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啊。
荆棠离开拍摄舱后,回想起这段剧情,只觉得真的很离谱。
拍摄全息电影比综艺节目的录制要复杂许多。为了尽量构建出真实的背景和日常生活,不至于破绽百出影响演员的认知,需要调动大量的虚拟数据维持世界运转,同时不到关键时刻很少会选择欺骗演员的感官达到快速推动时间流逝的效果。
因此她这几天都要在全息拍摄舱里躺十几个小时,精神疲惫,每天从基地回到酒店就只想躺在床上,但又很难睡着。
躺着没事做却睡不着,就会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是因为这是喜剧片吗?
荆棠面无表情地回忆剧情,试图用电影氛围说服自己——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电影世界从角色设定开始就透着股荒诞的气息,身处其中很难不受到影响……哦,宁雨霁例外。
导演最开始就该给她加点阳光开朗的性格设定。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效果,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剧就她散发着现实的沉重气息,导致荆总也跟着不对劲……
这不是说荆棠对那个没完成的吻有多遗憾。没有的事。
而且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发展成不能播的情况,虽然**协议里保证这种场面录制系统会自动黑屏,但真发生了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对……就是尴尬。
在那种场合、用那种理由临阵脱逃,倒是挺符合喜剧片基调的,但她明天要怎么面对宁雨霁啊……!
荆棠终于还是没绷住,绝望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脸埋进枕头里。
笃笃。
崔红丽在套房外面敲门,提醒她说:“老板?你手机没电了吗,梁姐给你打电话没打通呢。”
荆棠提高声音:“知道了!”
她拿起搁在床头柜的手机,确实没电了。连上电源重新开机,她点开梁净秋的未接来电回拨,对方大概就在等着她的电话,立刻接通了。
梁净秋要说的倒不算正事,是公司有位股东的女儿最近要过生日,想请她过去参加生日宴。
荆棠此时心情可不算好,问清楚股东的名字,立刻冷笑,拒绝了不说还要刻薄两句:“我还当他认那么多干女儿是因为弱精没法生呢,原来还是有亲生姑娘的啊?不去。”
梁净秋:“……”
她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毕竟是女儿的成年生日,不可能是那种性质的聚会,不然我不会来问你。”梁净秋无奈地说,“最近公司应该会有个大项目,你自己想好,实在不想去就算了。”
荆棠稍微冷静点了。
这个名利圈里要说乱吗,那肯定还是有点的。但你要是铁了心洁身自好不想走那种路子,大部分人还是好面子的,不会太勉强。尤其是荆棠发展到如今,本身有那个底气,很少遇见会在这方面刁难她的了,毕竟大家的主要目的还是赚钱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讲道理,难免会遇上几个容易色迷心窍的。
荆棠过去和这位喜欢找干女儿的股东就有点龃龉,事情不大,后来在梁净秋的转圜里两边吃了个饭,明面上算翻篇了。可荆棠记仇得很,心里面一直恶心着他呢。
她不想去,但心知肚明经纪人这么说就是**不离十,忍住脾气想了想说:“能不能打听到他还请了谁?”
梁净秋说:“我会问问的。”
那就等问到再说吧。荆棠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如果公司画的饼不够大,可别想她忍这个气。
经过这么一遭,荆棠挂断电话再回想起电影拍摄时发生的事,感觉又能心平气和了。
荆总那样也挺好的。
虽然纯情得有点丢脸了……但真勉强宁雨霁做点什么,现在她就不只是尴尬,而是后悔了。
想明白了,第二天荆棠出门看见宁雨霁,表现得还算镇定,至少面上很是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她们也没特意错开来走,宁雨霁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给出的理由是:“我们在外面多相处,或许对电影进度能有点帮助。”
荆棠反问:“你觉得她俩的进度还不够快吗?”
再快就是限制级了!
宁雨霁却说:“只有一边主动,早晚是会觉得累的。”
荆棠沉默。
她又是当事人,又是旁观者,当然能察觉那两人之间的隐患。而且她也很清楚,只要这段始于金钱交易的关系不改变,这个问题就很难解决。
她只能说:“喜剧片也未必要有圆满的结局,主角是否幸福不等同于观众快乐与否。”
说不定悲剧收尾,还能给导演他们整出点深刻立意来包装一下呢。
宁雨霁这时又微微笑起来,眼神轻柔地注视着她:“我还是想试着努力一下的,荆棠老师。”
荆棠移开视线哼道:“真实拍摄又不是你想努力就行的……”
她们说着话走进电梯,宁雨霁的鞋跟在门口别了一下,荆棠条件反射地伸手扶她,距离拉近后,便嗅到似曾相识的微辛气味。
是比较清冷的木质香,让人联想起冬日森林清晨的空气,随后是淡淡的果味,仿佛泛着气泡的樱桃酒。
荆棠愣住了。
她觉得这或许是错觉,又很确定自己没闻错,一时面色古怪,放开宁雨霁后依然有些神思不属。
“怎么了?”
