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面条端上桌，胖老板跟着电视里人唱京剧《霸王别姬》，"妾随大王生死无悔”一句时终于让江文莱眼睛睁开。
实在是这句本该荡气回肠，带着决绝意味的词硬生生唱出一种虞姬迫切要送霸王上路，唯恐再晚一秒自己就要陪葬的感觉。
"咚"
江文莱对面的椅子被踢开，黄宏一脸阴狠的盯着江文莱，把他和照片里的脸对比，良久收回视线。
"走吧。"
江文莱双手扶额，眼底一片冷漠，他那好继母曲丽费尽心思得把他引到这种地方，甚至不惜用他母亲的遗物做文章，他到想看看究竟有什么花样。
他想站起来却不能动，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袭来……
江文莱抬头看黄宏，本来清明的眼睛一瞬间涌满泪水。
"你要带我去哪里？"
畏惧又倔强的语气，像是知道即将饱经摧残，明明怕的要死，却仍然强装出气势。
这动作加上语气把黄宏吓一跳，不是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哭个什么劲呢！
本来有人捣乱他就得扣钱，哭哭啼啼更让他心烦，啧，什么东西，害怕你就别来。
"你母亲的东西不在这儿，跟我走，到地方就把东西给你。"
江文莱高高的仰起头，泪水还是从眼角滑落，却固执的瞪大双眼盯着黄宏。
"你说得是真的吗，真的，真的会把我母亲的东西送给我。"
黄宏懒得和他掰扯，熟练的点着一根烟往巷子里走去，江文莱连忙跟上。
黄宏感觉有人在戳他肩膀，侧头发现江文莱捂着鼻子看他，见他转身又用手点点他手里的烟。
"哥哥，吸烟对身体不好的。"
黄宏终于正视江文莱了，他觉得江文莱绝对脑子不好使，别说现在是江文莱有求于自己，就他这身打扮除了警察他还没见过谁让他别抽烟的。
于是他把手里的烟狠狠地吸一口扔在地上，转身又点上一颗。
不过他本来还怀疑先头那个是江文莱派过来探路的，但现在他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
一个智商不行的人怎么可能想这么多，这事儿是巧合，毕竟他们的暗号用的太久了，难免会被人钻空子。
一通操作让江文莱尴尬，不过按照设定他依然锲而不舍的围在黄宏身边给他解释吸烟的危害。
"你知道吗，吸烟会损伤你的肺，你的心，你的气管，危害极大。而且我闻到你的嘴巴味道很大，一定是抽烟造成的。"
黄宏停下来四处张望，思考在这把人揍一顿再领进去的可能性大不大。
江文莱以为他的劝阻生效了，更加卖力的说着，"而且如果你不抽烟的话，攒下来的钱说不定都能买一辆车了，你难道不心动吗？"
黄宏朝江文莱脸上吐一口烟，呛得江文莱睁不开眼，只能低头咳嗦。
"把你卖了我想买几辆车都行，你说我心动不心动。"
不过黄宏是真的被念烦了，没在抽烟，因为他怕一会儿他想抽人。
江文莱也似是被吓到，终于老实了，跟在黄宏身后没再说一句话。
又是这样，他就像是突然被人控制一样做出降智的行为，说着弱智的话语，提线木偶也不过如此。
他甚至不如木偶，木偶不会有自己的意识，自然不会苦恼难过，他呢，无论如何挣扎都始终剪不断傀儡师，留给他的只有深深的无力和厌恶。
江文莱的舌尖被他自己咬破，血腥味充斥口腔，时刻提醒他身体四肢还在不受控制，这次的剧情还没结束。
五金店门口，江文莱抬头看着牌匾，黑色牌子烫金的大字"救赎"。讽刺的笑了。
"是小黄来了，怎么不进屋坐着，外头风大别被迷了眼睛。"
五金店老板弓着腰驼着背挪出屋子站在门前，一身灰色中式唐装把全身除了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日光打在他脸上的沟沟壑壑，衬得人阴沉无比，要不是一双眼睛透着诡异精光，活像一个被抽干精气的干尸，江文莱觉得这不像是一家五金店倒像是买丧葬用品的地方。
老人眼神轻轻扫过江文莱，又移回到黄宏身上。
"小黄，你旁边这位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黄宏毕恭毕敬的回答 "刘爷，这是江文莱，来取他母亲的东西。"
被称为刘爷的人喔一声，把江文莱请进屋，自己却还站在原地。
黄宏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刘爷，我之前弄错了，上一个不知道哪来的。"
"不是和他一起的。"
黄宏摇摇头，"花姐说算他倒霉。"
刘爷嗤一声，"什么叫倒霉，我那些宝贝别人我还不轻易给看，既然来了就说明有缘，你别管了。"
黄宏点头，这次他没有离开而是等门口，有江文莱做对比，前头那个真算是乖巧听话，他都有点同情了。
不过应该没事儿吧，刘爷的屋子虽然可怕但却不会让人真受到什么伤害，胆子大顶多吓一跳，胆小的进去就晕了，出来最多是后怕！
但反正他绝对不会进去第二次。
江文莱被带到屋子最角落一个半米高的柜子前，柜子是木制的，上面划痕很多，拉环涂着深红色的漆，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你母亲的东西就在里面，你自己拿吧。"
见江文莱犹犹豫豫，刘爷笑着说：你别怕，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能对你做什么。说完往旁边走，用行动告诉江文莱别怕。
江文莱拉开柜门，最下面一层放着一个盒子，他伸手去够，背后猛的被人推一下，他一头栽下去却发现柜子背后是空的。
锁落下，江文莱爬起发现无论是思维还是身体都是由他自己掌控的。
"我靠，你怎么来了。"
江文莱手扶额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是他。
赵书昀从刚刚找到的舒适区（墙角）走出来，一脸计划被破坏，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的计划是在黄宏他们发完消息后再用不同的手机号给江文莱发诈骗短信，江文莱有极大可能会认为第一条也是诈骗从而忽略。
或者他怀疑然后找人调查就会发现什么遗物都是假的，然后不来赴约。
这样自己就可以代替江文莱走剧情，避免他受刺激成为哑巴被渣攻救赎。
江文莱垂下眼帘，原来那些垃圾信息是他发的，他果然知道什么。
"他们说我母亲的遗物在这儿。"
