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她’没说过！”纸人呆愣在原地，樊保龄趁此大喝一声，“流光，上！”
黑笔的残骸飞回到到樊保龄手中，飞间变为一把长刀。光芒银白如练，正是奇迹乐园的法宝之一，“植树”的刀灵，流光。
樊保龄冷漠吐出一个字：“劈！”
长刀听命，不带任何花招，对着纸人直直劈了下去。
“梁率”被刀灵压倒在地，纸做的身体被光芒劈出几百个口子，鲜红的血水像瀑布一样流淌不息，一瞬间在走廊上造了片人工湖。
“救救我！姐姐！我错了！饶了我！”
“梁率”朝樊保龄伸出两只纸胳膊，两行血泪蜿蜒而下，“你只要让它走开，我什么都告诉你！”
樊保龄没有让流光停下。
她在前线抓捕恶德时，见到的听到的求饶太多了，纸人提出的条件，在她连盘下酒菜都不算。
终于，只听啪的一声，“梁率”的伪装终于支撑不住，也化成了飞灰。
这时，樊保龄才在纸人面前蹲下，捏住她的一片身体：
“你只是个B级恶德，根本没有制造樊笼的能力，幕后黑手是谁？‘她’是谁？要来干什么？说！”
“不能说！不能说！”纸人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发出最后的癫狂鸣叫：“说了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她的身躯开始不正常的萎缩，溶解，消失，仿佛支撑她来此的力量被不容置疑地抽出，抹除。
在纸片的崩溃中，一片与其他部分质地不相同，温热细腻如皮肤般的碎片缓缓飘在地上，萤润润地发着光。
“谁也逃不过死亡。”樊保龄呢喃着捡起纸片，那上面还沾着血污，似乎像是，纸人的脸皮。
“常听壁虎断尾求生，原来还有撕脸皮求活的。”
她闭上眼在纸片上慢慢摸索，一个名字在指腹下越来越清晰：
“c······121······2？”
樊保龄猛地睁眼，那个名字被印在在纸片洇满血污的右上角，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樊保龄惊讶下，当即转身回到值班室内，将纸片小心放到档案袋内。
她看了一眼窗外依旧黑沉沉的夜空，打歇了去档案室的心思。
黑夜，在福康疗养院是混乱与危险的代名词。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除值班外，员工日落后不得出门，否则一律被判为违规，情节严重者则会被剥夺员工身份。
更何况，眼前这一片狼藉，还得她来收拾。
值班室的灯“啪”地复明，时针“哒”的一声，从三点跳到了四点。
窗外天地清浊已经可辩，但太阳终归还没有升起，仍是一片鸭蛋青的黎明。
今天这一晚上，可真精彩啊。
樊保龄吸收着血水，犯着嘀咕。
“也不知道前辈们怎么想的，福康疗养院这么重要的地方，也不加强监管，哪天这帮邪剑仙真的养出个蛊王出来怎么办。”
她把血水吸回自己身体，丰盈的力量充斥着经脉，右臂终于后知后觉泛起一阵疼意。“忘了忘了，抱歉。”
恶德下了狠力气，伤口处皮肉层层绽裂，最严重处几可见骨，血流涓滴而下，整条胳膊神经质发着抖。
樊保龄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倒出瓶子里伤药往伤口上一怼，又撕了块纱布包上，就不管了。
毕竟她在亏待自己这方面，一向是行家里手。
窗外慢慢爬上了彩霞。
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听到走廊远处，一片黑暗的地方，隐隐传来钢铁的轰鸣。
心脏不安地鼓噪起来，她抚了抚胸口，将这种反常当成疲惫，走出了主楼。
福康疗养院地处荒僻，据传，其前身是先辈们用**力炼化的一颗孤星。
因此，这里的天气单调得诡异：
从不下雨，永远头顶一片晴空。
不过，与它“藏污纳垢”的名声不同，福康疗养院内花木扶疏，像个漂亮的花园，阳光在这儿都不那么毒辣。
