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形楼阁高塔静立在眼前,气势雄浑,高悬的匾额上题“环安塔”三字。高大宽敞的台座前设人字形楼梯,底塔身装饰古朴,圆形拱门贯通东南西北四面。塔檐重叠,塔身形如四角锥体。
大福停在正北门前的空地,陆承昱抬头沉沉地盯着洞开的门,——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站在门边,几乎和塔内黑暗融为一体。
定眼一看,他脸上带着面罩,连眼睛也不放过,全身被黑色布料包裹得密不透风,看不到一点皮肤。
陆承昱站定后活动一下麻了的手脚,挑眉开口:“进去应该不用交保护费吧?”
黑衣人顿住几秒,转身往里走,昏暗的灯光顺势亮起,嘶哑的嗓音传来。
“随你。”
陆承昱转身真挚地说:“你主人的小命就掌握在你手里了,现在可得走稳了。”
大福喵呜一声抗议,经过时尾巴轻甩向他的脚,四肢僵硬小心翼翼,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承昱摇头腹诽果然猫随主人,看来以后大实话也说不得了。一路上跑的快,颠得魂魄出窍,让人不得不拽紧猫毛不敢放松。
……
火光摇曳之间,两拨人对立而坐。
底层入口布满模糊蒙尘的石碑,塔内空无一物。塔高十八层,他们沿回旋楼梯上到第二层。
冰雹加快了城内水电系统的崩溃,整座城市早已停水停电半月有余。
点燃的篝火跳跃间发出哔啵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墙壁回荡了几秒,陆承昱对这种原始而古老的方法照明接受良好,甚至觉得体验新奇。他想他们如果不是匆促逃命而来的话,他会更有兴致。
陆承昱从容地用湿巾擦手,把带血迹污痕的湿巾顺手放到一边。两人仅身着防护服,面罩头盔早不翼而飞。
姜轻身下垫着垫子,头侧靠在大福背部,半个人陷入长长的毛茸茸的身体,它紧张地甩了下尾巴,不敢乱动。陆承昱在离他不远处挨着他席地而坐,看得他心痒地薅了一把毛,被大福一爪拍开。
他们和黑衣人仿佛隔着无形的河沟,都没贸然开口。
陆承昱俯身轻捏住姜轻的下巴,细细擦拭,白净的面庞很快显出,他重新抽出一张湿巾描摹,轻柔地擦拭细小的伤口,手隔着湿巾摩梭着左边脸颊已脱落的淡淡的疤,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眼角余光瞥见黑衣人坐立难安,于是更凑近姜轻,隔着摩梭着唇角的拇指落下一吻。
SUV撞在墙上,他右打方向盘,隔着防护服,副驾驶受到的冲击不大,除开他身上细小的伤口,姜轻右手碗是伤的最重的——肿了。人没事,只是被冲击的余波震得暂时昏迷。
而陆承昱防护服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眉骨上方流的血凝成了暗红色,整体看起来糟糕,实则最重的伤就是脸上没处理的伤口。
黑衣人仿佛也看不过眼了,冷冷开口:“你再放任脸上的伤口不管,就不怕引来丧尸连累身边那人?”
陆承昱这才松手挪开视线,转头看他,随口说:“放心好了,丧尸来了也不会第一个吃你。”
他目光直盯着黑衣人,没错过他微不可察的顿住,无声挑眉。
陆承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掩人耳目地从背包拿出生理盐水冲洗晾干,握住折叠镜子,上下打量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伤口看着出血多,经过冲洗只留下一小条浅浅的红痕,细看隐隐有结疤的趋势。
他愉悦地想左脸同样留伤,恰好一横一竖,他们果然是天定姻缘。
忽然,他目光凝在右眼尾,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泪痣,像打印机快没墨水了般,只留下浅浅一点,不细看发现不了。
陆承昱中指轻点那颗小痣,嘴角微勾,镜中反射出的眼神却不带一丝笑意。
黑衣人等他处理了伤口,腾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陆承昱轻啧一声,转头叮嘱:“看好你家铲屎官,回来奖励你小鱼干。”
大福不屑偏头,凑近姜轻嗅了下。
陆承昱改口:“是我说错了,没有猫比你更细心体贴,尽职尽责。作为惩罚,就让我……包了你下半辈子的食物吧。”
他仿佛下了血本似的开口,语气真挚懊悔,表情肉痛到扭曲。大福圆溜溜的眼看他一秒,骨碌地转动几下,赞许地看他。
三两下一人一毛就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大福挠下几撮毛,以此为誓。
陆承昱迅速转身大步走,眼里漾起抑制不住的笑意,攥紧一指长的几根毛,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因此他也就错过姜轻颤动几下忽然睁开的眼,他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呸出几根毛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傻乐的大福。
塔身每层呈十字开辟四门,个个小格子般的房间将塔内分割开,旋转木梯设在正中的大堂。
陆承昱出了大堂,直奔南面的房间,毫毛被他暂时收进空间妥帖安放。
不出他所料,黑衣人站在拱门前垂首眺望。
陆承昱走到他身边站定,循着他目光望去,首先注意到的是远处蓝黑的大海,接着周围的建筑房屋映入眼前。他双手插兜,静静欣赏着被风吹乱的海面,浪花无声翻滚。可惜此情此景不是和他一起看,他想到昏迷的姜轻,有些惋惜。
一点晕染开的红色打破了静谧的美好,他眼睁睁地看着丧尸探出头,扑腾开来,心中无语。他抽出手腹诽,还好姜轻不在。
“你和他什么关系?”
