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虚山,讲堂。
祝秋远远站在门口,就看见自己那胡子都白了的长铎师兄正正经严肃地给净虚山弟子上课。
长铎一眼就看见她了,但只一眼,长铎便跟没看见似的转过视线,继续讲着课。
“‘魔域’——这是每个魔族都有的、只属于自己的领域,即便同是魔也很难知道对方的魔域在哪里。而魔族的血统越纯正,其魔域则越隐秘。若是被魔族拉进魔域……”
长铎忽然不说话了,全课堂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敢和长铎对上视线。
最后长铎目光扫到旁边坐着的小修士,忽然开口:“时齐,你说,该怎么办?”
被点名的小修士哆嗦一下,脸涨得通红:“该、该……该就想办法求救……诶呦!”
长铎的扇子“啪”一下敲下去:“蠢货!既是隐秘的魔域,还如何向外求救?!前些日子让你们看关于魔域的书,你们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那小修士有些委屈:“尊上,观世楼里关于魔族的书,弟子找遍了也没找到……”
“你的意思是那书百年来都在观世楼里,如今我让你看,它便自己长腿跑了?”
“弟子不敢!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长铎凶厉地哼了一声:“我只讲一遍——若是被拉进魔域,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杀了那魔族,第二,想办法找到魔域之中的魔石。”
“魔域需要魔族耗费大量的精力去维系,而魔石便是魔族维系魔域的力量渠道。打碎魔石,则可以切断魔族的力量输送,魔域自然可破。”
……
长铎的修课一结束,祝秋站在门口,就见所有弟子都跟兔子似的拔腿就跑,不过眨眼功夫,讲堂上除了长铎便空无一人。
祝秋朝长铎走过去,还未开口,便听长铎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祝秋:“……”
她又绕着走到长铎面前,鹤发男人又哼一声,再转到另一边。
来回几次,最后祝秋神色无奈地看着长铎:“师兄。”
“别叫我师兄!我不是你师兄!”
“师兄当了我三百年的师兄,怎么可能不是我师兄?”
祝秋这话让长铎转过身,厉厉看着祝秋:“你现在知道我是你师兄了?你七情复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这事儿?!这种大事,若不是师尊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这不怕得就是你动气?听师尊说师兄差点杀上星辰峰……”祝秋轻叹,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玉葫芦,双手奉上,“刚找来的明月琼,长虞特来赔罪。”
长铎一把夺过:“这是酒的事?!要不是师尊拦着,那狼崽子现在早化成灰了!真是给了他熊心豹子胆。”
祝秋见长铎夺过酒,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故意的。七情既已复生,便是杀了阿——风铭,也没用了。不过师兄,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自从七情复生后,我可以慢慢理解到人的感情了。我帮了一些人,看着他们的道谢,我心中不会再什么感觉都没有,反而很满足。看到师尊和师兄,我心里也有些暖意……师兄,我觉得这才是活着。”
“比起无情的神,我更喜欢人的感情。”
她认真看着长铎,一双黑眸明明依旧沉静,但长铎能感觉到其中隐隐藏着一丝生命力。
鹤发男人神色一动,紧抿着唇转过身,不再看她。
但他慢慢道:“长虞,师兄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祝秋扬起一个很淡的笑意:“长虞绝不后悔。”
“你不后悔,那那头狼崽子呢?他可知他的身份?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知道吗?他若知道了,他可会后悔修仙?又会不会记恨我们?”
祝秋沉默一瞬,开口:“其实这件事,我也想了,师兄。”
“当初我不懂感情,我们二人又有双魂锁,告诉他总有些胁迫无奈之意,仿佛我们不杀他不过是为了我的命,容易让他心生嫌隙。而如今双魂锁已解……”
“我左右想,觉得应该告诉他他的身份。”
-
入夜,噼啪声从火堆中响起,溅起火星,照亮谢辞半明半暗的脸。
火焰在黑夜中熊熊燃着,倒映在谢辞深邃的眼眸中,却烧不化藏在眼底之下的坚冰。
他坐在石堆上,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里的树枝,而上面穿着一只拔光毛的乌鸦,看起来和鸟差不多。
“第十一天……”他喃喃着,“是时候了。”
夜风轻轻吹过来,将火堆的焰气烧得更高,一卷细火被风卷起,又迅速在黑夜里熄灭。而落在谢辞脚边的书也被风吹得翻页,发出哗啦哗啦、窸窸窣窣的响声。
谢辞睨了一眼,扔下树枝,拾起书,又扔进火堆。
火苗一下子窜得更高。
祝秋回到星辰峰时远远看见的便是这堆火焰和背对着她的少年。
白袍在焰光的映照下反而衬得阴影处漆黑一片,她喊了一声“阿辞”,少年慢慢转过身,那片漆黑才随着角度的改变被火光照亮。
“师父回来了?”谢辞眼眸稍亮,连忙站起来。
祝秋落在火焰旁边,轻巧地跳下破曲:“又在烤吵闹的鸟?”
“嗯,太吵了,让人心烦。”
祝秋觉得不是鸟吵——毕竟她没怎么听见——而是谢辞练第七阶不顺利,所以心生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不过她也没点破,还笑着伸手拭去少年衣领处的一抹木屑:“怎么还冒失了?落在衣袍上无事,若是落在脸上,那就成花猫了。”
谢辞低头看着祝秋,安安静静由着她做这些:“没准脸上也有呢?”
