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如同潮水,持续拍打着报告厅的墙壁,也拍打着沈熹微的耳膜。
她站在舞台中央,灯光炽热,汗水微微浸湿了额际的碎发,指尖因为长时间紧握话筒还有些发麻。
台下站立的观众、闪烁的镜头、那些带着泪光或陷入沉思的面孔,构成一幅极不真实的图景。
几分钟前,这里还充满了质疑和审视的空气。而现在,掌声和目光里蕴含的,是触动,是尊重,甚至是一种近乎感激的情绪。
主持人走上台,用激动而诚恳的语气做着总结,称赞这场演讲“超越了争议,触及了生命教育的本质”。
沈熹微机械地微笑着,鞠躬致意,大脑却因为高度紧张后的松弛而有些空白。
她被主持人引导着,与前排的几位学者、媒体人简短握手寒暄。
每个人的话语都带着真诚的赞许,但她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在听,只是本能地回应着“谢谢”。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穿过人群,搜寻着那个始终锚定她心神的身影。
顾怀瑾已经从角落的座位起身,但并未靠近喧闹的中心。
他依旧站在那片相对昏暗的区域,倚着一根廊柱,姿态放松,远远地望着她。
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沈熹微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
李薇和周晨阳适时地出现,以需要处理后续事宜为由,礼貌地替她挡开了更多想要围上来交流的人群。
苏晴护在她身边,低声道:
“沈老师,我们先回后台休息一下。”
沈熹微被簇拥着离开舞台区域,重新回到那个安静却略显逼仄的休息室。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她脱力般地在沙发上坐下,这才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着。
“太成功了!微微!你简直帅呆了!”
姜悦早就等在后台,此刻激动地扑过来,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你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了吗?一开始还爱答不理的,后来全听傻了!还有那个提问的记者,被你怼得心服口服!”
沈熹微回抱了一下姜悦,扯出一个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别夸张了。”
“一点没夸张!”
姜悦松开她,眼睛亮晶晶的,
“我都录下来了!等你回看就知道了,气场两米八!”
李薇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得的、毫不掩饰的赞赏笑容:
“沈小姐,完美。远超预期。舆情监测显示,网络风向已经开始扭转,很多现场听众自发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正面评价,主流媒体的通稿基调也非常积极。”
她递给沈熹微一瓶水,
“你先休息,外面收尾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周晨阳也凑过来,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
“沈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偶像!老板刚才那表情,啧,我没法形容,反正我从没见他那样看过谁。”
提到顾怀瑾,沈熹微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他却还没进来。
休息室里短暂地热闹过后,李薇和周晨阳便出去忙了,连姜悦也被苏晴以商量后续宣传细节为由拉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沈熹微一个人。
兴奋感渐渐褪去,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虚脱感漫了上来。
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放着舞台上的片段,那些提问,那些目光,还有……
最后看到他时,那抹遥远的、温柔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很长,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熹微睁开眼。
顾怀瑾站在门口,他已经重新穿上了西装外套,恢复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只是眉宇间那层惯常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不少,眼底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像是释然,像是骄傲,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滚烫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沈熹微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无声的张力,比刚才面对千百人时更让她心悸。
他终于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一步步走到沙发前,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雪松味的须后水气息,混合着一丝室外的微凉。
“感觉怎么样?”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
沈熹微仰头看着他,老实回答:
“像打了一场仗。有点累,但……还好。”
顾怀瑾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温度,让沈熹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睫。
“你做到了。”
他说,语气是陈述式的,却蕴含着巨大的肯定,
“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沈熹微的心尖微微一颤。能得到他这个完美主义者的“超出预期”的评价,比得到全场所有人的掌声更让她觉得珍贵。
“是因为你……”她轻声说,想表达感谢,感谢他的信任,感谢他为她构筑的这个舞台。
但她的话没说完。
顾怀瑾忽然俯身,单膝蹲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与她处于平视的高度,甚至因为姿势的缘故,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这个姿态,充满了臣服感和郑重感,与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形象形成了极致的反差,让沈熹微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蹲在她面前,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裤布料,掌心温热的力量传递过来。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闪躲。
“沈熹微,”
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掷地有声,
“还记得我们最初那个可笑的‘契约’吗?”