陆承昱扭头挑眉看他:“你觉得呢?”
陆承昱默不作声等的就是他先开口,黑衣人果然更沉不住,更让他心里暗啧的是,他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和姜轻的关系。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陆承昱犹嫌不够,火上浇油继续道。
黑衣人用力捏紧双手,转身盯着他,密不透风的覆面能看出他的认真:“你要是只想玩弄他的感情,我保证无论你是谁,逃到哪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承昱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变了,目光慢慢冷下,抬眼居高临下地说:“你以什么身份来警告我?”
“江赊月的未婚夫,还是,陆承瑜——?”
他缓慢吐出那三个字,说话,他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的反应。
黑衣人像是料到了什么,掀开兜帽,拽下面具。
——昏暗窗前,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相对而站。
他肤色白得发青,面无表情,纯黑的眼球,无机质地盯着陆承昱。
那是丧尸的眼睛。
陆承昱表情一顿,眉心蹙起又松开,要说他没想到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下意识避开,他又看了眼黑衣人,面上
黑衣人,也就是陆承瑜顿了一下,还是说:“叫我钟瑜吧,我现在叫钟瑜。”
陆承昱也默了一瞬,顺坡下改了口。
之前冷凝的、针锋相对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气氛()。
这就能说明白为什么他在最后关头挡住大部分冲击,仍没有受到什么伤,这副身体是他自己也不是他,——系统为什么一开始积分为负,因为它按原男配的脸重塑了他的身体。
而原主意外挣脱剧情控制,出了这么一个bug,系统升级不见了也情有可原——连它也无法预见接下的剧情走向,或者说它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按原著走下去。
陆承昱几秒内头脑风暴不断,面上神情淡淡,丝毫不心虚。
钟瑜忍不住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承昱:“你指的是?”
钟瑜冷笑一声,直白地说:“现在可不是绕圈子的时候,要么开诚布公的谈,要么立即结束谈话。”
陆承昱还没来得及表态,他望了望天边即将消失的夕阳,意味深长地说:“时间不早了,现在这个季节天黑地很快。”
陆承昱顿了顿,“我怎么确信你说的都是真话,你又如何确保我值得信任?”
钟瑜毫不忌讳,不耐烦地说:“如你所见,我是多没事做才闲得自爆身份。有那个功夫,我还不如多提升,免得自己以后被清算。”
陆承昱:“……?”他怀疑原著的真实性,说好的温润男配呢?
陆承昱不说话,微笑默认达成共识。
钟瑜长话短说:“末世前一周早上我莫名梦到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我只是炮灰,主角是江赊月和霍起珵,本来不相信,后来慢慢印证,我却来不及透露消息就陷入昏迷,不记得发生什么,等我醒来就变成这副样子在丧尸堆里,那时已经是末世爆发几天后了。”
他说完,就盯着陆承昱,示意到他了。
陆承昱对他的话若有所思,也没辜负他的信任,和他交换了信息,也没隐瞒系统出错了。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死后绑定系统穿书,按系统要求做打卡任务。最主要的是——
“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本书,对我们来说都是真实存在的,即使是剧情也是自己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剧情只能限定大方向,不能真正操控思想,再说,它早就脱离控制了。”
钟瑜神情恍惚几秒,良久终于缓过来。他原以为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还是准备少了。经过陆承昱简要科普abo性别,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重塑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另外的性别,男人也能生孩子?