宁雨霁微微弯起的眼眸,这时看起来都有点可恶了。
她点点耳后的肌肤,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什么,柔声说:“我昨天新换的香水。是觉得香味有点熟悉吗?”
荆棠:“……”
宁雨霁在酒店二楼停下,和她的助理去吃早饭。荆棠则直达地下车库前往剧组。
等到两人分开,荆棠试图用深呼吸平复心情,却依然能在狭小的电梯里嗅到那种熟悉的香味。
她绝对是故意的。
荆棠耳根泛红,面无表情地想。
……
但宁雨霁想要在戏外增加亲密感的小花招,看起来是白用了。
这两天进入拍摄舱,荆棠都忙着投身工作……或者说戏外的荆棠让事情过去了,戏里的她却还清晰记着那天的尴尬场面,同时也不知道该拿宁雨霁怎么办,刻意避开了她。
而荆棠不来,宁雨霁也不会贸然去打扰她。
专利的事有了荆棠的投资和派过来的助理帮忙,好像一夜之间和宁雨霁没什么关系了,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像往常那样根据课表去学校打卡,甚至比以前要轻松太多,不用挤出时间打工。医院那边,医药费不用挂心了,平时照顾有护工,她过去也只是陪着说说话。
日子清闲得都有点空虚了。
宁父生病卧床后,对她的学业和事业更加关心,每回都要探问几句情况,时常还叹着气说“没钱咱就回家不治了”。宁雨霁低头对着垃圾桶给他削苹果皮,耐心地用话语安抚他。
清新的水果味弥散在空气里。
削皮的刨子是从家里带来的,廉价的塑料柄,刀片边缘有一点因为保存不当锈蚀的痕迹。宁雨霁想到家里坚持了十几年的菜刀,是厨房唯一的刀具,刀口有几道小豁口,用来剁过肉排过蒜,也切过小葱生姜,所以在处理水果时,总会在切口那面留下有点怪怪的菜蔬味。
然后她又想到荆棠公寓里整洁明亮,方便而兼顾美观的厨房,分门别类安置好的崭新的刀具,小巧的陶瓷水果刀设计时似乎就贴心地考虑到普通女性的腕力,既锋利又轻便。
但是宁雨霁拿着它时,只感觉到强烈的无所适从。
那里的确很好,却并不是能让她放心住下的地方。那么原本那个昏暗拥挤的家呢?好像也不是。
虽然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可她总有种时刻背着债,随时会无处可去的惶惶。
宁雨霁假装没发觉宁父在枕头下面藏着的新手机,陪他吃完晚饭又聊了会儿天才离开医院。
荆棠没有再约她,她也不必急着回公寓里,在医院附近的夜市里没什么目标地走走停停。忽然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宁雨霁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倒是带了伞,结果到要派上用场的时候,才发现这把旧伞的伞骨出了点问题,撑不起来了。
她快走两步,往前面的便利店小跑过去,看见路边有只圆滚滚傻乎乎的小狗崽连有车过来都不知道躲,顺手带上了它。
转眼大雨倾盆。
宁雨霁在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借到了老板的塑料板凳,坐在门口望着偌大的雨势,觉得可以晚点等雨小了再回去。反正荆总最近也都在公司里加班,不到深夜绝不回家。
但她也就在这里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吧,眼熟的豪车就在大雨里打着车灯迅速路过……然后急急停住,慢慢从前边倒了回来。
开车的荆小姐是位容貌张扬艳丽的美人,即使此刻脸色很不好看,也充满鲜活生动的明艳气息。
她没好气地说:“你手机呢?找你半天了。大晚上的还在下雨,不回家在这干什么呢?上车。”
宁雨霁微怔。
那只她拎过的小狗崽原本瑟瑟发抖地挤在她腿边取暖,这时灵活地站起来对着车子呜呜地叫。
荆棠:“嚯,还捡了只狗。脏兮兮的还凶,千万别指望我帮你洗。”
宁雨霁:“……”
她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说:“可能是别人家养的啊。”
荆棠没听清:“什么?”
宁雨霁没有重复。她看荆棠想要下车来接,连忙示意她稍等,勉强顶着那把坏了的伞绕过去,雨水密集地打在伞面上,遮掩她摇曳的心音。
等到伞面再抬起来,她就会回到从前心如止水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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