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子为什么会大吃一惊？
没法不吃惊，因为他看到——
周村长猛地从那一堆姑娘中里拉出一个三四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推到雷震子面前，满脸堆笑：
“这个！这个总行了吧？我们村儿的宝贝疙瘩，刚满四岁，跟小王子您同岁！您看她这水灵劲儿，跟您站一块，那叫一个天造地设，金童玉女啊！”
雷震子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周村长得意洋洋：“哈！我就猜到你会喜欢……”
雷震子气坏了，大叫：“你……太不要脸了！比我想象的还不要脸！”
没想到吓到了小朋友，冲着小花哭喊：“娘，我怕……”
周村长脸上又一阵青红，但很快恢复如常：“其实我也不瞒你了，小花就是她的娘，但小花从来没有嫁过人，她是在河边洗衣时，梦见玄鸟入怀，醒来便发现有了身孕，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就说她不是凡人……”
雷震子按捺不住了，一蹦老高：“我靠，你闭嘴！别再逼我了……”
雷震子鼓起嘴——游历到现在他一直没吐过一次，这次有点忍无可忍。
村长：“好好好，我闭嘴，我懂您的意思了，娘俩一起过门儿来伺候您。”
“我靠——！”雷震子一个没控制住，一口口水喷了出来，五彩口水直打在周村长脸上。
冲击力太强，周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在顽强地说道：“好吧，她娘俩就不考虑了。还有这么多姑娘呢，您看着挑一个吧。”
雷震子大声叫道：“闭嘴吧！都给我下去！”
周村长高声对人群喊：“好了，好了！小王子说了，都给他老人家下去梳妆打扮，晚上举办集体婚礼！”
人群里一阵欢呼。不少姑娘喜极而泣。
吴不知惊呆了：“人才啊，竟然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可惜埋没在乡村了，要是进了官场……”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大猫冲着周村长嗷嗷直叫，意思是，我看错你了，这么不要脸。
周村长一边抹脸上的口水，一边说：
“我们村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冰清玉洁的，我们再没有裤子，我们每年请裁缝到没出嫁的女子家里给她们量身定做裤子……当然我们家小花更有裤子，所以怀孕和裤子没有关系，完全因为那只玄鸟啊……”
他一指边上坐着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乐器：“小王子，您看！晚上办婚礼的戏班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演得还真不错！”他冲着草台班子叫：“你们瞎了眼啊，还不来一曲啊——哦，忘了，你们还真都是瞎了眼……”
原来是个盲人乐队，立马开始吹拉弹唱，吼起来秦腔（那时候还不叫‘秦腔’）！
——不用说，这钱也是四百两里面出的了。
雷震子再也按捺不住了，不再啰嗦，飞身跳上虎背。
大猫这回老实了，一个飞跃，跑向村外。
※ ※ ※
就在吴不知为情所困惨遭掌掴的同一个下午，百里外的牛头村大讲堂内，牛员外：
“居然能想到嫁人留人，这个姓周的也算有想象力……据我们一年的跟踪报告，小王子确实天赋异禀，也就一年时间，起码长了四岁，看上去一表人才，确实勾小姑娘的魂……”
牛员外说这话时，有些酸溜溜的，他砸么一下嘴：“估计老得也会很快。”
沉默了一会，牛员外突然哈哈大笑，又陷入了癫狂了：
“嫁小姑娘算什么？我现在已通过精密部署，准备把玉姑娘嫁给他！让他不能不娶，这才算本事。”
啊？！众人一惊，歪倒一片。
这玉姑娘是何许人也？怎么大家的反应这么大呢？答案浮出水面——
歪倒的众人中间倒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太婆，两腮涂着红粉。端端正正坐着，显得尤为显眼。
“玉姑娘，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这老太婆捂着脸点点头，竟露出几分羞涩。
“我要把你这个千年老姑娘给嫁出去——嫁给这个只有四岁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空前绝后的天下第一美男子’，玉姑娘，你愿意吗？”
牛员外肃穆的表情，活像一个婚礼上的神父。
玉姑娘拼命点头，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愿——意——!”
