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一昱和姜泉之下去时，沈知墨的车早已在酒店门口等候了。
张一昱因寻找遮蔽物费了些时间，下来时仍然抚着脖子抱怨，姜泉之嘴角噙着笑，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一昱......”
张一昱侧头望去，冲他笑了笑，“抱歉，知墨，我们下来晚了点，你久等了。”
“刚来。”沈知墨的眼神落在姜泉之身上，“这个孩子是......”
“哦，他是我妹妹的同学，来这儿玩。”
“你妹妹的......同学？”他妹妹的同学，来找他做什么？
沈知墨有些不解。
再看那姜泉之，面色冷淡，可一看见他，眼神中分明饱满了对他的敌意。
什么情况？
“小泉，他就是沈总。”张一昱介绍道。
小泉？
沈知墨有些吃惊。
原来张一昱口中的小泉就是他，沈知墨一直以为只是个已过变声期的小孩子。
“沈总好，我是姜泉之。”姜泉之微微鞠躬，眼神仍然冷淡，可看着张一昱时，眼神却变得十分柔和，“一昱哥，你刚才介绍错了，我不是到这儿来玩，我是来找你的。”
“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呵呵......”
沈知墨一眼便看出了这个孩子对张一昱的不同，而张一昱对他，或许亦是。
瞥见张一昱脖子上的骨痛贴膏，沈知墨扯过他便问：“一昱，你的脖子......”
“哦......”张一昱尴尬回道，“扭、扭到了，没事，别担心。”
“扭到了？脖子？”这话很新鲜，“怎么扭到的？”
方想触碰张一昱的脖子，姜泉之却一把将他拽回去了，让沈知墨抓了个空。
姜泉之憋着笑，也刻意问道：“是啊，一昱哥，脖子怎么会扭到呢？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个家伙......存心让他难堪，“那个，知墨，你就别管我的脖子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走吧。”沈知墨刚走到车门边，姜泉之却将他拦了下来。
“沈总，能不能请您坐副驾呢？我和一昱哥坐后面。”
“......”这小子竟然让他坐副驾？
“抱歉了，小朋友，哥不喜欢坐副驾，你去坐吧。”虽然眼前这个“小朋友”，比他还高一些。
“我也不喜欢坐副驾。”
“要不......”张一昱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尴尬道，“三个人一起坐？”
“很挤！”姜泉之与沈知墨异口同声回道。
“......嘁。”
虽然声音很小，但张一昱明显听到姜泉之语言中透出的不耐烦了，他一定很不喜欢坐副驾。
张一昱忙道：“我坐吧，你们坐后面。”
他立即上了车，车后的两人无奈，只得同坐在后座。
这一路上，后座的两人皆是一脸阴翳，各自看着窗外，车内气氛降至冰点，连司机都瞧出了满车的尴尬，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那个......知墨，我们吃什么？”张一昱试图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哦......”
场面更尴尬了。
张一昱自后视镜中看着姜泉之的侧颜，嘴角的笑意便没消失过。
沈知墨一抬眼便发现了，心中有些不快。
“一昱，你和这个小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小朋友？”张一昱透过后视镜看向姜泉之，低笑一声，“他不小了。小泉是我妹妹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经常到我家吃饭，所以就认识了。”
“他经常去你家吃饭？”沈知墨不屑道，“怎么？家里没饭吃？”
“嗯。”张一昱并未听出他话里的捻酸带醋，“小泉独居，又总是不好好吃饭......”
说着张一昱回过身来，看着姜泉之道：“小泉，这些天你有好好吃饭吧？可不能总是吃泡面啊。”
“嗯。”姜泉之回道，“一昱哥什么时候回家，食堂的饭，我已经吃腻了。”
“呵呵......那就要看沈总了。”张一昱笑着坐直了身子，“不过知宁说了，如果两天后沈总还是不给回复的话，我们就回去了。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
这话像是刻意说给沈知墨听的，但沈知墨并未放在心上。
“那么，沈总......”姜泉之转而看向沈知墨，“您是否有和一昱哥的公司签合同的打算？”
“这事儿，与你一个小孩子无关吧？”
沈知墨左一个“小朋友”，右一个“小孩子”，分明是瞧不起姜泉之。
姜泉之也不恼，道：“可您不是很闲么？既然很闲，为何不认真考虑一下？”
“谁说我很闲？”
“这样啊......一昱哥，既然知宁哥说了这事儿不归你管，那你也没必要和沈总应酬了。你不是说前几天和沈总爬山了吗？我也想去爬山，明天我们去露营一夜吧，后天下山我们正好一起回去。”
“又爬山啊？”张一昱长叹一声。
先前爬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真不想再爬一次。
“一昱哥不愿意和我爬山吗？”姜泉之失望的语气，石头似的砸在张一昱的心上，让他如何拒绝。
“怎么会，你想去，就去吧。”
“好。”姜泉之又看着沈知墨淡然道，“既然沈总这么忙，我们也不便打扰，您老人家不会跟我们去露营吧？”
“......”竟然叫我老人家......
真是个记仇的家伙，他唤他小孩子，他便刻意唤他老人家。
沈知墨听懂了，姜泉之这是想将张一昱从他身边截走，不让他再找借口同张一昱见面。
好有心机的小子。
他悄悄用手机给林亦诗发了一段话。
—— 给我打电话。
片刻，电话便来了。
—— 沈总，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哦......是么？好，我知道了......”