等等——
“alpha能让男人怀、怀孕吗?”他猛地抬头看向他,问的艰难,仿佛话烫嘴一般。
“可惜不能。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怀不了,除非他是Omega。”陆承昱严谨地说。
钟瑜刚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警惕地看向他。
“你和姜轻是怎么回事?我清醒后跟了你们一路,从去救江赊月到回基地。你们表现的可不像你说的那样。”
难怪他们一路顺利到怪异,没出什么意外。看来他觉醒了精神类的异能,——后期才出现的变异丧尸会觉醒一项异能。
“看来你知道姜轻的身世了?”
“是的,”钟瑜没否认,“你现在该回答我你们是怎么回事了。我前不久听到的消息可还是你痴恋赊月,现在你说你们谈恋爱了,你想脚踏两条船?”
他顶着陆承昱冷凝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质疑。
陆承昱脸色越来越黑,他大爷的,他该不会给自己发掘了个情敌了吧,他该不会把喜欢江家儿子刻进dna里了吧?
这么说,他轮也轮到喜欢江曜了,怎么尽逮着老二薅羊毛。
“和你无关。”陆承昱冷哼。
钟瑜面色眼里的笑意溢出来,嘴角弧度不变,慢悠悠地解释,“别误会,我把他当弟弟看待,自然会关心他。”
陆承昱视线掠过他不变的嘴角,微微眯眼,“最好是这样。”
钟瑜坏心眼地报复了回去,可惜心情愉快不过几秒。
“如果你打算回去,就不要招惹他。”钟瑜严肃地说,他自然看出他们还没在一起,至少还没说开,否则他反驳时不会只说“与你无关”。
陆承昱听得出“他”指的是姜轻,面上认真,强调道:“只有他,我会留在这,你没有机会的。”
除非一起回去。
如果有那个贼心,趁早死心吧。
钟瑜对这个说辞还算满意,忽然目光一凝,来不及回答,直接破窗跳下,玻璃碎裂声混合呼呼作响的风声涌进塔内。
陆承昱眼皮一跳,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出现一束光线斜着进来。
姜轻拿着手电站在门口一惊,灯光照射的最后画面是他飞扬的斗篷下摆,他急速冲到陆承昱身边,扒着破的不规则的窗玻璃往下探头探脑,半黑天色下,周围空无一人,又转头盯着陆承昱。
“怎么回事?你们认识?还有他是谁?”
姜轻目光惊疑,指了下陆承昱又往点。
陆承昱摆出无辜脸,“是我们才对,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谁知道他怎么了,我刚逛到这间,他就跳楼了。”
姜轻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傻子吗?”
陆承昱止住脱口而出的话,咳嗽一声:“你头疼吗?身上其他地方痛吗?”
姜轻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陆承昱摸了摸鼻尖,大步跟上去。
躲在底层檐下的钟瑜咬牙切齿,暗暗唾弃他。
姜轻余光瞥见落后一步的身影,藏在身侧的手用力捏得指节泛白,忽又松开,淡然一笑,也是,他们只不过是稍微熟悉的陌生人,他不信他也正常。
两人并肩走入大堂,本来是一前一后,姜轻加快脚步,陆承昱立马赶上,来回折腾几次,他终于放弃了。
正中的篝火仍旧明亮,小小的一团照明整个屋子,大福慵懒地伸展身体,像一只大虫,墙上映照出一甩一甩的黑影。
姜轻上前蹲下rua了一把,手感依旧良好,心里的滞郁也消散了大半,大福懒洋洋地任他蹂躏。
陆承昱凑近他坦然自若地说话:“吃点东西吧,等会来不及。”
姜轻目不斜视,手上撸猫的动作不停,等食物能量棒和肉罐头递到眼前,他才掀起眼皮,扯出个假笑说:“不用,我不饿……”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不给面子的咕噜噜响起。
姜轻攥紧拳头,强撑住不漏出丝毫窘态,抿直嘴唇,埋头一副猫很好撸专心撸猫的样子,只是爆红的耳垂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陆承昱挺身站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尽管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里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哦,我饿了,陪我吃点吧。”
“哦,既然这样,那行吧。”姜轻顺着台阶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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