张嘴之际，露出豁了两颗牙的牙龈……
大朵大朵的口水流下来，湿了一地……
※ ※ ※
雷震子和大猫已然不见了，可吴不知还在村口没走。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追着周村长的外孙女问：“你认识我吗？”
周村长保持着礼貌：“乖，喊爷爷……爷爷可是大官……”
吴不知浑然听不到周村长的话，失魂落魄地问：“……是你吗，四年前是你在燕山上的泥地里咬住我的舌头吗？”
周村长好险鼻子气歪了——
“现世报！怎么遇到一个比我还不要脸的人呢……”
女孩看吴不知痴痴傻傻的样子，害怕地钻在周村长的怀里大哭。
小花上去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畜生啊，连四岁的女孩都不放过！”
好大的掌力！吴不知像被抽打的陀螺，原地转了几圈才摔倒！他晕头转向地爬起来，一时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猪圈里。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又面露鄙夷，对着吴不知指指点点……
拉二胡的瞎子，耳朵倒是灵光，用二胡拉出了驴笑的声音……
吴不知被这力量奇大的一巴掌给抽醒了，羞得掩面跳上马车而逃！
逃出村口，却看到雷震子在大猫背上笑的前仰后合：“四岁的女孩儿你都不放过呀，老吴，你真是个畜生……合该被打……那拉二胡的合该打赏……”
——雷震子的听力在这儿也能听到。
吴不知摸着火辣辣的脸，上面印了一个深深的五指红印，悻悻然：“你知道什么！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我三世前的孽缘投胎转世！”
雷震子还在笑：“我爹弟不是跟你说过了。她还在那里排队摇号吗？还没投胎呢。”
“这事情……你也知道？”出乎了吴不知的意料。
“这事情……你也知道？”吴不知捂着脸，感觉那巴掌印又烫了几分。
“我靠，”雷震子学着吴不知的腔调，慢悠悠地说，“唉，我这不是还心存幻想么……”
※ ※ ※
乡村大讲堂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有人怯生生地开口：“员外，我们都按您的指示准备一年了……要是他们不来呢？”
“不可能！”牛员外暴跳如雷，“我怎么可能会错？！你们这些蠢货！竟敢怀疑我！”
但看着底下人目光中的动摇，他强压怒火，冷静下来：“好，好，好。你们听我说。雷震子有个特点——他不走回头路，去过的地方绝不会去第二次。”
他在木板上画了个简易路线图。
“看，这是小王子回西岐的两条必经之路。这条，”他重重划了个叉，“是他来时走过的，绝不会再走。所以——”
他猛地一拍木板：“我们牛头村，是他回去的必经之路！”
“哦……”众人恍然大悟，顿时心安。
“还有，”牛员外恶狠狠地说，“那姓周的再怎么拖，也拖不过两日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小王子必定会遵照与侯爷——也就是他爹弟的约定，回家过生日。”
“也就是说！就在这几日，小王子一定会路过我们村儿！你们都按我的布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众人重振士气，摩拳擦掌，“一个细节都不会走样！”
“不要羡慕那些人，他们都是大傻子！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几辈子才能遇到一次呦……这么样的机会，才换了那么点小钱，和宝山空回又有什么区别！”牛员外兴奋地撸起袖子，“几天之后，你们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干了这一票，够大家终生不用再奋斗！”
“让我们来群嘲他们吧！来，跟我一起喊——他们都是大傻子！”
“他们都是大傻子！”
掌声雷动，尖叫口哨声几乎掀翻屋顶。
※ ※ ※
村外，吴不知打了个喷嚏：“我怎么觉得我们像个大傻子。”
雷震子一脸真诚：“没错，你确实就是——你脸上的印戳就是大傻子的标志。”
——小花扇在吴不知脸上的五指印痕居然还在，这小女子的手劲当真了得！
吴不知：
“小王子，你也别笑话我。你就不傻吗？在破房子里一住二十天！我本来想走，后来听说了周村长的故事，深为感动，这才熬下来的。”
“哦？”雷震子在虎背上歪了歪头，“你都听说了什么？”
“周村长原本是个大户，因连年受灾，村民没吃的，都是他接济；后来村民没本钱种庄稼，也是他借钱。这才散尽家财，住进这破房子。全村都叫他周善人！这样的人，真该禀报侯爷，作为典型来宣传！”
大猫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把头埋进胳肢窝，为刚才对善人态度粗暴而惭愧不已。
雷震子咯咯直笑：“你这都哪儿听来的？”
“侯爷不是让咱们深入群众吗？这二十多天你以为我闲着了吗？走访啊！你知道吗，这些日子周善人到外面搭伙睡觉，村民都抢他，抢得都快打起来了！多感人啊，这不是善人，是圣人啊！”
雷震子笑得几乎从虎背上掉下来：“你真是个傻子。他哪里是去别人家搭伙？他天天回自己家，和他女儿、外孙女在一起。”
吴不知一惊：“什么？他家不就在这里吗？”
雷震子问：“那他女儿小花，还有他的外孙女，怎么没住在这里？”
吴不知一下子被问住了。
大猫也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对哦，周村长的女儿和外孙女为什么不住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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