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愣神,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萧郃回过神来,愧笑道:“看痴了而已,难怪谢二皇子如此护着。这下终于也叫我得见庐山了。”
陆应淮想起他喜奢荡享乐,后院绮丽,皆是出了名的美人。不禁皱着眉头,暗暗告诫道:“两国交好,不可无礼。”
“知道知道,这事自然是要你情我愿才好玩,你看谢岭那厮就差当成眼珠子护着了,我可没那么不识情趣,惹祸上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应淮似乎沉默下来。
萧郃说完又道,“江阳那边的情况,恐怕有点复杂。派了好几个斥候一个未归,估计凶多吉少。至于楚大人,战乱刚起的时候,就将大部分人马带走了。”
“知道了。”陆应淮转身道,“给你留十五精兵。”
“十五是不是有点太……”萧郃试图讨价还价,指着他那群肥头大耳的官员,“你看他、他、他们,一群酒囊饭袋。一人贴身保护一个,估计都吃不消。少说也得给我留三十人吧。”
“是啊是啊,陆将军,咱的命也是命啊。那边有五百多精兵守着,楚大人又——”
陆应淮不爱与这些文臣扯来扯去,他扫了眼越发稀少的敌人,“留二十够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江阳那边他们迟早拦不住,至于你们,也没那么重要,能杀就杀了,杀不成也没多大的损失。”
“……”众官员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不过看着杀手比他们人头还少的时候,又沉默了。陆小将军这话话糙理不糙,就是有点扎心。
萧郃无视嘲讽,将小道士随意交给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官员后,就拍了拍陆应淮的肩,“行了,一路顺风。”
他看着陆应淮转身后,又笑眯眯地踱步到温谨面前,微弯下腰,与她对视道:“温谨……我没记错名字吧!”
温谨无措地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她闷声道:“……是的。”
萧郃眯起眼睛,安抚道:“别怕,虽然只有二十精兵,但必要时刻,后面那群饭桶也能派得上用场。”
“……”后头官员战战兢兢。
“他们——”
“他们的命没有你的值钱。”
温谨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这惊天言论给吓到了,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见萧郃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我开玩笑的,吓到温姑娘了?”萧郃露出个顽劣的笑来,“看温谨姑娘离了偃之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特意想了个笑话,没想到我似乎没有讲笑话的天分。”
“……稍、稍微有点。”温谨干笑两声,头一次感觉那似有若无的天家威严要将她压的透不过气来。
那双狭长双眼,眼尾下垂,显得整个人无辜又温良。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下意识觉得,这双眼睛应该是神采飞扬,熠熠生辉的。
温谨一怔,后知后觉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在哪里?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萧郃朝她伸出手来,“走吧,在这里杵着不安全,我带你到后头去。”
温谨犹犹豫豫,手大力地攥着衣角,心底的不安正在节节攀升。她想不明白原因,却本能地不敢上前。
最终她咬咬唇,福了一身,飞快道:“萧大人,小师傅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我是二皇子的侍女,合该跟他同患难,共进退。”
她往后退了两三步,才转身飞奔向来时的方向。
萧郃收回手,头缓缓地往上抬起,嘴角依旧挂着笑,他望着不远处一人一马,凤眸慢慢眯了起来。
“这小道士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大人,”有官员负责安排行宿,立马上前禀明,“此人是个游方道士,前几日在路上偶然碰到,估计是看年纪小,便心软捎了一程。但春寒料峭,加之车马劳顿,便连着发了两日高烧。”
“大人,他——”
“蠢货,你方才没听到他们的话吗?好生照料着。”
……
“陆、陆大人!陆大人!”
陆应淮才刚点完兵,就见温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理由呢?”
温谨将之前对萧郃说的话又再说了一遍,却见陆应淮沉默不语。她忐忑地看着他,毕竟她实在无法说出真正的原因。
总不能告诉他,她觉得那位萧大人对她有所图谋。
“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没事没事,我一定好好苟着。谢谢大人!”
她眼巴巴地看着陆应淮,陆应淮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将费力扒拉马镫,准备爬上马背的人一把拉了上来。
“不会骑马就坐前面,到时候摔了还得捞你。”
“……知、知道了。”
温谨乖巧点头,将侧坐的双腿分出一条跨过马背,再一次紧紧抱着马脖子不松手。
陆应淮看她拘谨的模样,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调转马头,猛夹一下马肚子。
风呼呼刮过脸庞,温谨这才松了口气,埋头向后看去。只见萧郃靠在一颗树上,指间夹着片叶子来回转动,唇角却抿成一条线,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到温谨朝他看过来,才提了提嘴角,露出个笑来。
但那笑容,并不达眼底。
温谨陡然一惊,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
“你认识他?”
他换了个方式,但问题依旧。
温谨摇摇头,“不认识。”
“但你似乎有些怕他,为何?”
“他是皇亲国戚,不应该吗?”温谨胡诌了个理由。
“我以为那场内乱,你们南陵应该众所周知才对。”陆应淮扫了她一眼。
“……”视线有如实质,温谨只感觉如芒在背。要是她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炸毛了。她连忙描补道,“我和阿娅是从山上下来的,这些……不是很了解,只稍稍听殿下提起过。”
“这样么?”