祝秋闻言抬头,少年瓷白的面容棱角分明,如冬雪,干干净净。
“才没有,”她摇摇头,错开少年的目光,“烤完了?”
“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等师父回来,随时都能完。”
祝秋“嗯”了一声,她敛眸,沉思了两秒,又很轻松地开口:“那你随我进来,为师有些事想告诉你。”
谢辞一怔,眼中闪过些意外,但还是手一挥,火焰就灭了。
他很快跟上去:“重要的事?”
“嗯。——不过什么算‘重要’?”
“师父。”
“?”
“师父的事便算重要的事,其他的,不重要。”
祝秋转头,就见少年轻笑,就像说“今晚吃了烤饼”一样自然。
她也失笑:“越来越会说漂亮话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
“这种话也不用教吧?”谢辞耸耸肩,“而且也不是漂亮话。”
两人说着进了屋,桌上已经有烧好的热茶。每次祝秋外出回来都是这样,谢辞倒两杯,一杯递给祝秋,另一杯握在自己手里。
温热的茶透过杯壁将温度传递给祝秋,她边喝边道:“其实有些事为师一直没有告诉你,但如今时机已到,为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她说得镇定,但心里也有点敲鼓,特别是抬头看向谢辞时,正会撞进一双盛满她的眼眸。
“嗯,”谢辞点点头,“师父继续说。”
祝秋:“……”
她怎么觉得谢辞今晚有些怪?总好像比平日还要……平静一点。
“阿辞,”她忽然改了话题,“你是不是今天又被第七阶打击到了?”
谢辞一笑,给祝秋添了些茶:“说不被打击是假的,但师父也说了,一年应该足够,阿辞也不急于一时。”
茶杯重新被加满,祝秋又抿了两口。
“倒是师父要说什么事?”
“……确实是有一些事。”
提到正经事,祝秋便放下茶杯,旁边烛台上细小的火苗倒映在茶杯中。
“阿辞,”她开口,“是你的身世。”
少年一顿,眼睑稍微抬了抬,黑眸却一片平静:“我的身世?”
“嗯。”
“我难道不是师父从野狼洞里捡来的?”
“?”
谢辞一脸认真:“他们都说我是师父从野狼洞里捡来的野孩子,无父无母,没人要我。”
祝秋眉头一皱:“你听他们胡说。”
“确实是胡说,”谢辞又点点头,“谁说没人要我的?师父就会一直陪着我。”
祝秋:“……”
这小子怎么什么话题都能往她身上凑?
不过也的确——
“是,为师又不会跑,”她顿了顿,还是轻轻一笑,“但阿辞如果要离开,师父也不会拦着。”
谢辞不以为意:“我才不会离开。”
祝秋没说话,她定定看着谢辞,半晌开口:“阿辞。”
“嗯?”
“你若是魔,会恨师父将你带回净虚山吗?”
女人轻轻的声音落在夜里,烛火摇曳,谢辞回答得毫不犹豫。
“会。”
祝秋:“……”
她想过这个答案,但没想到谢辞竟然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这个字。
没有任何思考停留,就好像他已经想了这个问题千百万遍。
然而谢辞还没说完。
“不仅是师父,还有长铎尊上、云清掌门、我的师兄弟……每个人,我都会恨。”
“我想,我会发誓让这些欺负我、抛弃我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将我所体会过的痛苦全部品尝,甚至更甚。”
祝秋指尖抑制不住地一蜷,而谢辞只是平静地为她再次添满茶。
“但——”
哗啦啦,茶水荡着烛光。
“我也可以改变主意。比如……如果师父愿意永远陪着我,我可以不管他们。”
“怎么样,师父,可以吗?”
少年温柔的问出这句话。
他端起茶杯,茶面平静,和他的眼眸一般沉静。这显得这句话不像一个问题,因为提问的人并不在乎答案。
可这安静的、平淡的字,一个一个落在祝秋的耳膜上,却炸出无声的巨大轰鸣。
一切都在少年的回答中明了——
他……知道。
他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知道他是魔,早就知道!
祝秋“哐当”一声站起身,正欲开口,但还一字未说,一股剧烈的眩晕便忽然袭来。天旋地转,她手硬撑住桌面,眼前却抑制不住的模糊起来。
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谢辞同样站起来了,他走过来,轻轻把她扶在自己的怀里。
“师父……”
耳边是谢辞的喟叹,带着魔的蛊惑。
“这一切,只能怪你给了我一百年的岁月了。”
“生命这么漫长,如果没有师父陪着,那该多么无趣?”
“所以——”
“陪着我吧,师父。”
太困了码得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明天再起来看看如果有地方需要修就修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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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副本与剧情的割裂问题】
因为有宝贝提到这个副本既然不是男女主的前世,那么和主线剧情会有割裂感,我在这里稍作解释~
1.长虞和封溟确实不是男女主的前世,但是这个副本也的确为男女主的前世埋下了伏笔。伏笔会在后面与主线和整篇文的主题一起回收,感兴趣的宝贝可以猜一下~如果有猜中的宝贝,等我揭开伏笔的时候会回来发红包!
2.除了埋伏笔之外,这个副本的另一个用处就是为了祝秋的七情,也是谢辞领先了萧泽一大步的关键环节~
不过这个副本我也确实觉得写得有些拖沓和割裂了,还是我笔力不足,希望后面我会更进步hhh也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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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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