恶德们脖颈系着拘禁环，被樊保龄的同事们带着散步——这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园。
齐天高的三面院墙由红砖砌成，墙上挂着通电的铁网。
住院部坐落在主墙前，外观像是一栋白色的四层城堡，这也是疗养院的主楼，樊保龄刚刚从这出来。
她穿过院子中央巨大的喷泉，喷泉边一群恶德静默地立着，正对着踊跃的水花，齐齐拍动着双手鼓掌。
她跑进院北侧一栋三层高的小楼，那是员工宿舍，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张治疗师特殊拘禁卡。
梁率正带着一名恶德散步，樊保龄与他擦肩而过。
“保龄，你去干什么？”
樊保龄见了他就心生烦躁。
她来奇迹乐园已经半个月了，一天能撞见梁率十几次，吃饭时两人排在一起，开会时两人正好同行。
明明只是巧合，但巧合太多，樊保龄就觉得不对劲了。
或许是直觉，樊保龄对这位同事总是避之不及，梁率倒是自来熟，一见她就要缠着多说几句话，但是又卡在骚扰和正常关心的红线处不上不下，把她快噎死了。
但他的关心又是好心，樊保龄不好直接拒绝，因此二人的关系就是锅夹生饭，看着熟，实际一点也没熟。
樊保龄看着他站在阳光下，面带笑容语带关切的样子，和夜里一模一样，启唇问道。
“员工手册第一条是什么？”
梁率不疑有他：“你好世界。”
他有些纳闷：“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事吗？保龄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是啊，夜里有个大傻子就不知道呢。
樊保龄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攻击性的傻笑：“我去档案室一趟。”
“保龄，c1212的档案是最高机密，你只是普通治疗师，权限不够！”梁率急忙劝道。
樊保龄没说话，梁率见她不接话更急了，“难道你要上报总部索要权限吗？她值得吗？”
樊保龄看着他苍白透明的面色，忽然感觉入职以来，梁率虽然总绕在她身边，但他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这个恶德。
可谁说，她去档案室找c1212的？她查了三次都不通过好不好？
她嗤笑一声，甩开梁率赶紧走了。
档案室内，樊保龄掏出文件袋内的纸人脸皮，摁在导台上，道：
“我是11号治疗师‘植树’，用这个碎片替我找出病人的档案。”
远处某个铁架子上，画画的档案亮了起来。
樊保龄谨慎地翻了翻，档案很正常，像她记着的那样清晰而正常。
姓名：画画。
原身由来：因女儿画画删成绩被母亲发现虐打后而产生。
情绪：痛苦
技能：吸血
相关恶德：92分
······
黑白档案上，女童的眼睛像锁住猎物的小蛇，看着樊保龄的目光怨毒而愤怒，似乎在诉说她的不甘心。
樊保龄和之前一样闭上眼摸索，这次的字是盲文：“一百年前，感染c1212病毒，获得‘樊笼’制造能力。”
又来了，c1212。
这个像恶鬼一样缠着她的恶德。
一阵刺耳的铃声冲散了她的诧异，有人给她发了视讯。
看清姓名后，樊保龄只觉得瞌睡来了就遇见枕头。
她正愁权限的问题。
她接通视讯，就听见对面的人发出无可奈何的尖叫：“‘植树’！你是不是又放血了！”
樊保龄缩着脖子，把通讯器往远处举了举，连忙扯高了嗓子转移话题：“我的猜测没错，昨天晚上这里真的出现了迷雾之泉和c1212！”
通讯器果然安静下来。
等樊保龄讲完昨夜的事，首席抿了抿嘴，“这里太危险了，我今天就打报告把你调回来。”
“不行！”
樊保龄直视着首席的眼睛，坚决摇头，
“迷雾之泉和c1212一定和传世之战有关系，这是最后的线索了，我不能再放弃。”
“你想想我们死在过去的战友，不查对得起他们么？”
