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哉发烧了,在半夜的时候。
张远惟半夜被梦惊醒,才发现郁哉一直在侧躺着忍着咳嗽。
打开灯一看,郁哉烧得满脸通红,怎么喊都喊不醒。
张远惟赶紧打电话把杨湛生叫过来,给郁哉检查身体。
杨湛生接到电话后嘴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五分钟后就提着药箱过来,给郁哉检查了一遍,喂了退烧药。
这么折腾下来,郁哉才算是能够平静下来,沉沉睡过去。
但梦里似乎也并不好受,郁哉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嘴里偶尔还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张远惟在旁边坐着,紧紧握着郁哉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希望这样能够缓和一点郁哉的痛苦。
杨湛生瞥了他一眼:“你就让他好好睡,你这么握着也没用,估计还给他添乱。”
张远惟听进去了放下了郁哉的手,但仍然魂不守舍。
他在郁哉的床边坐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站起来走出去。
都凌晨五点了,快天亮了,杨湛生今天六点早班,这么来来回回地净折腾,干脆也省得回去了,直接躺沙发上凑合凑合。
张远惟走出来没地方坐,也不好把杨湛生赶走,就坐一边地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湛生睡眠质量差,被吵醒后就很难睡着,这会儿翻来翻去睡不着了就干脆坐起来,用脚踢了踢张远惟:“小哉都烧成这样了,看情况都得好几个小时了,你就睡他旁边,你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他不舒服没有告诉你?”
这可戳在张远惟的痛处去了,张远惟鼻子一酸,睁开眼睛沮丧地垂着头:“他不会和我说的。”
“啊?”
“他什么都忍着,不吭声。郁哉就算失忆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自己不重要,很糟糕,什么坏的难受的都藏着不愿意和我说。”张远惟越说声音越小,“你还记得我两年前说过的吗,他做好饭后从来不和我一起吃饭,都是自己躲一边。他就靠馊了的饭菜熬着,把身体折腾成那样。”
杨湛生有些奇怪:“我当然记得,我还揍了你一顿。”
当时他听着这些都难受,没忍住揍了张远惟几拳。
那几拳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一点也不轻,疼得张远惟两天没弯下腰。
张远惟沉默了半晌,才说:“前不久我发现他一直都还是这样的,就算失忆,也还是维持着之前的习惯。虽然比之前好一点了,没再拣馊了的饭菜吃了,但还是只吃我和小郁吃剩的饭菜,他不会去吃新鲜的菜……可是我一直没发现,我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呢……”
如果他更多关注一点郁哉,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会没发现呢。
说到底,他还是和原来一样,自私的,总是把郁哉的好当成理所当然的。
杨湛生都听得呆住了,许久,他才瞪圆了眼睛说:“郁哉醒来都好几个月了,你前不久才发现?”
杨湛生从上衣兜里掏了支烟出来,想点着但又想起这里还有小郁和郁哉呢,只得把烟重新收回上衣兜里,狠狠抓了几下头发:“张远惟,你不是说要重新来过吗,你就是这么对小哉重新来过的?”
张远惟不说话了,垂着头坐在那儿,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的样子。
杨湛生见自己发小这个样子,再生气也心软了半分。
张远惟出生世家,父母都是企业家,管他严,不允许张远惟犯一点错。
当然,这种严酷的家教下也促使张远惟身上有一股从不低头的傲气,自他认识张远惟以来,他就没看到过张远惟现在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兄弟,谁也都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谁也阻止不了。
杨湛生也只能叹口气,说:“只能慢慢来,让他相信你。”
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这样,一切都必须得交给时间,让时间去愈合两个人身上的伤口。
过年了,北方的年由大雪组成的,纷纷扰扰下了好几天,等天晴了往外一看,白茫茫一片,在阳光下面显得特别纯净洁白。
张小郁特别喜欢大雪,从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就趴在落地窗前往外望。
郁哉也很喜欢看雪,抱着张小郁一起,一大一小坐在落地窗前边,瞧上去特别讨人心软。
但雪太大了,一大一小身体都不太好,张远惟不允许他们出去,如果一出去撒欢,准感冒。