沈熹微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个以“公关研究”为名,教他感受情绪的契约,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告诉你,我需要一个‘情感顾问’。”
顾怀瑾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
“我以为情感是一门可以分析、可以习得的学问。我把它当成一个需要解决的课题,一个可以交易的合作。”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里面翻涌着沈熹微从未见过的、汹涌的情感。
“但这几个月,你带我逛菜市场,吃路边摊,让我看人间烟火;
你在我失眠的夜里,只是安静地陪着我;
你在我被过往折磨时,不问缘由地包容我;
今天,你站在这里,面对全世界的恶意和质疑,用你的方式,告诉他们什么是尊严,什么是生命的光亮……”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你从来没有试图‘教’我什么大道理。你只是做你自己。
而你做的每一件事,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都像一道光,照进我那个只有逻辑和算计的、冰冷坚固的世界里。”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聚勇气,目光灼灼,几乎要将她点燃。
“沈熹微,我不想再做什么情感研究了。因为研究已经结束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柔。
“我得到了唯一的、也是最终的结论。”
报告厅的喧嚣仿佛被完全隔绝,世界缩小到这个安静的休息室,缩小到他们彼此交缠的呼吸和目光之间。
沈熹微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温度和微微的潮湿。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
“我的答案,是你。”
“不是契约,不是研究,不是任何形式的合作关系。
就是我,顾怀瑾,这个人,这颗心,想要的,是你。”
“我想和你一起,逛无数个清晨的菜市场,吃无数顿路边摊的宵夜。
我想在每个失眠的夜里,转身就能看到你安静的睡颜。
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未来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风雨。
我想……堂堂正正地,以恋人的身份,站在你身边。”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甚至带着他特有的、略显笨拙的直接,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沈熹微的心上。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紧张、期待和深沉如海的情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眶迅速发热、模糊。
她想起了初次见面时,他挑剔而冷漠的样子;
想起了他学习感受情绪时,那份认真的笨拙;
想起了他默默为她扫清障碍的守护;想起了他在雨中陪她等待的侧影;
想起了他刚才在台下,给予她的、定海神针般的注视……
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将所有的忐忑、不安和不确定,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但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某种过于饱满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看到她流泪,顾怀瑾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了些:
“熹微,我……”
沈熹微用力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可能的误解。
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反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她看着他的眼睛,泪水中绽开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明亮的笑容,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地回应:
“好。”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蕴含了她全部的心意。
顾怀瑾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的回应如此直接、如此迅速。
随即,一种巨大到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释然,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眼眸。那层最后的克制和冷静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炽热的光芒。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有些踉跄,但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
他用力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带入自己怀中。
不是一个温柔的拥抱,而是近乎蛮横的、紧密到不留一丝缝隙的拥抱。他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住她的腰背,将她的脸按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沈熹微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剧烈如擂鼓的心跳声,快得毫无章法,完全失去了他平日里的从容。
他低下头,脸颊埋在她颈窝的发丝间,呼吸灼热而急促。
沈熹微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
这个总是强大、冷静、仿佛无坚不摧的男人,在此刻,因为她的一个“好”字,露出了如此失控而真实的一面。
沈熹微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双手也缓缓环上他精瘦的腰身,轻轻地回抱住他。
隔着他昂贵的西装面料,她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和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归属感,将她牢牢包裹。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室内投下温暖的金色光斑。
报告厅的喧嚣早已散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许久,顾怀瑾才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仍圈着她,低头凝视着她被泪水濡湿、却泛着红晕的脸颊。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肿的眼睑。
“沈熹微,”
他再次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说话算话。”
沈熹微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清晰的自己,笑着,用力点头:
“嗯。说话算话。”
我的答案,也是你。
从今往后,不再是孤身一人。
风暴或许还会再来,但他们已经决定,携手共度。
阳光透过窗格,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温暖地融合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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