首席的唇角抿成平直的线条，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是一个如今很少被提起的话题，是一个笼罩在奇迹乐园一百年来的阴影，也是樊保龄来到这里的唯一原因。
传世之战，就是几大恶德抓捕机构联合抓捕恶德潮的会战，每一百年进行一次，为的是留传承与后人。
这个一百年，传世之战的参战者只活下来樊保龄一个人，她还失忆了。
其他机构本想查探，但随后星际种族战乱，紧跟着元老院造反，逃到宇宙的另一边。
一百年对于星际种族来说，只是一招一式间喘口气的功夫，但对于这几个恶德抓捕机构来说，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
那么，清理脚下的砖头，不比陷在过去里重要吗？
但樊保龄说：“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他们。”
首席捂住脸轻轻叹气，“你提要求吧。”
樊保龄看着不远处被锁住的档案：“我之前，只在c1212处见过迷雾之泉，我要唤醒她，给我最高权限。”
“不行！她很危险！”
樊保龄没有和她掰扯，接着说：“还有一件事。”
首席知道劝不住她，歪在桌子上趴着，声音都是气哼哼的：“嗯，什么？”
“我很难杀的，不管是审判庭还是风暴眼，我不是都活下来了吗？相信我。”
樊保龄看着她的脑袋，久违有一点难过。
“圣诺。”
首席的黑发比上次看要短了不少，看来是剪掉了。
她揉了把头发，还想说什么，秘书闯进会话：“首席，该开会了。”
首席木着脸点点头，对樊保龄道：“我会把我的权限给你。”
“我不希望我的名字被你带进坟地里面，从此无人知晓，你要好好的。”
通讯器就此暗了下去。
樊保龄小声道，“我会好好活着的，你放心。”
导台前，她的权限已经升到最高，c1212的档案不再是一片灰白。
她几乎是颤栗地摁下解锁按钮。
像一个追寻秘密多年、朝圣不得的人，此刻站在圣殿前，等待着神佛解惑。
光屏闪烁着亮起，秘密终于向她敞开大门。
樊保龄眼中出现狂喜：
姓名：c1212，
性别：女，
经历：为星际历272年奇迹疗养院抓捕的恶德，被捕前曾短暂获得迷雾之泉（被捕时消失），因此获得多个“情绪核心”，这些核心于传世之战中崩散。
核心多依附于其他恶德体内，使其产生异变。
因危险系数过高现沉睡，唤醒唯一的方法为：收集核心。
原来如此。
难怪画画身上会出现c1212的标记和迷雾之泉。
黄昏就要到了，诊疗楼灰色的墙体被晒的发红，樊保龄终于出了档案室，走入诊疗楼。
楼内的治疗师和恶德都出去散步了，是以整栋楼安静得很。
恶德不喜欢光，走廊的光线晦暗，每间病房门口的帘子无风自舞，像是葬礼上飘扬的白幡。
而樊保龄走到白布尽头开门的样子，就像未亡人掀开了白布下的棺椁。
医疗舱里面的人她既熟悉又陌生。
c1212。
让她在传世之战活下来的恩人，但在立场上来看，也是樊保龄的仇人。
齿轮的摩擦声中，一个裹着安眠液的女人从天而降，落到樊保龄脚边。
饶是樊保龄见过不少风浪，也被这种潦草的传输方式震撼了两秒。
两秒后，她脱下自己的白大褂裹住恶德，把她抱离了这间纯白的屋子。
这个动作很是熟悉，樊保龄忽然想起传世之战中，就是c1212把她拖出了风暴中心。
阳光把两道影子拖得长长的，她们忠实地跟着主人，扫过樊保龄的眼睛，直直往走廊尽头的黑暗处去了。
窗边的阳光不甚明亮，她们明明暗暗间好似一体。
这章稍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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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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