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车蓦然停住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荆棠差点直接开门下车，目光扫到路况才惊觉是在红绿灯前停车，而不是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就到酒店了。
她状若无事地收回手，假装只是想换个姿势，默默往边上一靠。
车门硬邦邦的硌得慌，但也让她脑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宁雨霁这句话只是个有点过线的玩笑。
圈内确实有为了保证拍摄顺利而在戏外谈恋爱的情侣档，据说能提高潜意识里的亲密感，再加上导演幕后操纵，在拍摄时成就所谓绝美爱情的概率不小。甚至拍摄结束后，不少演员会选择继续在一起。
但问题来了，这种法子既然这次能用，之后遇到同样的情况呢？总不能这辈子只和同一个人演情侣吧？就算往后不用了，拍戏时和其他演员戏内相爱算不算劈腿？本来在这个圈子里诱惑就多。总之闹到最后基本都是惨淡收场，感情稳定的屈指可数。
她们的情况也不一样，宁雨霁应该不至于用这个办法，更不至于蠢到想要假戏真做……不至于吧？
荆棠沉默。
她后知后觉，不管宁雨霁的话刚才有几分是在开玩笑，她迟迟没接下文的行为已经把场面变棘手了。
此刻的空气安静中透着尴尬，尴尬里又掩饰着某种似有若无，心照不宣的暗流涌动。
怎么会这样呢？
车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引擎发动的声音，更远的还有路旁商店的音乐广播，跑过的年轻学生大喊大叫，牵着绳的小狗汪汪两声……
荆棠思绪飘远一瞬，很快又收回来，回到狭窄的车内。
宁雨霁还在看她，温润的眼眸里随着时间推移，多出莫名让人感觉狼狈的了然与宽容。
不对吧。
荆棠难以理解地想：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和宁雨霁应该是这种关系吗？我们难道不是对家？
真实拍摄害人不浅。
车子重新启动的刹那，近乎凝滞的气氛被微微打破。荆棠下意识松了口气。
宁雨霁则浅浅笑起来：“其实两种方案我都可以接受。虽然我认为不论哪种，后续的剧情发展或许都和荆棠老师想的不一样呢？”
荆棠反问：“我想的什么样？”
她现在想的只有宁雨霁好像比上次录节目更自来熟了，大概受到拍摄影响的不止她自己。
宁雨霁却说：“荆棠老师，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好了，我不觉得你的本意真有那么不堪。至少我想，后续剧情里不会太快出现不能过审导致电影要分级的内容……虽然我当时的确感觉有被冒犯到。”
荆棠沉默：“哦……对不起。”
虽然这句道歉的话在她嘴里一波三折地酝酿了快半小时，但真说出口感觉倒也没有那么不好受。
宁雨霁轻笑：“我接受了。”
这件事就此揭过。
“何况，”宁雨霁又说，“假如重启拍摄，事情依旧如此发展呢？”
荆棠听到这里立刻想说话，被宁雨霁轻轻瞧了一眼，条件反射般闭起嘴返回去思考……但是也不对啊。
如果要重新拍摄，荆棠为了电影能稳当落地是倾向于互换身份的，那发展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前提条件自然没有了。难不成宁雨霁当宁总还能在不同的场合里提出同样的条件？
荆棠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轻哼一声说：“我倒不知道你对自己的道德水准这么没信心。”
宁雨霁微微一顿，望过来的目光有些如水波微漾的不满：“不是道德水准的问题——荆棠老师，为什么你就认定我们会成为对手呢？”
荆棠：“……”
好问题。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现实里我们本来就是对手。荆棠始终觉得这份隐隐的敌意会随着进入全息拍摄舱体现在角色行动里，可真要看实际的两次操作，只能说人的潜意识实在难以捉摸……
但显然宁雨霁不那么想。
她用一种深思熟虑后自然显得平静的口吻说：“就像你不来找我，我也总是会去见你的。荆棠老师，这在什么剧本里都一样。”
感情当然也是一样的。
荆棠无言以对。
她们之后直到返回酒店也没有再说话。宁雨霁下车时神色如常，荆棠也保持住社会人的表面客套，任谁也想不到她心里正在闷闷地重复——
真实拍摄真的害人不浅啊！
之后荆棠和经纪人通话，梁净秋也分析了两个方案的利弊：“继续拍摄可能会对你的个人形象有影响；重启剧本则有概率使项目难以推进，影响最后的成品导致票房失利……要我说，我个人更推荐后者。”
