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棠下定决心要做享受贴心服务的那个人，绝不再想东想西，这也顾忌那也顾忌。
于是回程的路上安静无言。
荆棠郁闷地发现，倒也不是宁雨霁贴不贴心的问题，而是她原本就不是话很多的那种类型。何况她们身份的转变如此突然，指望她立刻学会热情体贴嘘寒问暖也不现实。
再者说，荆棠不只是单纯见色起意，主要看中的是气质和性格，要是突兀转换做派，那还是宁雨霁吗？
荆棠好纠结。
这种微妙的态度差异她也不好明着说，总感觉说出口有点怪怪的。那该怎么让宁雨霁察觉问题所在呢？
荆棠直到把车停进公寓的车库都没想到不着痕迹的暗示方法，直接放弃了。不如简单点，多使唤她帮忙端茶倒水，说不定她就悟了呢。
走进电梯，荆棠边用户主身份给宁雨霁录入进出权限边问：“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宁雨霁很懂事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医院那里，我和爸说过今天不过去了。”
很好。
荆棠满意。不枉费她把一堆工作推迟，还把助理家政都打发走准备度过没人打扰的二人世界。毕竟她又不需要什么老管家在旁边说“荆总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考虑到以后这样的情况应该会很常见，她随口说：“把你的课表给助理发一份，有什么行程安排也提前和他说，有需要我会让他通知你的。”
她说完才发现把约会安排说得像是开会通知，又迟迟没听见宁雨霁的应答，轻咳一声看过去。
“怎么？”荆棠看她的神色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微微一挑眉，“你觉得这样不好？”
难道是觉得她掌控欲太强，不想事事都和别人报备？
荆棠已经打定主意要做个正常的金主，可不打算再惯着她，暗暗酝酿着在宁雨霁拒绝后就告诉她，什么叫老板的决定不容更改。
宁雨霁果然有意见发表，她轻声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我可以配合你的行程。之前我就和学校打过申请，不用担心考勤的问题。”
荆棠：“……”
坏了。正经金主竟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宁雨霁本人提醒，荆棠还没发觉自己下意识就选择协调行程来配合她的时间。
怎会如此？
这种时候绝不能露怯。荆棠反应过来，立刻摆出“就这点小事”的云淡风轻：“没什么。我这边变更行程比较方便，你少操心。”
宁雨霁静静看住她片刻，看得荆棠精神紧张，怀疑脸上是不是沾到什么脏东西，她才微微展开笑容，点点头应下。
电梯到了顶层。
门打开就是玄关，荆棠走进门里换鞋，对她说：“你把东西放好再过来吧。下午我们可以看个电影。”
公寓装修的时候特意装了个多功能影音室，结果荆棠搬进来后也没用过几回，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宁雨霁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荆棠换了宽松的家居服，窝在影音室的沙发里，整个人都透着股放松下来后懒洋洋的气息。
她这副做派一半是因为刚从隔壁市出差回来，又开车跑来跑去，确实有点累；另一半就是故意的。
看见宁雨霁出现在门口，她立刻开口使唤：“给我倒杯水。饮水机在客厅的吧台那里。”
宁雨霁问：“要温水吗？”
荆棠就像那类经常出现在家庭伦理剧里刁难儿媳妇的恶婆婆，面对这种问题故作矜持：“你看着来吧。”
宁雨霁也没说什么，对此平静地应了一声就去倒水了。
她大概去了十分多钟吧。房间隔音效果做的太好，荆棠在影音室什么动静也听不见，都怀疑她是不是撂挑子不干了，琢磨着要不出去看看，宁雨霁这才抱着托盘推门进来。
她不止倒了水过来，托盘里还有切好的果盘和零食。
荆棠拿起水杯，触手温热，颜色是清新的淡黄，闻起来有股酸酸甜甜的柠檬味。
宁雨霁说：“蜂蜜柠檬水。材料是我在厨房的冰箱里找到的，你不喜欢的话我再去换。”
荆棠说：“还行吧。”
其实她挺受用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宁雨霁都这么贴心了，荆棠还是不太满足。她盯着手里的柠檬水沉思片刻，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电影的选片权交给了宁雨霁。
荆棠决定看电影主要是给彼此找点事干，不然面对面坐着没话说也怪尴尬的。她对具体看什么没想法，倒挺好奇宁雨霁会选什么片子……
十分钟后。
荆棠开始后悔了。
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文艺片感兴趣，不管什么题材。电影刚播了个开头她就犯起困，从美丽但枯燥的电影画面里移开目光，盯着旁边宁雨霁的侧影看。
荆棠是横躺在沙发上的，背后垫着靠枕，叠着腿姿势很是惬意。宁雨霁就坐在她身边。
因为要看电影，遮光窗帘都放下来了，屋内视野昏暗，巨幕的光影随着电影画面而变化，照亮宁雨霁秀美的脸庞和全神贯注的眼眸。
