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凌晨三点,雾气弥漫。
夜风吹过,露珠悬在草叶上,欲滴未滴。
草下蹲守的青蛙等不及了,伸舌探去。
它的凸眼捕捉到天边缓缓飘来的黑雾,潜意识躁动着,叫它快跑。
但风大了些,露珠掉下草叶,青蛙的凸眼猛地一缩,向露珠蹦了过去。
黑雾浅浅穿过了它,青蛙和露珠失之交臂,以蹦起的姿势停在半空。
不只是青蛙,包括这片池塘,以及池塘后的福康疗养院,都被这阵黑雾,停滞在这一刻。
露珠温柔地落进土里。
咚!啪!
今天值班的治疗师樊保龄猛地醒了过来。
福康疗养院内此时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值班室的灯仍□□着,微弱的光源成了黑雾中最显眼的地方。
樊保龄下意识朝腰间摸去,那里空空如也。
她现在是治疗师,配枪早就被收走了。
熟悉的寒意从脚底钻上头皮,樊保龄摩挲着桌上的一根黑笔,默默倒数了三个数。
三,
二,
······
还没数到三,值班室的灯也骤然熄灭,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樊保龄扯了扯嘴角。
又玩这种把戏,看来这里的“居民”们还没放弃给她一个下马威。
一道尖细的童声飘进了值班室。
“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童声嘻嘻笑着,向治疗师撒着娇,但尖利的音调像草叶又像猫爪,平白挠得樊保龄耳朵疼。
若在平时,樊保龄就随这个声音去闹了。
毕竟每天晚上,这个声音都会来值班室“骚/扰”她,却死活不露面。
但今天,她必须收拾这个烦人的家伙。
她厉声喝问。
“病人,你半夜不在病房内,出来闲逛什么?”
安全应急灯“啪”地打开,映出作怪的元凶。
一张红艳艳的纸片立在走廊上。
那纸片依稀是个女童的模样,上半身手脚俱全,下半身则是一张四四方方的试卷。
试卷上被艳红的字体爬满。女童的上半身则是极致的素净,只在白纸一样的脸上,画着两个红点和一道红线。
红线不断开合着,红点上流出两行血一样的眼泪,
”呜呜呜,姐姐把我忘了!“
纸人灵巧地蹦上樊保龄的桌子躺好,纸手臂缠住樊保龄的手指,颐气指使地发布任务:
“姐姐凶我,我要让姐姐给我批卷子!”
“妈妈一会就来问成绩了。平均分是九十三分,要是没达到,妈妈会生气的。”
樊保龄料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朝纸人摊开手,“那我给你批。”
“兴路小学二年级下数学期末质量检测······”
这是一张通篇用红笔手写的卷子,只是字迹湿漉漉的。卷子的材质很好,摸上去温热柔软,像是小孩的皮肤。
卷子很简单,只有算术题。
满分一百分,填空题十道,每道三分;选择题十道,每道五分;大题两道,一道十分,共一百分。
而她的卷子上,选择题和判断题各错一道,扣掉八分,共计九十二分。
离平均分差一分。
哦?
樊保龄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背,又算了一遍。
选择题和判断题各错一道,九十二分。
倒底差了一分。
看来,这个小纸人今天是有备而来。
“姐姐,多少分啊?”
纸人环着樊保龄的手臂歪头舔舐,红线张合间,黏腻的血水嘀嗒落地。
她歪头看向治疗师时,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
“姐姐说错了,我就吸干姐姐的血哦。”
樊保龄忽然想起来,她见过这个病人的档案。
她是恶德123号,名字为“画画”。
因为吸干八个人的血被送进福康疗养院接受治疗,时间为无期。
那么,“画画”吸了她的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樊保龄有些恶劣地好奇。
于是,她放软了声音。
“你想要满分吗?”
“想要满分,你就是满分。”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满分吧?樊保龄小时候还因为考不到双百被母亲打过呢。
可是女童拒绝的义正词严。
“不行!”
试卷上红艳艳的线条洇污了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一股温热的血腥味钻进樊保龄的鼻腔,熏得她眼睛发烫。
“你以为我不想要满分吗?可我就是不是!”
纸片被激怒了,像风中的小草一样抖动着,发出“唰啦啦”的声音。
吓得樊保龄几乎担心她碎掉。
纸片当然没有碎掉,但女童本就尖利的嗓音又提高了一档,在樊保龄双耳间穿梭:
“你骗我,你怎么不去死?”
几行血字爬上了樊保龄右手的动脉,细细密密的字迹好像锁链。
森森钢刃切齿摩擦间,咸腥的血水不住流下,纸人冲着樊保龄的胳膊扎了下去。
樊保龄吃痛一声,但是没躲,而是任由她吸食血液。
这纸人的力气不小,把她整个右手被钉到桌上。
“画画”大口吞咽着樊保龄的血液,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新鲜的血了。
原来的治疗师梁率从来不给她喝人血,现在好不容易能喝到,当然要喝到饱才是。
‘至于现在这个治疗师?’
