我也得帮一下忙找药。”带着药回去，顺便也好拿捏一下别人。
林亦星笑而不语。
他忍不住：“你也和你那便宜男朋友一样，觉得我狠心？”
黎江的称呼在他口中立刻降级。
陆承的好他自己看得见，不需要其他alpha为陆承打抱不平。
“不是，只是羡慕你，去留都自由。”林亦星脸上隐约流露出几分怅然，“有选择的话，当然是要让自己更幸福。”
“停停停。这更像来劝我的。”谢清叫苦，“我爸妈分居早，我好多年前就离开那个家了，回去还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呢，一堆麻烦！”
同样是在东区无牵无挂，于林亦星而言是无依无靠，对他而言倒更像是无忧无虑。
毕竟上下星域货币还是流通的。
“那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都那么久了。”
“……留在下星域本来就是个意外嘛。”
谢清不认为季汀和对自己能有这么大影响，因为听到前任可能和继弟结婚这消息就赶回去……那也太扯了。
要说是不能坐视继母带来的小孩鸠占鹊巢……他早就不把祁家当家了，怎么还会在意。
陆承总是追问他太紧，没给过他深思和分析的时间。
于是陷入沉默。
偏生一阵铃声，打破了寂静。
[垂耳兔头]失踪人口回归。
久等啦，我不会坑的！但我真的需要时间恢复，这段时间被工作和搬家伤得很深……也需要时间思考接下来怎么写，对我来说如果硬更文就容易崩！有前车之鉴，[爆哭]我会更加用心思考剧情。谢谢等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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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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