这样相处分明是第一次，荆棠却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遥远的画面和此刻重叠……
荆棠试图找出既视感的来源。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宁雨霁，看她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躯体，修长白皙的脖颈。柔顺的乌发扎在脑后，有几缕不慎从发圈里逃脱出来，悄悄贴在衬衫领口。
没等荆棠动手，宁雨霁大约是感觉到痒意，随手将它们拨开。
荆棠的视线也不动声色地随着她的动作转移，落在那双手上。她的手很漂亮，指节纤秀而白皙，关节泛着淡淡柔柔的红，指甲可能是昨天才剪过，打磨得干净圆润。
雪白的衬衫袖口正正好贴在她的腕骨边……袖子里冒出一截线头。
荆棠盯着那段线头。就像看见白瓷碗沿的缺口，玻璃杯上的污迹，内心充满微妙的不痛快。
她开口说：“回头让助理给你买几身新衣服。或者你喜欢逛街，拿我的副卡自己去买。”
宁雨霁想拒绝。
荆棠看出来了，紧接着说：“不然回头我带你出去玩，别人看了都要在背后编排我。”
不知道这话哪里戳中宁雨霁的笑点，她愣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暂停电影问：“别人会说你小气吗？”
“那倒不会。”
宁雨霁唇边噙着笑意，微微弯起的眼眸在黑暗里柔润而微亮。
荆棠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情就好多了，却还是故意板着脸哼道：“他们会说我是破产了，连给女伴买衣服都买不起。不止影响我的名声，还可能影响公司股价。”
宁雨霁忍俊不禁。
荆棠看她还把电影停着，怀疑她也觉得剧情无聊：“你不想看了？”
宁雨霁没说自己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片子？”
荆棠承认，不过又说：“但我还挺好奇女主的男朋友什么情况的。”
宁雨霁这才继续看下去。
但是看不感兴趣的电影真的很催眠。荆棠昏昏欲睡，好像只是没忍住闭了闭眼，再醒过来就是电影尾声在滚动播放工作人员名单，身上多了条空调毯。
宁雨霁还是坐在那里，好像从没动过。注意到她醒来，回过头无缝衔接之前的话题：“男朋友其实是女主角想象出来的，现实不存在。”
荆棠还不太清醒：“……哦。”
实不相瞒，这一刻比起电影女主的男朋友，她感觉宁雨霁更像是她幻想出来的存在。
荆棠歪在沙发上看她。
她的腿在睡梦里不知不觉贴上宁雨霁的腰背，能感受到隔着衣物传来柔软的热度。那一缕不受拘束的发丝又晃晃悠悠地在衬衫领口落下，这次更刁钻一点，它钻进了衣领和脖颈的缝隙，看着就难受。
荆棠伸出手。
宁雨霁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即又按捺住。让荆棠搭着她的肩膀，用指尖将发丝挑掉了。
细细的指甲蜻蜓点水般划过颈侧柔嫩的肌肤，激起背脊一片酥麻。
她微微抿起唇不语。
离得近了，荆棠常常能从她身上嗅到干净的皂角香气。她刚睡醒，嗓音带着点柔柔的沙哑，明知故问：“你平时会用香水吗？”
宁雨霁摇头。
“那可不行。”荆棠就抬起手腕示意她低头，“就算不用最好也要有所了解，宁助理。送给女士的商务伴手礼里香水是很常见的……我教你。”
她说的话好似哪来的商务交往培训课程，手却像是举得累了，越放越低，直到宁雨霁追随着它，微微倾身与她面对面。
“能闻到吗？”
荆棠又轻又慢说：“我喜欢用在手肘和耳后，这款虽然是木质香，但后调有樱桃的味道，感觉怎么样？”
宁雨霁没说话。
两人静静对视，空气里确实浮动着微辛的香水味，由荆棠呼吸的热度挥发出来，染上她的脸颊。
她轻轻闭起眼。
荆棠的手搭着她的手臂，感受到单薄衬衫下方微微紧绷的身体。因为距离如此之近，眼睫细微的颤动也明显地呈现在眼前。
荆棠停住了。
当她轻轻使力推开宁雨霁，对方茫然地睁开眼，一时没能回神。
荆棠……荆棠自己也没法理解。
刚刚那一瞬，她的想法大约是夹杂着不满与不忍心，认为继续下去反而会破坏先前还算愉快的心情。
但这算什么？
面对宁雨霁的不解，她也没办法直白地说，感觉你好像有点勉强所以就算了……事到临头，荆棠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纯情的人。
她作为给钱的那个，竟然不是很情愿接受没感情的亲密行为。
因此她沉默片刻，忽然从沙发上坐直了，正色说：“先等会儿，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份报表没看。”
宁雨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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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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