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常生下山后,几乎把他所能想到的事都提前规划好了。之后他便安心地留在鬼市守株待兔,只等温不言撞上门来。
但唯独一点,他没想到。
这一世无病无灾的他,会应谶在小小河水里。不过是捞起几个人偶,窥探到了一丝天机,便发起了高烧,以至于他之后的算盘,乃至计划,全都胎死腹中。
他本想带温不言去祭祠,想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想给她那本书,想……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这次,又要失败了吧!
他带着笃定般的悲观心态,陷入了循环往复的混乱梦境中。
……
温谨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顺着常生微张的嘴角慢慢将药喂了下去。
“师父。”
“又叫师父?”
温谨习惯了这称呼,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他前几日并非玩笑,但感觉无论叫他什么都会戳中他的xp,叫阿岭似乎又怪怪的。
“这么让你犯难的话,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谢岭靠在一旁的软榻,支着手臂,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表情慵懒又迷人。
“是啊是啊。”
谢岭眉头一挑,才惊讶了一瞬她的直白,下一句就见她原形毕露了。
“一时不叫师父了,我还有些不知道该叫哪一个才好。谢岭,谢今山,谢小弟,你喜欢哪个?其实我比较喜欢最后一个啦。”
“又拿我的话来噎我,”谢岭叹了口气,作势苦恼道,“让你叫一声好阿岭这么难吗?”
“不难啊。”
谢岭闻之一震,就听她说:“如果你可以帮我去问问阿娅有没有可以降温的秘方?那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岭师父了。”
“……”
谢岭呆住了。
还是温谨指了指他的脸,“那个,血流下来了。”
谢岭伸手一抹,就见指腹上满是鲜血,吓得他赶紧转身,手忙脚乱地掏出块干净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擦着。
“咳,这天实在太过干燥了,我我我去找阿娅看一下,顺便也帮你问问该如何降温。”
他仿佛如临大敌一般,侧着身子钻出马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温谨手上的毛巾还没来得及递出去,人已经没影了。她没忍住,低低笑了出来。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原来只是个嘴硬王者。
这一小段插曲,让她连日的忧愁似乎也消散了些许。她将那毛巾又浸过一遍凉水,拧干后敷到小师傅额头,换下那块被烘干的毛巾。
“小师傅,快快好起来吧。”温谨撑着脸,小声道,“我其实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你呢!”
可惜常生沉浸在梦中,对外界一概不知。
她见状微叹,起身将一旁的药碗收拾收拾,马车却陡然一晃,她整个人被颠簸地往前趔趄几步,直到抓住车门,才稳住身子。
“发生什么——”
她才掀开帘子,就见车夫脑袋被几只箭矢穿透,整个人硬挺挺地倒在车前,其中一只手还往前伸着,似乎想去拉缰绳。而马受了惊吓,正失控地乱窜狂奔。
温谨即便是被通缉,又哪里见过这世面,她双腿一软,吓得瘫在地上。下一秒,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刺入她上方的木头中。
她下意识抬头一看,就见自己原本站的位置被一只利箭取而代之,箭羽还在上下微微晃动着。
她还哪敢在外头当活靶子,赶紧滚进车内,想了想,又将常生从榻上塞进了榻下的矮密空间,又将棉被塞了些进去,减缓箭矢袭来的冲击。
外头乒乒乓乓,刀光剑影,车里颠来颠去,东摇西晃。
她缩在角落里,用力扒着座椅,好让自己不随波逐流。嗖嗖的烟花声呼啸升空,在这纷乱嘈杂的声音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阿谨,阿谨,温谨,你在哪里……”
好像是……谢岭。
她一瞬间燃起了勇气,跌跌撞撞地往后走去,推开后面的窗子,大声喊道:“我在这里!我在,咳咳——”
滚滚浓烟扑面而来,她呛得弯下了腰,又赶紧爬到另一个小角落里,生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弓箭手提前锁定。
谢岭听得到吗?
她还要再试一次吗?
她会死在这里吗?
一片混乱中,她感觉马车突然戛然而止般停了下来,下一秒,自己仿佛听到了天籁。
“温姑娘?”
温谨忙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生怕被人丢下,忙喊道:“是我,我在车里。”那声音还带了丝隐隐的哭腔。
很快,车外的帘子被人挑起,有人逆着光朝她伸出手来,“先出来,这里危险。”
她努力直起身,顾不上腿软,又飞快地从榻下将棉被中的小师傅给拖了出来,那人一愣,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半蹲着的身子往里进了几分。
“我来吧。”
“谢谢谢谢。”她似乎除了这两个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等出了马车,被那刺眼的日光一照,温谨这才发现,来救他们的人,还是个说熟不熟的人。
“陆、陆大人。”
她同手同脚地站在焦躁不安的马旁,无措道:“是,是你啊,抱歉,我我我刚刚没认出来。”
陆应淮看她一副比刚才更害怕了的模样,垂眸道:“是我,方才见这马车横冲直撞,斩了缰绳后才发现是谢二皇子的马车,但我与谢二皇子才打过照面,他急匆匆地要去寻人,所以才猜温姑娘或许在这车上。”
温谨踟蹰道:“那、那个,您能送我们过去汇合吗?”
陆应淮无奈,朝着面前昂了昂头,“温姑娘,你觉得呢?”