他们就只能渴望地从窗子里边望出去,想象在雪地里边打滚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郁哉和张小郁就可怜巴巴地回头望着张远惟,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最近张远惟一直都宠着郁哉,郁哉说想干什么就让干什么。
但郁哉实在是太乖了,很少提什么要求,所以张远惟还是第一次看见郁哉有这么想做的事情。
好吧,那就让出去玩吧。
张远惟给一大一小穿上厚厚几层衣服,裹上暖呼呼的围巾,穿上登山专门用的防寒手套,转一圈检查完毕后,才肯放两人出去。
这可把郁哉和张小郁乐坏了,刚下到楼下呢,就直接往雪地里跑,等跑到雪堆里了,“扑哧”一声扑里边,滚几圈,沾了满身的雪。
张远惟就在旁边看着,也没着急拦他们,反正衣服的面料他特意买了防水的,这么玩不怕弄湿衣服。
他也并不参与,站在一边拎东西,要是一大一小玩累了,他就能打开保温盒里边一早就做好的糯米糍,给两父子吃点东西充充饥。
这糯米糍还是他新学做的,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口味还行,他特意多加了点糖,郁哉爱吃甜的。
从那次发现郁哉吃剩饭剩菜开始,他就不让郁哉进厨房了,他来做饭他来收拾,他还要盯着郁哉吃完碗里的饭才肯罢休。
一开始郁哉不能适应,哭着说他自己不能吃这么好的东西,张远惟就温柔地哄,把郁哉抱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地喂。
后来哭累了,也因为张小郁醒了,大概是觉得在小孩儿面前哭太过不好,郁哉就只勉强吃一两口。
有了开头,后边慢慢来就好很多了,渐渐地,郁哉稍微能吃多一点了,后来干脆不用张远惟盯着了,郁哉自己都能吃上好几口。
虽然吃了还会因为生理性的不习惯会吐,但情况也还算有所好转。
北方城市的年味并不是很浓,小区里大部分家庭都回老家过年了,只有一两户是因为工作留下来过年的。
张远惟没这个烦恼,他们早就没和老家那边的人联系了,张小郁偶尔也会问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哪里,但都被张远惟含糊地糊弄了过去。
久了,张小郁自己都忘记问了。
有什么需要问的呢?
不需要的呀。
他的身边有非常爱他的爸爸和爹爹啦。
玩了半个小时,张远惟就开始喊他们回来。雪太厚了,再怎么穿得暖,玩久了也得着凉。
郁哉一向是听张远惟的话的,听见张远惟喊,就抱着意犹未尽的张小郁往回走。
两人的脸蛋都因为兴奋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兴奋不已的笑容,这对于张远惟来说,实在是珍贵的惊喜。
张远惟拍掉他们身上的雪,打开保温盒上的糯米糍,一大一小一人一个,给他们捧着吃。
张小郁显得还沉浸在玩雪的快乐里,嘴巴里鼓鼓囊囊地塞着糯米糍,还在兴奋地手舞足蹈,亮着眼睛对张远惟说:“爹爹爹爹,我们下次再来玩吧!雪好好玩呀!”
张远惟给他擦擦嘴角的糯米粉,说:“等过段时间再来玩,爸爸身体不太好,不能总玩雪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保护爸爸,要让爸爸的身体快点好起来的吗?”
张小郁看看爸爸又看看爹爹,认真地说:“小郁知道啦,小郁会保护爸爸的!”
郁哉也听着,局促地看着张远惟和张小郁。想阻止什么,但又想起张远惟说会生气,想了想,也就不说了。
吃糯米糍黏糊,张小郁渴了想喝豆浆,赶巧小区门口就有一家包子铺,张远惟担心天太冷,就让一大一小先回家,他买了就回来。
郁哉就抱着张小郁往回走,用暖乎乎的衣服紧紧裹紧了怀里的小团子,不让小团子吹冷风。
小郁就央起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爸爸,看得郁哉心都要融化了。
快要进楼的时候,郁哉路过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穿着打扮非常地有气质,看见郁哉了,就没有再挪开视线。
郁哉觉得似乎再哪里见过这位妇人,但又想不起来,只能有些本能地朝妇人礼貌地点点头,抱着张小郁去识别楼栋的大门。
“郁哉?”妇人突然喊出他的名字。
郁哉身体一僵,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旁边有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妇人是在喊自己。他局促地回过头问:“你……认识我吗?”
妇人冷淡地笑了一下:“我当然认识你。”
看着妇人冷冰冰的态度,郁哉的心里突然很难受,呼吸也没法顺畅,像被狠狠地闷着一样。
郁哉下意识抱紧了张小郁,紧张地看着妇人。
妇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我是张远惟的母亲。我来……”
“把张小郁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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