‘死了也活该。’
“画画”想。
‘谁让她让我考不到平均分?’
考不到平均分,妈妈会生气的。
妈妈生气,就会把我打死的。
她不觉打了个哆嗦,又加紧喝了两口。
这个人的血还不太一样,又甜又香,她舍不得松口。
一会妈妈就来打死我了,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喝啊喝,喝到肚子都要撑起来了,却还是没喝完。
“画画”捧着治疗师的手。第一次有点晕头转向。
不过不用怕,因为治疗师冰凉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身体。
樊保龄秉持着尊重关怀耐心诚信的态度,擦去红线溢出的血液,柔声询问:“你喝饱了吗?”
“你喝饱了,我就该讨利息了。”
她打开那根黑笔的笔盖,将笔尖对准试卷的姓名一栏,猛地扎了下去。
只听“噗嗤”一声,就像用铁勺子挖开果冻一样,黑笔轻松将试卷撕出个大洞。
樊保龄转动着黑笔,让笔尖涌出一股股黑色墨水,墨水入了试卷,像鱼吃虾米一样捕食着红笔印。
“姐姐我错了!姐姐松手吧!”
樊保龄不答,右手加大力道,捅得血水飞溅墨汁横流。
纸人哆嗦着尖叫,一行行红笔印化为血水喷出,试卷上已变得乌涂斑驳,鲜艳的血色几乎被墨水覆盖。
慢慢地,纸人不再动弹,缠在樊保龄动脉的血字也松了下来。
治疗师趁势夺回手,宣判了她的罪行和惩罚:
“病人c123,你触犯了?福康疗养院病人守则?第十八条:夜游,第四十条:无故伤人。”
“按照惩罚条例,你会被送到矫正室接受电击治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治疗师专用拘禁卡,贴到试卷上。
“现在跟我走吧。”
“我不去!你们都是疯子!我不去!”
一人一试卷争执间,走廊的窗户被打开半扇,投进一地雾气般轻薄的夜光。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脚步声消失的地方,一盏灯亮了起来,男人三步两步窜过来,语气中是不容怀疑的关切:
“保龄,又有恶德趁着晚上来骚扰你了?”
他高举着手中提灯,对着樊保龄照了照。
她看向只剩一片血污的桌面,抬头对上梁率复杂的眼神,干笑两声,“不,我正在看员工手册第一条。”
梁率还以为她在转移话题,摸摸鼻子道:“哦,值班结束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将提灯塞给樊保龄,随手摁开墙上的灯,走廊恢复了光明。
樊保龄顿了下,将那只钉在桌子上的黑笔拔出来拎在手里,才跟在梁率身后。
梁率在前面走着,挨个把每一盏灯的都打开,把樊保龄带到越来越亮的光明中去:“咱们这虽然关了一堆邪剑仙。但总不会跑出来,你用不着像以前一样那么拼命。”
对此,樊保龄只是捧场地笑笑。
他们所说的恶德,其实是失控情绪的化身。
恶德吸收失控情绪成长,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因此自然将毁灭世界作为志向。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值班室,梁率端着茶杯小口喝水。
袅袅热气盖住了他的眼睛,声音也模糊不清:“今天有什么体会吗?”
樊保龄往沙发上一歪,打了个哈欠,才道:“恶德的伪装技能很强。”
梁率的眉毛跳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茶:“比如。”
“比如你。”
樊保龄一个鹞子翻身,手中黑笔朝着梁率捅下。
梁率捧着茶杯跳开,不满地大叫:“你还发什么疯!你都来养老了,就少想着抓人立功!”
“我真是烂好心,要知道就离你远远的,免得和你原来同事一样被克死!”
他嘀嘀咕咕地说着那些满怀着恶意的话,抬起脚就往休息室门外走去。
樊保龄瞄准梁率的后背,手臂一抬,那支黑笔就冲着他飞了过去。梁率像背后长了眼睛般接住了黑笔,但手里茶杯不慎掉落在地,摔个粉碎。
一小滩黑色雾气飘了出来,像火焰一样,将眼前的这片休息室烧成飞灰。
床是假的,水也是假的,她们还在值班室里。
“梁率”回身过来,脸上只有一道红线,和两个红点。
“他”叼着那根黑笔,泄愤一样狠狠嚼碎再吐掉:
“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樊保龄看着“梁率”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胃部一阵痉挛,烦躁感从胃里泛到舌尖:
“奇迹乐园员工守则第一条:但凡提起本条,任何员工必须回答:
你好世界。”
希望能过签
走过路过给个评论家人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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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你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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