温谨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只见战况胶着,几队人马混战其中杀红了眼,她与谢岑的马车隔着人山人海。见了此景,她再开口请求陆应淮带着他们这一病一弱去往战场中央,就太没有眼力见了。
而且专门过去,是去增加负担,还是去送死?
“抱、抱歉啊。”她讷讷道,“我没想那么多。”
“道歉的话后面再说也不迟,先上马。”他将小道士放在马背上,却见温谨迟迟未动。
“我——”
温谨刚想说她不会骑马,就见陆应淮一脸了然,直接将她一把抱起,自己随即翻身上马,“事权从急,陆某多有得罪。”
说着手从她腰侧穿过,拽动缰绳。
寒气从后背源源不断地传来,明明没有贴紧,但温谨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咬紧牙关,环抱住常生,不敢动弹,两只手紧紧地握着马背上的鬃毛。
“趴下!”
陆应淮低声的同时,手已经按在了温谨的背上,温谨只觉得背上传来一股大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趴去,头顶下一秒传来“呼”的一声,紧接着惨叫自两侧传来。她睁开一只眼睛往后瞧,就见地上倒了两具尸体。
“没事了,起来吧。”
“要、要不,我还是趴着吧。”呆在马车还好,还能眼不见为净,但现在,温谨感觉自己手无寸铁,却又要穿越“枪林弹雨”,着实是有些害怕了。
“这样不舒服。”
“小、小命更重要。”
她还是苟一苟吧。
陆应淮看她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模样,没再勉强,只稍微出声提醒道:“那你记得也给你朋友留点能呼吸的地方。”
“……好,好的。”
温谨应完后便沉默下来,但随着马蹄踏过的尸体越来越多,她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陆大人,我们,是要去哪里?”
“去找萧郃。江阳那边的支援迟迟未来,定是出了变故,在这里干耗周旋无用,倒不如改变方针朝出口突围。”
“哦。”她不太懂,但也知道似乎陷入了最糟的状况,他们没有支援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忧,他冷声道:“之前路过驿站的时候,我收到过一封传书,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我那“好友”怕是快要来了。”
什么好友?
她刚想继续发问,就听得战场中央传来谢岭的声音。
他还在找她。
她“噌”地一下坐直身子,朝那边挥手,“师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很安全!”
谢岭循声望去,就见陆应淮抱着温谨,从他眼前扬长而去。
“阿谨!”
他作势要追,眼前又多出五六个不长眼的杀手,等他杀完后,两人早已隔着楚河汉界。
他退回马车旁,车内谢岑焦急道:“我方才听到阿谨的声音了,你见到她了?”
“嗯,”谢岭闷闷道,“她与陆应淮在一起,看方向是要去找萧郃。”
“陆小将军武力超群,况且那边火力没那么集中,阿谨与他在一起,会更安全一些。阿岭,要冷静。”
“嗯,我晓得的。”
他红着眼眶,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放心,这些杀手大多只冲着他们而来,虽然保护他们的侍卫也多,但刀剑无眼,他不能赌。
与陆应淮在一起,她会更安全的。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刀。不甘无力的感觉如跗骨之疽,一寸寸爬上他的心头。
“喂!谢今山!你要死也别选今天呐!”
阿娅赶紧甩了一鞭过去,鞭上附着的毒药随之一挥,毒倒了一批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人。
她拉过谢岭,嘲讽道:“不行了就进马车,这里我来守。”
“方才魂不守舍也就算了,现在都见到活蹦乱跳的人了,怎么还在梦游?早点杀完,早点去见她不就好了。”
”……你说的对。”
谢岭大力揉搓了一把她的头发,直接冲到外围去了。
“诶!”阿娅眼睁睁看他冲了出去,又不敢大声喊他,生怕被阿依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她跺跺脚,直接将腰间的东西扔给他,“都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了,省着点、哎!你全用了吧!”
另一边。
萧郃这边只留了几个人,剩下的人全派去保护那辆马车了。
他一边躲闪飞箭,一边气喘吁吁地对下属吼道:“江阳怎么还没来人!非要等我死了才行吗?!”
“大人,那信号早就发出去了,即便是走,也该走来了啊!那边,说不定也出了什么意外!”
“说的什么屁话,人没来我还不知道是意外吗?”
“大、大人!”
“又怎么了?”萧郃不耐烦极了。
“陆将军来了!”
“偃之!”萧郃忙从护卫身后探出头来,惊喜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那边战况如何了?公主皇子可有受伤?”
“僵局。”
他翻身下马,顺手解决到周围几个虾兵蟹将,将两人从马上抱下来,“江阳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我现在需要调遣你们这边的兵力,全力突围。这两人暂时先留在这里,我带人马去使团那边,楚丘青呢?怎么不跟你一道?”
“他——”
萧郃伸手去接,却在看到温谨的下一秒愣住了。
补两个小剧场,就不写在正文啦。
关于鬼市姜太公钓鱼:
常生:师父师父,他们来了来了,你快点坐好。
常无为:徒弟,他们万一不算命怎么办?
常生:山不就我我就山,而且师父,这不是你的看家本领吗?
——
关于温不言“噌”的一下起身:
然后……嗯……撞到了陆应淮的下巴。
导致之后的一路,她都在斯米马赛中。
常生(弱弱举手):那我呢!你把我按在马背上的时候,谁又来为昏迷的我发声[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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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幸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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