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瀑布声慢慢在耳边变清晰,祝秋头有些晕,睁开眼时看到的竟然是天瀑。
银月光华倾泻而下,照亮她周身氤氲的雾气,恍若仙境。
祝秋慢慢坐起来,身下是那块熟悉的青石台。而台边一块凸出的青石之上,白色丝带紧紧绑着青石,另一端缠在她的脚踝上,祝秋这才发现自己的鞋袜也没了。
脑海渐渐回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祝秋按了按太阳穴,心中五味杂陈,耳边却真切地再次响起谢辞的声音。
“那是缚仙缎,会封印师父大半灵力。而剩下的灵力也会随着人的挣扎逐渐被封印,所以师父若还想留一点灵力作为后路,最好还是不要试图取下它。”
少年的声音温润如一块冷玉,祝秋转过头,就见谢辞坐在池边的石凳上静静看着她。
两人仿佛回到了祝秋出关后的初次见面,区别只在于两人位置调换。
四目相对,祝秋看着谢辞,少年明明还是和一开始一样,可她怎么就变成如此境地了?
她不生气,只觉得荒诞。
祝秋拽了拽缚仙缎,果然如谢辞所言,她体内的灵力又流失了一点,同时绸缎缠得更紧,勒出一些红印。
她叹了口气:“阿辞,你从它束缚我,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哗——
水流荡漾的声音响起,谢辞下了池,一步一步走到祝秋面前,弯腰替祝秋将缚仙缎松了松。
“师父何必妄自菲薄?阿辞小瞧任何人,都不敢小瞧师父。毕竟师父是要成神的,一时看不住,就要跑了。”
祝秋没说话,但心里明白了,谢辞还不知道自己七情复生、灵力退半的事情。
少年的指尖冰凉,松缚仙缎时偶然碰到祝秋的踝骨,她下意识一缩,却被谢辞的手直接握住。
“别乱动,要是绑太紧,就连阿辞都不好解了。”
祝秋:“……”
没有灵力加持,她的力量远小于二十多岁的少年。
女人纤细的脚踝在少年掌中无法动弹,雾气氤氲,更是让这一幕颇为旖旎。
直到谢辞再次将缚仙缎松到合适的程度,然后才满意地轻轻点头:“对,师父乖一点,阿辞也能少费些力气。”
祝秋这才收回脚踝,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这便是你当初说的尊师重道?绝不会有任何逾矩之举?”
谢辞忽然笑了:“一个魔说的话,师父也信?”
祝秋摇头:“我不信魔,但我信你。”
闻言,谢辞的笑一下顿住,慢慢收敛起来。
他眸色晕深,定定看着祝秋,言辞冷了点:“师父就是总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才勾走了阿辞复仇的心。师父当真是无情道的修士?阿辞瞧着,倒是比其他人都像个蛊魔。”
祝秋:“?”
这还是自己那个芳兰竟体的徒弟?
然而谢辞却俯腰又靠近了些:“让阿辞猜猜,师父现在是不是在想——这还是我那个可怜又听话的徒弟吗?那个什么都不会、任人拿捏、乖巧听话、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徒弟?”
“可师父明明也知道,阿辞是魔啊。”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辞重新直起身:“二十天前,魔族的信鸦找上我,将我的身份告诉了我。”
祝秋一怔:“那你这些天——”
“对,”谢辞轻快点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才能把要成神的师父留在我身边。如果能做到这件事,什么长铎、净虚山、魔君……我都可以不再管他们。”
祝秋:“……”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魔,第一反应不是质问,也不是离开净虚山回到魔族,反而是要把她留下来?
一时间,祝秋竟有些无奈:“阿辞,你还是不信为师的话?我说了,我会陪你。”
谢辞没说话,抬手轻轻抚上祝秋的脸。祝秋只觉得少年之间从颊侧划过,有些痒,但他只是将脸侧的随发挽到她耳后。
“不是信不信,而是阿辞不敢再赌啊。”
他顺势抱住祝秋,将祝秋拢进怀里,轻声道:“只有时时刻刻看见师父呢,阿辞心里才踏实。但师父不能怨我,我原本只打算杀了你们全部的人,是师父非要将阿辞往另一条路上带。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师父自己酿的果。”
祝秋也因此想起昏迷前谢辞的话:“所以当初在阿朗山,你知道我用了长生笔?”
“嗯。”
“你也知道自己叫‘封溟’?”
“嗯。”
“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瞒着你很多事?”