陆应淮不置可否,只跟她说了一句,“以前是亲戚,但现在是臣子。”
温谨不敢再开口,即便是想再打听萧郃的信息,也怕惹火上身,暴露自己。她在内心又过了一遍方才的对话,感觉自己应该没有露馅。
“咻——”
口哨声突然自背后响起,逐渐蔓延至漫山遍野。
“不好,他们在传递消息!”有人大声吼道。
温谨紧紧抱着马脖子,侧过脸往旁边看了一眼:大哥!这哪里是传递消息,这是已经吻上来了啊!
“不必管他们,汇合要紧。”
“是!”
温谨只觉得本就很快的马,越发颠簸起来,她……有点想吐了都。而且,他们怎么还没到?!她记得,来时分明没有这么慢的。
“砰砰砰……”
一连串烟花自上空炸开,其中还伴随着尖锐的哨声。温谨下意识抬头,问道:“是援军来了吗?”
“来了。不过——”
陆应淮眉头紧锁,看着不远处前赴后继自杀式袭击使团一行的杀手突然调转目标,朝着他们而来,而那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也就这么弃如敝屣。
他握紧了缰绳,紧声道:“等会让你跑的时候,你就抱紧马脖子,知道吗?”
“发——”温谨察觉不妙,刚想开口,就见面前乌泱泱的数百杀手拿着刀剑朝他们冲过来,看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身后的陆小将军。
作为被连累的对象,温谨咽了咽口水,像个鸵鸟一样又将头埋了下去,“好的,你你也多保重。尽量——”
尽量别死这句话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如果不是他要抓自己的话,自己此时应该还在南阳城好好的画她的稿子。
可若是诅咒他死,她似乎也做不到。好歹他也……救了自己一回。
抱歉啊,是生是死,还是就让天意来决定吧。
陆应淮迟迟等不到她的下一句,只能等着解决了敌人再问。他长矛舞得虎虎生威,即便是敌人自杀式的一涌而上,他也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翻身下马,刺了一下马肚子,大喊:“跑!”而后立着长矛堵住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温谨用力抱着马脖子,正低头往后瞧,就见杀手像是中了混乱buff一样,朝着她追了过来。
不是!
杀错人了啊!
你们要杀的人就在你们后面啊!
等等,好像陆应淮笑到了最后……
温谨难得爆了句粗口,这比她当初发现自己穿越了骂的还要脏。他命不该绝,绝的就是自己是吧!
追她顶个屁用,她又没有急支糖浆。
陆应淮显然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只稍稍诧异过后,就翻身上了一匹马,将背上的尸体给推了下去,又狠刺了一把马腹,马嘶叫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师父!”
温谨看到自己似乎正越过了战场中央,才刚叫了一声,却又意识到那些杀手的穷追不舍,生怕她这一嗓子,就让杀手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于是她偃旗息鼓,转而祈祷马能快些甩开他们。
谢岭正坐在尸山上喘着粗气,就听见阿谨似乎叫了他一声,他停下包扎的手,却见一匹疯马从他眼前疾速掠过,马背上,还紧紧地贴着一道身影。
他猛地站起身来往下跑,却被一只横亘在外的手臂给绊倒在地,从半人高的人堆里滚了下来。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还没走几步又见一匹马冲了过去,随即又有好几匹马紧随其后。
他环顾四周,没有一匹可供他追上去的活生生的马。
“阿谨……”谢岭一边咽下嘴里的腥甜,一边捂住心脏,踉跄着往前追赶。
“潮生。”
他蓦地听到楚丘青唤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颈,他晕过去前就见潮生接住了他。
……
温谨感觉自己已经跑出了两里地,手快要搂不住脖子的时候,马背突然下陷,一只手正伸向她脆弱的脖子。
“不要杀我!杀了我你就没命了!我全身上下都是蛊毒!”
然后她就听到头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死士,又怎么在乎你身上有没有蛊毒。下次,想也要想个吸引人的借口。”
“陆、陆大人?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还希望是谁?”
“呃,那个你怎么过来的啊!”
“就这么飞过来的。”他指了指侧边的马。
“……”您还怪有幽默细胞的嘞。
温谨尴尬一笑,“那个,你又救了我一命。谢谢啊!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结草衔环。
陆应淮穿过她的腰腹,一把捞起她,“先别忙着谢了,看看路再说。”
温谨“哦”了一声,转过头就见来时的路被几块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彻底堵死。
“……”说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呢?
陆应淮拉动缰绳,调转马,就见身后几十匹马追着他们,眼看着就要到他们身前了。
前排的杀手早已拉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陆应淮此时还有心情问她:“你得罪谁了?这颗人头都比公主皇子,还有我的,都要值钱。”
“……”
温谨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明明谁也没有得罪过!都是无妄之灾!
陆应淮打掉几支箭矢,找了个空隙搂着她从马上纵身一跃的同时问道,“对了,还没问过你,跳崖怕不怕?”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连串:
“啊啊啊啊啊——”
是的,我们有一个崖必须要跳[摊手]
[狗头]不跳怎么促进“感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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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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