她是经纪人，完全站在荆棠的个人发展角度考虑。前者等于放血换电影的一时热度，对长远无益；后者嘛固然少不了损失，但首先有宁雨霁共担票房，控制舆论方向对她们来说并不算难事，何况荆棠如今和刚出道时不同，过往的积累足以支撑一两次这种程度的失败。
但是……
荆棠虽说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向来用心，不似平时表现出来的急脾气那样冲动，但也不缺乏赌性。这样瞻前顾后，不像她的作风。
梁净秋犹豫片刻，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当场决定继续拍摄。”
荆棠一怔。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她回头审视自己的作为，发现越是想着不要受到拍摄时的感情影响，她的行动越是举棋不定，甚至对自己失去信心。
原本排除宁雨霁的因素，很明显她会选择什么走向，如今却迟迟下不了决定，何尝不是一种受到情感操控的表现呢？
荆棠失笑，有点自嘲地说：“我还真是当局者迷了。”
那句话再说一遍：
真实拍摄，害人不浅。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当然是早点行动起来，也不必等到明天，荆棠立刻就给徐导打了电话。
第二天她和宁雨霁来到基地继续进行拍摄，躺在全息舱里，再次将意识沉入角色……
……
荆棠荆总裁二度在她公寓的豪华大床上醒来。熟悉的宿醉头痛，熟悉的摸不着床的边沿，还有不是很熟悉的在酒吧里的记忆猛然袭来……
荆棠：“……”
救命啊。
她的酒量有那么差吗？或者她从前对自己的人品还是高估了？对方甚至是学生呢。人不能，至少不该……
唉。
算了。看那小姑娘也是自尊心很高，志向远大的类型，肯定不会同意这种事，就当无事发生过吧。当然专利收购还是要继续谈的，最多她不出面让助理全权负责，私事归私事，生意归生意嘛。
正经生意人荆总认命地起床，驱车前往公司。
在乘坐霸道总裁标配观光电梯的时候，冷酷无情，清醒状态绝不受美色诱惑的荆总接到了电话。
“……荆小姐。”
电梯那头很安静，除了通过电波传来的轻微呼吸，只有仿佛隔着两道门显得遥远而模糊的电子音隐隐约约地响起，似乎是在喊号。
她在医院里？
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宁雨霁声音略有失真，从简短的沉默里仿佛能感受到她不算平静的心情。但她说话时表现出来情绪依旧异常稳定：“你之前说过的条件，还有效吗？”
荆棠：“……”
“当然了。”
这一刻，荆棠和自己在观光电梯的玻璃上模糊不清的倒影对视，叹息地发现她确实不算什么好东西。
因为她竟然忍不住微笑起来，是某种志在必得的笑容，在眼下多少显得有些冷酷：“我说过，我会一直等待你的答复。稍等片刻宁小姐，不管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荆棠吩咐助理：“把今天下午的会议推迟半小时。现在联系律师事务所紧急拟两份合同，第一份是无偿赠予合同，金额先空着；第二份是生活助理的雇佣合同，要求乙方在职期间不得泄露雇主的个人**和职业机密……底薪先定两万吧。但是六险一金要齐全，还有餐补费交通补贴什么的都写上，雇佣时间五年起，期间提供车房……”
助理：？
他原本还以为遇到竞争对手，耳朵竖的老高，但越听越不对。倒不是说他的工作福利比不过这位新来的私人助理，但有些方面老板是不是考虑得过于贴心了？而且工作内容呢，最重要的工作内容不明确一下吗？
“老板，那这位宁小姐……”助理吞吞吐吐，“主要是干什么的？”
荆棠饱含深意地看他一眼：“老板的事你少管。”
助理：“……”
他觉得自己先前对宁雨霁可能是老板亲戚猜测不能说完全不对，只能说方向从根本上出现错误。好在现在转变态度还不晚。
荆棠利索地重新安排了自己今天的行程，让司机送自己去宁雨霁发过来的定位地点，果然是在医院。
这时候她开始想，宁雨霁身上究竟发生什么，导致她改变主意了。
而且离医院越近，荆棠越发开始犹豫——不是对这个决定。而是她原本雷厉风行地安排行程，准备到医院了解情况，不管是谁生病先联系认识的医生，解决完眼前的问题再到律所签合同，完事时间早的话还能吃个午饭，然后她就可以回公司上班开会。
但临到见面，荆棠不免考虑：对方必然是生活遇到剧变，才会忽然转变想法，这样是不是太公式化，显得不够温情？
转念又想：真是见鬼。她们这样的关系，她还要顾忌够不够温情？
但车子堵在医院门口时，荆棠看看缓慢挪动的车流，还是拿出手机给宁雨霁打了个电话。
“咳。”冷酷无情的荆总用十分随意的口吻问，“你吃过早饭没有？”
还有一章可能要晚点^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2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