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南宫遥双膝跪地,板子重重地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默默受着。
后背的衣裳渐渐浸出血迹。
“父亲,”南宫逍上前跪在南宫遥的身边,低头拱手言道,“此番行动失败我也有责任,还请您责罚。”
“好,那就家法伺候,让你们记住这次的教训。”男子面色凌厉,背手而立,“你们这般行事,往后若真遇险,还如何敢把后背交给彼此?”
南宫遥面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嘴唇也褪去血色。他虚弱艰难地瞥了南宫逍一眼:“你不要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
从小到大,南宫遥一直都活在南宫逍的阴影之下。只要有她在,他总是附带的那个,总是被比较、被看不起的那个。
他厌恶她。
他嫉妒她。
他也羡慕她。
她站在明亮又耀眼的阳光中,他躲在阴暗而潮湿的角落里。
“我又对你没做错什么,为何要乞求你的原谅?”南宫逍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敌意,她说话直截了当,向来不会弯弯绕绕。
“……你!”她说得理直气壮,南宫遥竟无法反驳。
微风和煦,春日百花绽。南宫逍身着浅紫色襦裙,哼着曲儿走在前方;南宫遥一袭红衣,腰间插着一株不知名野花,在后面狼狈地跑着。
“南宫逍,你走那么快作甚?!”
南宫遥卖力地喊道,但前面那人没有停留,自顾自地走,只当是没听见。
夏蝉鸣,秋叶落,薄衫换厚袄。冬又至,寒风凛冽,白雪簌簌而下。上元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流连其中。
南宫逍披着白毛领赤红外衣,错开行人,往前走着。南宫遥在后提着玉兔花灯追赶着她。
“南宫逍,你等等我!”
南宫逍闻言顿住脚步,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见后面人跟上了又迈开步子。
“南宫逍!”
“南宫逍……”
……
那日是他们第一次入地阶玄境。南宫遥额间出现墨色眼睛纹样,双瞳变得血红。但他尚不能精准控制玄力,弯刀也使得还不太熟练。
然而黑夜中藏着无数双眼睛,和杀人于无形之间的**与野心。
利剑划破长夜,风被撕开一道口子,让人来不及思索,剑锋便直指南宫遥的眼睛。他赤色瞳孔骤缩,四肢僵硬,像是被捆住手脚一般不能动弹。
就在那瞬间,一个黑影闪至他身前,实化出玄力屏障抵挡对方的攻击。
可他们遇上的却是更高阶的审判者,全然不是那人的对手。尖刃刺破护盾,刺穿南宫逍的胸膛。
温热的血在往下滴。
“阿姐!”
南宫遥一声嘶吼,泪水夺眶而出。
他知道这里是玄境,死后会返回外界,可眼前的这一幕竟还是让他的心不可抑地停跳了一瞬。
南宫逍回眸,殷红的瞳色淡去,眉心额纹也逐渐消失。明明胸口痛得要死,但她却勾了勾嘴角,对他说:“哟,终于舍得叫阿姐了。”
“阿姐!”
南宫遥向南宫逍奔去。
南宫逍腾空一跃,在她身下和柳无弦的无色尖刺之间实化出一块板。她一只手撑着,半跪于平面之上施加压力。
南宫遥同样飞上平面,使出玄力助南宫逍一臂之力。
“魏在思,你没事吧。”
柳无弦上前扶住身体将要向后倾的魏在思。
魏在思凝神站定,捂住胸口,忍着疼痛轻摇头道:“没事。”
在后方,沈仪安为坐在地上的燕秋银疗伤,近白极玄力注入她的体内,燕秋银觉得疼痛缓解了几分,手脚也暖和起来。
“沈仪安,谢谢你。”燕秋银感激地望向他,忽而她嘴角向下撇,低头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我太没用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就在此时,柳无弦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是南宫双子破了她的玄力实化,他们二人联手已达到了神阶的实力。
“阿弦!”
魏在思担忧地唤着柳无弦,血溅在了他的白衣上,他也毫不在意。
后者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臂,示意他不用担心,魏在思眉头才舒展开来:“你可别比我先倒下了。”
柳无弦随意擦去唇上的血,淡淡地应了一句:“那还不至于。”
魏在思:“?”
罢了,人没事就好。
“柳姐姐!”
燕秋银止住啜泣,她抬眸见柳姐姐受伤,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燕秋银,你放心去吧。柳无弦他们需要你。”沈仪安温柔地笑着安慰她,“有我在呢,我一定会让你们活着回临城吃到百花酥的。”
“嗯!”
