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松松垮垮的站着,指尖夹了一根烟,那一点猩红在漆黑的走廊上若隐若现。
程溪松了口气,将挂上的防盗锁链移开,门又打开了一些,她面色平静的问:“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顾清河没说话,他的手还保持着抬起敲门的姿势,似是对于突然开启的门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是那个松垮的姿势靠在墙上,沉默的吸着手中的烟。
诡异的安静。
程溪不由得开始心烦意乱,她想到以前,以往顾清河每次看到她,都会提前把烟掐灭,但这次却没有。
她心里不由得一惊,讶异自己竟然连顾清河这么一点微末的小动作都记得这么清楚。
“不说话我关门了。”
见顾清河沉默,她心里又莫名窜出一股无名火来,火势蔓延开来,噼里啪啦的灼烧着她,竟比顾清河指尖那点猩红还要碍眼,她生气的就要把门关上。
顾清河动了下,伸手,将快要关上的门挡住。
程溪抬眼瞪他,顾清河也恰恰抬眼看过来。
两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就这么安静的僵持的看着彼此。
明明一门之隔,却好像是隔了千重万水。
黑暗中,顾清河的神色晦涩看不分明,但程溪却觉得,此时的顾清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那情绪如被堵住的闸口般,一旦泄洪就难以再收回。
他终于把手中还剩一半的烟熄灭,嗓音沙哑,“不躲我了?”
程溪被问的有些心虚,眼睫低垂忽闪着,视线落到他挡在门缝的手上,开口道:“你喝醉了。”
顾清河极轻的笑了声,那笑声多少带着点自嘲的意味,他就那样盯着她低垂的脑袋,一声不吭。
在酒吧,她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她了。而她呢,不仅装作视而不见,避着他如同在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就连沾上都让她难受。
直到她那桌有人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当时放下翘着的腿,转头看向她的方向,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哪怕有一点关心和在意,但他终究是自作多情了,自始至终她都没转头往他这边看一眼。
就是离开时路过他那边,也是在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她好像从来没对他这样过。
她和那个男人在说什么?那个男人是谁?对她很重要吗?为什么要对他那样笑?
那一刻他嫉妒的发疯。
连林飞宇都看出来程溪在躲着他,出言笑话他,笑话他也有今日,三番两次眼巴巴的贴过去哪知都被程溪躲着。
是啊,那一天他在她家楼下,亲眼看着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转头慌乱掉头的模样。怕她发现,他一直在不远处默默跟着,看见她走进一家肯德基店,看见她坐下,坐了很久很久。隔着一道墙,他同样站在门口,一直站着,直到很晚,看着她离开他才离开。
那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顾清河只是觉得深深的无力。
面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他能游刃有余;面对那些困难的商业谈判合作时,他能得心应手;
但,面对程溪,他没了办法。
散场后,他本来已经回家躺着了,但鬼使神差的他又过来了,明明知道面对他的会是什么,但他还是过来了。
程溪面无表情的说他喝醉了,他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喝醉了,至少这样心里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顾清河苦涩的笑了下,挡住门的手松开,整个人颓废的往后退了一步。
程溪迟疑片刻,咬着唇瓣,还是不忍开口,“早点回去吧。”
说完逼着自己不再看他,不去看他脸上的失魂落魄,狠心将门关上。
再次躺到床上,程溪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脑子里全是顾清河颓废的模样,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顾清河什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强硬的把顾清河从脑海中剔除。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程溪就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始终无法平静,明明明天就要回苏市,她的心里本该忐忑的,可是顾清河不讲理的强势出现,冲散了她心中即将回苏市的那点忐忑。
她终是伪装不下去,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过去二十分钟了,顾清河也应该走了吧。
又过去十分钟,程溪起身下楼,她和自己说就去看一眼,确认顾清河是真的离开了。
程溪开了灯,静谧的夜晚,灯盖发出“咔嚓”一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门缓慢的打开,客厅虚白的光线透出门外,程溪一下子僵硬在原地。
顾清河竟然没走!