“嗯。”
祝秋有些气笑了,但她又明白不是真生气。
三百余年的静心不能彻底断掉她的七情,但给了她大多情况下都能安然处之的心。
她反问:“那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谢辞思索片刻,把祝秋松开些,垂眸用指腹摩挲过那饱满的、绛红的薄唇,慢慢地认真道:“知道了一些,但还有一些不知道。”
这触感太陌生又太奇异,祝秋一怔,下意识想躲,下颌却被少年的手轻轻捏住,唇被指腹重新压下。
谢辞垂眸:“看,师父时刻都想跑。”
这表情冷淡却又带着些失落,祝秋只好解释:“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张开的嘴唇却给了覆于其上的指腹一个机会,少年的指腹触碰到牙齿,干涩和湿润相触碰,两人皆是一愣。
天瀑池中安静下来,只剩瀑布落水的声音。
雾气氤氲,祝秋指尖一蜷,这次倒是轻而易举从谢辞松开的手里躲开。谢辞还站在原地,手都未收回,一双黑眸错愕和沉暗相缠,慢慢酝酿着什么。
祝秋眼睑一颤,故作镇定地错开视线:“阿辞——”
两个字刚说出来,一阵风却忽然带着雾气掠过祝秋的发丝,下一刻,她的下颌被重新用力的抬起,尚未说完的话蓦地被一片温热吞并。
祝秋一怔,秋水明眸顷刻间瞪大。
“谢——!”
一个字从唇齿间冒出,剩下的空气又立刻被少年重新堵住。
哗啦——
少年直接俯身而下,衣袍带起的水花碎碎落进池中。他将女人压-回青石台,手垫在她的脑后,细密的、不容喘息的吻攻城略池地落下来。
这个吻并不温柔,相反,它炽热像烈火,比温热的雾气烫太多,毫不停息地将唇齿间稀薄的空气燃烧殆尽。
祝秋想推开,手腕却早就被谢辞紧紧攥着。少年像是在脑中反复排演过无数次般那样熟稔,每一处可能挣开的地方,每一点可能留有空气的空隙,他都早已预想到,然后全部堵截,不给祝秋留一点余地。
甚至,他伸手覆上祝秋的眼眸。
黑暗笼下来,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谢辞的唇湿润而柔软,却那么凶,亲吻着她的唇角,啃咬着她的舌尖,酥麻的感觉从唇齿之间弥漫到四肢百骸。
祝秋渐渐使不上力气——哪怕她的力气本就挣不开谢辞的禁锢。
她只觉得自己正渐渐溺进天瀑之池,温热和窒息包裹着她,带着她沉沦。
-
而与此同时,幻境之外。
七情花的花瓣已经填上三色,半透明半皎白的花悬浮在空中,漂亮不似凡物。
“真漂亮……”阿丁喃喃,然后又拽了拽旁边的裴玄歌,“哥哥,第一次是【喜】,第二次是【爱】,这次的花瓣又是什么?”
他拽了半天,发现裴玄歌不吭声,于是转头看去,却见裴玄歌正满脸震撼地看着七情花,嘴巴张大的容下一个鸡蛋。
“好、好家伙……”他喃喃。
阿丁更好奇了:“裴哥哥?”
这声呼唤终于把裴玄歌从自己的世界里叫出来,他连忙收敛神色,轻咳一声,回到了一开始恣意潇洒的形象。
“咳,小孩子别什么都问。好奇心太强不是好事。”
阿丁:“?”
明明刚才问的时候还给他解释……
他嘀咕了一下,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他知道再不好问下去,只好闭嘴。
竹林于是又安静了下来。
裴玄歌见阿丁不再看他,神色又隐隐变得复杂。
算下来,他碰到祝秋和谢辞后不过两日,而就这两日,他已经经历了太玄灯、虚实镜这等上古神器的出世,见到了世间竟然还有人会没有七情花,而这七情花却又在师徒二人共临幻境的时候慢慢生出。
这就是师父说的机缘?
这也太机缘了,上来就是这种离奇的事情,他很难想象之后还会遇到什么。
但既然是飞升成神的机缘,那么太平常了,倒也显得不真实。
裴玄歌的心境渐渐平复下来——左右又不是他生出七情花——他闭眸,记忆里又浮现师父的身影。
他想,师父没有完成的事情,他会完成的。
他会成神。
裴玄歌在心里又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已经被他重复过无数次的话。
而也就在这时,空气中的气流忽然有了一点变化,地上的尘土开始细微地震颤。
裴玄歌一下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中半斜的太阳,心里立刻有了数。
——缚妖司的人来了。
果然,不出片刻,马蹄声轰轰传来,像天际落下来的散雷。
阿丁有些害怕,往裴玄歌的身后躲了躲。而裴玄歌依旧盘坐在原地,岿然不动,直到林间终于踏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匹雪白的劲马,它一蹄踏出翠绿,威武神骏,银白的马鬃随风飘扬,凛然如神马。
而在神马之上,是一身披银甲、面若神君的年轻男子。他黑发被银冠高高竖起,随风飒沓落下来,露出一张俊美淡然的朗朗容貌。
静然而不失气势,儒雅而不失威武。
——大陇青云将军,萧泽。
本来想多写一点的但是年底太忙了,各种聚会吃饭,等我回头安顿下来多更!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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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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