燕秋银点点头,又再一次爬起来。
她相信沈仪安,且柳姐姐他们现在需要帮助,哪怕她的力量微小,她也要和他们并肩作战。
而她竟在此刻破玄阶了。
“你们小心,我们只能先破盾。”柳无弦冷脸望去,眼神变得更凌厉凶狠了。
立于后方的沈仪安集聚意念,释出三股玄力,分别注入他们的体内,似三条绳索牵引着前面之人。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在他们战斗时治疗,可以让他们在任何时刻都保持着全盛的状态,但这也对医师快速而精确控制玄力的要求极高。
南宫双子一左一右,执刀而来。
弯刀似月牙,见证了他们每个闻鸡起舞的日子。数不清多少次并肩同行,记不得多少次背对背作战,所有伤痛都化作他们前进的动力。
这一次,他们又举刀挥舞,一如既往。
柳无弦迎面反击,欲先破了他们的护盾。弦音剑的银白幽光闪烁,在触及实化玄力时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可是护盾纹丝不动,坚如磐石。
柳无弦轻皱眉,心道这盾真是牢固。南宫逍的攻击随之逼近,她不得不侧身闪躲。
魏在思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他的那把青色听弦剑反复地劈在玄力屏障上,但无济于事。
他们二人一边防守,一边不断地挥剑,总能划出一道裂口,找到突破点。况且有沈仪安在,他们不怕这场持久战。
“柳无弦,今日我们定要分出个胜负!”说罢,南宫逍双指抹过刀面,释放更多的玄力融入其中。
柳无弦唇角一勾,从容不迫地应道:“随时奉陪。”
京城里,长街上,玄力相碰,刀光剑影。不仅此处,还有不少的地方亦发生了摩擦打斗。往日伪装出的表象,如今被撕开摆在明面上,攀比和嫉妒、敌意和仇恨……从前平静的水面,此刻波涛汹涌,天翻地覆。
南宫派只是这场混乱的引子。
燕秋银注视着面前的场景,她不会再像最初那样害怕得发抖。她在努力变得强大,但是还远远不够。
她手上没有合适的器物,之前练的木棍也只是防身的手段,与尖锐的利刃相比简直是鹅卵击石,不自量力。
燕秋银的目光在南宫双子之间停留,最终落在南宫遥的身上。他的玄力阶层应当比南宫逍要低,能更好地应付,就从他入手吧。
她隔空高喊了一声:“柳姐姐,魏在思!交给你们了!”
“银子!”
柳无弦知道燕秋银要做什么,他们双方实力不分伯仲,现陷入僵持状态,而她是想以自己为突破口,打破平衡。
这样她也必然会遭到反噬。
柳无弦无法阻止燕秋银。曾经面对那庞然大物,她也义无反顾、无所畏惧。源于内心的勇气,胜过千千万万的玄力。
燕秋银闭眼,试着凝结玄力于自己的额间花钿上。梅花在一瞬间被染成血红色,她忽然睁眼,对上南宫遥的视线。
南宫遥不自觉地便被燕秋银眉心的花钿所吸引,梅花上的雪粒像是变成了血滴,顺着她的鼻侧下流。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容不得半分踌躇,柳无弦和魏在思抓住时机,将剑一横,竭尽全力向南宫逍挥去。
咔嚓——
一切尽发生在须臾之间,南宫逍瞪大眼睛,她感知到护盾出现裂纹,开始破成碎片。
一只短箭穿过碎片间隙,破风而至,只留下一道残影。
根本来不及思索,南宫逍本能地侧身避开,箭簇射入她的右臂。弯刀落地。
“阿姐!”南宫遥见南宫逍受伤,他用力破开束缚,向她奔去。由于一瞬间脱力,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魏在思俯视着他,走近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在南宫遥挣脱的一刹那间,燕秋银虚弱地跪坐下来。本来她就是在强撑着,玄力被他破散后开始剧烈地咳嗽,咯出鲜红的血。
沈仪安收了弩箭,立刻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燕秋银流血不止的花钿,眉头难平,于是抬手为她救治。
他的近白极玄力带着几分暖意,能让伤者感觉到安心。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玄力愈来愈接近极白玄了。
冰凉的剑刃同样抵在南宫逍的脖颈侧方。
柳无弦神色冷淡,眼里不见一丝波澜,她逼问道:“南宫家主在何处?你的无色玄力从何而来?”
南宫逍抬眸盯着柳无弦,嘴角轻扯:“家主自然是在我南宫派。你根本不是我们家主的对手,柳无弦,放弃吧。”
柳无弦知道南宫逍的无色玄力几乎用尽,无法再为自己疗愈。但她现在并未打算杀了她,她还想从南宫逍那里验证自己的一些猜想。
“你在拖延时间么?你在等什么?”柳无弦向南宫逍靠近,给人一种压迫感,似乎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单挑眉,邪魅一笑,“让我猜猜……玄黑瓷瓶?”
南宫逍闻言眸光微动,指尖一颤,但又迅速镇定下来,神色恢复如初。与她这样的人对弈实在是步步惊险。
她直视着柳无弦那漠然的双眼,以笑掩之:“这只是你的猜测,你可有何证据?”
就算南宫逍装得再冷静,柳无弦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神那一瞬间的闪躲。
或许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千绝山上的玄阶玄境,其玄源是玄黑瓷瓶,极有可能是当时南宫逍他们不慎落下,而导致玄境生。
瓷瓶中母瓶可留存玄力,供拥有者使用,故南宫派的人才能吸收瓶内无色玄力来增益自身。
但玄力有限,所以一定有源头来供给。而这处源头不会是在偏远的南宫派,它……就在城中!
至于在城中何处……
忽然,柳无弦手中的弦音剑开始剧烈地抖动,“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紧接着她头痛欲裂,头顶上方似有千斤重。
一阵强大的威压迫使柳无弦几人抬不起头。
魏在思用剑杵地支撑,双手攥着剑柄,不让自己屈膝下跪。他眉头紧锁,咬牙切齿,根本反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压力。
本来方才就控制南宫遥被玄力反噬,燕秋银此时更是无力抵抗,脸几乎快贴近地面。
沈仪安紧握拳,手心里嵌出白印。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一位穿着艳丽的女子,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柳无弦,上次是我轻敌让你侥幸逃脱了,这一次你休想再耍什么花招。”女子撑着伞,从上而下睥睨着眼前狼狈的几人。
南宫双子捂着伤口退至那女子的身边,垂首恭敬地叫道:“姑姑。”
柳无弦直盯着她,微眯着眼,从眼里溢出的杀意难藏。
她在江湖上曾听闻过,南宫双子的姑姑,南宫映,在南宫派里排得上前三的人物,也是他们见过几次面的“伞姐”。
见他们拼命挣扎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南宫映觉得很是有趣。她朱唇轻启:“阿逍,留柳无弦和魏在思一命,拿下另外两个近极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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