这个认知让程溪一瞬间慌了神。
过去了三十分钟,顾清河只是坐在她家门口的地上,一只腿撑起,低着头,手挡住脸部,看不清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夜晚空旷的走廊还是有些凉意的,顾清河穿着黑色短袖,似乎是觉得冷了,他的指尖无意识的缩起,看上去可怜极了。
程溪还是心软了,她走近,轻轻喊了一声:“顾清河。”
没反应。
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清河。”
还是没反应。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顾清河醉成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似乎也不好,她想着给程思晟或者林飞宇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把他接回去。但电话接通她要怎么和他们说呢,他们来了她又要如何解释呢?
程溪站了片刻,犹豫的弯下腰去拽他的手臂,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男女体重悬殊,第一下她没拉动。
程溪蹲下,又尝试着把顾清河搭在膝头的手握住放到她肩上,另一只手去扶他的腰,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瞬间,顾清河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程溪被压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下,咬咬牙,稳住身躯,费力的把他扶进门。
把顾清河扶到沙发上后,她像是跑完一场马拉松一瞬间泄了所有力气,瘫软的坐在沙发旁的垫子上,胸口上下起伏不停的喘着气。
沙发不大,她抬眼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顾清河,他个高腿长,躺上去后沙发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他的腿也没办法完全伸直,只能不舒服的弯曲着。
程溪心里叹了口气,刚准备起身去给他拿条毯子。
手就被握住了。
她垂眼看过去,刚刚还睡着的人此时已经睁开眼,那双眼黑漆漆的,就这样看着她。
顾清河的眼眶很红,眼里有很多翻滚的情绪,如翻腾而起的海浪一般,一波拍起又一波平下,此起彼伏,绵延不断。
那些悲伤的,难过的,委屈的情绪通通在他眼中爆发……
程溪心慌了一下,那一刻她竟然害怕直视顾清河的眼睛,那些压抑的情感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全部暴露在她面前,让她瞬间落荒而逃的移开视线。
“你装睡的?”
没回应,拉着她的那只手却握的更紧,程溪想挣脱没挣开。
“既然醒了,那你自己回去吧。”
顾清河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兀自沉声开口,“程溪,你终于回来了。”
“别躲着我好不好?”
他的嗓音很低很低,带着卑微的祈求,落到尘埃,低到程溪几乎快听不清他说的话。
他的眼眸是那样的温柔,那双黑漆漆的眼里如浩瀚星辰般深邃,一望无际,深不见底,带着致命的温柔简直快要把程溪给吸进去。
他眸子猩红,就那样痴痴的望着她,突然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手上一用力,程溪一时不查竟被他拽的踉跄几步摔倒在沙发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顾清河就已经倾身压过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
程溪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又仿佛好像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她忘记了呼吸,只呆呆的看着他。
一抹温柔到不可思议的柔软覆上来。
程溪愣住,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被顾清河压在身下,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四面八方的涌上来将她包围,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带着郑重的珍视。
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顾清河又再度倒在她身上,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程溪呆愣的摸了摸额头的位置,意识到什么慌乱的把身上的顾清河推开。
她的心开始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狂跳,整张脸蹭的一下烧了起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慌乱的从沙发上弹起来,逃一般的往楼上跑,跑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一眼顾清河,他似是睡的极不舒服,整个身子缩起,眉头还皱着。
片刻后她从楼上下来,手上拿了件薄毯子,弯腰给他盖上。
“嗡嗡嗡——”
闹钟响起,刚叫了一声就被程溪伸手关掉。她其实睡的很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梦里全是顾清河,这种被人影响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起床简单洗漱了下,把要带的东西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背着包下楼。
客厅里,朝阳才刚露出一个头,整个京市还笼罩在灰扑扑的黑暗中。
顾清河安静的在沙发上睡着,他睡着时棱角柔和下来,不似在酒吧时看到的那么锋利,程溪转头看了眼窗外,想到等太阳升起时,太阳光会顺着窗户照射进来,那样的光会很刺眼吧。
反应过来时程溪已经伸手将窗帘拉上。
客厅又重新陷入黑暗,程溪轻手轻脚开门走出去。
她打了辆车,二十分钟的路程,到达机场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跃出,慢慢从云层升起。
取机票,过安检,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程溪才真的意识到她回来了。
苏市。
这个承载了她整个童年青春回忆的地方,她是真的又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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