—— 沈总？什么知道了？
“嗯，合同的事就由小陈全权负责，评估好后，两天内给我报告。”
—— 咦？是。
听到合同二字，张一昱便来了精神，沈知墨一挂电话，他便迫不及待地回过身问：“沈总，合同的事......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沈知墨装模作样道：“没什么，合同不止你们一家，我们也需认真评估，选择最优方案，一昱，你说呢？”
“嗯、嗯，但我相信，我们思远的设计一定是最好的，也是最有诚意的。”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在评估结束之前，我也要休息几日，既然你们要去露营，我也去放松放松好了。”
“啊？你也去？”张一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前几天不是和我一起去过了吗？怎么还去？”
“上次是去爬山，这次是露营，又不一样。”沈知墨不满道，“你都能去第二次，我不能去吗？”
“我可没这么说，那就一起去吧，人多热闹些。”
沈知墨自后视镜看向姜泉之那处，发现姜泉之又一脸敌意地看着他，只是他的目光很快便游开了。
餐桌上。
姜泉之旁若无人地给张一昱夹菜，不时问他味道如何，哪个更好吃些，让沈知墨半句话都搭不上。
“小泉，别顾着我了，我自己吃就好，你吃啊。”张一昱几乎要习惯被姜泉之这样照顾着了。
“一昱哥不用管我，我喜欢这样。”话刚说完，却又想起张一昕曾说他太粘人了，怕张一昱厌倦，收敛了些。
“呵呵......我还是哥哥呢，怎么能次次都被弟弟照顾着。”
“弟弟么......”弟弟。
又是弟弟。
他只是弟弟。
姜泉之脸色塌了下来，没再回过一句话。
沈知墨喝着红酒，不住看着两人，突然发现两人手上戴的戒指，是一样的。
“一昱，你们手上的戒指......”
“哦。”张一昱抚着戒指解释道，“是元旦前我妹妹挑的，买了三个，我们一人一个。”说着脸上便有了笑容。
因为张一昕曾说，她的戒指和他们的戒指，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姜泉之是否知晓，他的戒指上刻着字的？更不知他戒指上的字，是什么？
说起来，张一昱还从未问过。
可现在想来不是问的时候。
“买了三个啊......”沈知墨还以为是定情戒指什么的。
也是，定情戒指怎么会选小指的戒指呢。
“知墨，关于合同的事......”
“不是说了不谈工作么。”
“......”努力了这么久，却在签合同这一块儿犯了难，张一昱着实是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好吧，那我不管了，这次就当出来旅游，什么都不管了。”
张一昱起身，落寞地笑了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待张一昱走远，沈知墨轻轻敲了敲桌面，姜泉之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仍旧默默吃饭，不多加理会。
“小泉......”
“叫我泉之就好。”
“......泉之。”沈知墨调笑道，“你为什么特意到这里找一昱？不知道他在出差，是不能带你到处玩的吗？”
“......”
“你和他只是方才他说的那种关系？”
“......”
“一昱不在，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刚才那副处处挑衅我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吗？”
“......”
“真是傲慢！”沈知墨有些恼了，这孩子油盐不进，实在难以相处，“你喜欢一昱是不是？你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恋兄情结吧？恋的，还是别人的兄。”
即便如此说，姜泉之还是没有理会他半分。
沈知墨便换了个话题，刻意刺激他，来探究他的反应。
“我已经邀请张一昱到我的公司上班，就做我的秘书，吃住呢......和我住在一起，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当然，张一昱做饭的技术不错，我也打算让他给我做饭呢。”
姜泉之果然变了脸色，猛地抬起头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一昱哥要到你的公司上班？”这里离学校可远着呢，以后恐难见面。
“呵......”沈知墨对他这个反应非常满意，“我开的条件很丰厚。”
“我不信。”姜泉之毫不犹豫道，“即便你开的条件再丰厚，一昱哥也绝对不会离开......”他的话已在嘴边，眼神便游移了，“不会离开一昕的......”
若张一昱是为了他，该有多好。
姜泉之心里擅自这么想了。
“一昕？他妹妹叫一昕？”沈知墨顿觉可惜地摇摇头，“你很了解他，你说得没错，一昱确实说过，他妹妹还在上学，他不会走。不过，也只是暂时罢了。等他妹妹一毕业，难保他不会答应我的邀请。”
“是么。”
“那么你呢？难不成毕业之后也要跟着一昱到这个城市来？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毕业啊......
对姜泉之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他不敢想。
是啊，毕业之后怎么办呢？
他还能死皮赖脸地和张一昱住在一起吗？他要做什么样的工作，用什么样的身份，才可以一直陪在张一昱的身边？
那时他就会有勇气告白了吗？会吓走张一昱吗？要继续以兄弟的名义纠缠着他吗？张一昱身边又会不会有女朋友？
太多的变数，太多的不确定性，压得他的心口一阵阵地疼。
他抓过沈知墨的酒杯，将那小半杯的红酒饮尽了。
“喂，你成年了吗？这是酒，可不是小孩子喝的可乐啊。”
“我二十了！”姜泉之不耐烦地说道。
“是么......那确实不小了......”
两人再无话可说，许久，见张一昱还未回来，姜泉之又不肯开尊口，沈知墨便找了个由头去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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