"我一定要拿到，从前我还小守不住她留给我的东西，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
江文莱的眼睛坚定又透着浓郁的悲伤。赵书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连亲生母亲都没见过。
不过他想起小说里提到过曲丽到江家第一件事就是嫌晦气要求搬家。
搬家中途把江文莱母亲的遗物通通丢掉，甚至派人烧了，美名其曰给怕江文莱睹物思人，一副好继母的形象。
实则是在给江文莱立规矩也是在试探江家的态度，江边焄果然对此丝毫不在意，一副有后妈就有后爹的态度。
曲丽于是明里暗里的苛刻江文莱，时不时就用江文莱亲生母亲刺激他，然后恶人先告状造成一种江文莱情绪不稳定，不接受她这个继母的叛逆形象。
导致江文莱和江边焄的关系越来越僵，江文莱也越老越沉默，上高中之后就几乎不回家住了。
"那个，"
"咔哒"
机器发出的声音掩盖赵书昀没说出口的话，江文莱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你想说什么？
赵书昀摇头，走回自己的位置。
房间里的灯灭了，西南方向的墙上投影仪发出刺眼的白光后又渐渐暗下来。
"电影"开始，屠夫血腥的解剖，暴力分解四肢，剥皮拆骨……
屋子里一片血红，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影片里匕首和□□摩擦的声音，时不时屠夫会把肉扔向铁桶。
嘭，让人神经紧张，肾上腺素飙升。
赵书昀悻悻的坐在角落，不是他胆子大，这影片确实吓人。但是对他来说太假了，首先血不可能流这么多，而且又没扎动脉怎么可能呈喷射状，其次……
我勒个豆，现在不是戳穿影片的时候，而是拯救主角受啊！
赵书昀转头借着微末的光寻找，看到江文莱蜷缩成一团靠墙蹲着，全神贯注的看电影，丝毫看不出来他在出去后会被吓到失语。
他放下心继续看电影，又一个情节太假引得赵书昀疯狂吐槽，这次却没收到江文莱的回应。
他觉得可能是两个人离得太远，江文莱没听到，于是小心翼翼的往江文莱的方向挪动，对方还是没反应。
"江文莱，你在听吗？"
"你觉不觉得太假了。"
赵书昀意识到不对，他三两步走到江文莱身边，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靠的很近时发现江文莱眼睛张得很大瞳孔涣散，浑身冰冷不停的颤抖。
"江文莱，江文莱。"
赵书昀叫几声名字没有反应，他也不敢轻易上手把人摇醒，江文莱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瞳孔涣散是紧张导致的，也就是说精神状态不太好。
他轻轻把手搭在江文莱肩上，对方没有反应，他上前一步把江文莱的头摁向怀里，双手环抱几乎把江文莱完全包裹住。
"江文莱，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影片里屠夫把新的猎物挪到桌上，嘭的一声，江文莱僵硬一瞬颤抖的更厉害，嘴里喃喃着什么听不真切。
赵书昀缓缓的安抚，在江文莱耳边哼唱舒缓的音乐，渐渐的音乐声掩盖住影片的声音。
不知道第几遍时，江文莱终于平静，不再颤抖。
赵书昀感觉他嗓子都要枯竭了，更重要的是再哼下去他就要睡着了。
江文莱眼前躺着浑身是血的母亲，他想走过去却被人用绳子困住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像断了线的风筝又失去风的依托，直直的落下来，在他面前。
反反复复，他哭着喊着到最后的麻木。
眼前一切开始变的血红，母亲的身体里有虫子爬出来，爬到他的身上啃噬。
他的手变成白骨，他的眼睛看不见，虫子爬进他的嘴里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冷……
他奋力挣脱绳子，一首他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从天边传来，由远及近，虫子消失了，他的眼睛能看见了，是黑色的。
他动了一下却被紧紧的抱住。
他伸手推拒，裹挟骤然消失，随之离开的还有那好听的哼唱。
"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使用过度的嗓子沙哑询问，
"你要再不醒我这嗓子就得废。"
江文莱从中听到了久违的关心，他不自然的攥紧手又心虚的放开，这是他第一次从童年的噩梦里醒得这么快，却比往常更冷。
赵书昀伸手在江文莱眼前挥了挥，正常了呀，怎么不说话。
噔噔蹬蹬
片尾曲响起，屠夫倒在血泊里，手边是分解猎物的斧头，可惜他再也拿不起来了。
赵书昀那叫一个悔呀，他怎么就想睡觉来着呢，没听到屠夫是怎么被反杀的。
他记住影片的名字决定回家重温，毕竟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看的第一部电影，虽然没看完。
赵书昀回头继续观察江文莱的状态，虽然他是外科医生（还在实习期），但是安慰情绪紧张的患者还是懂一点的。
可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赵书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看不懂江文莱眼里的情绪，但是让他也受到感染，莫名的。
这是大忌，医生不能被患者影响情绪，要保持冷静，赵书昀心里写小作文检讨，江文莱则在一旁看着，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依赖。
于是整个房间又只剩下电影里的音乐，和影片开头一样却又不一样。
涉及的医学知识纯属瞎扯，请勿相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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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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