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华返回屋内,重重地将木盒放在桌上。
笨重的木箱与桌子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宋菀卿和宋怀初两人停止说话,齐齐看了过来。
薛玉华挥手示意瑞香等人退下,屋里只留她们母子三人和周妈妈一人。
房间很快安静了下来,宋怀初身子悄悄挪动,一直扭到宋菀卿身边才安心停下。
宋菀卿见她娘端坐在桌边,神情莫测地看着她、久久不语。
宋菀卿被盯得心里忐忑,望着周妈妈,无声询问她娘怎么了?
“啪”的一声骤然响起,惊得两人连忙认错。
“娘,我错了。”
“母亲,我再也不偷吃糖了。”
“你还偷糖了?!”薛玉华转头盯向宋怀初。
“明日、后日,不,这半个月都不许给他吃糖。”薛玉华肃着脸吩咐周妈妈。
周妈妈点头记下,“是,大娘子。”
看着宋怀初求助的眼神,宋菀卿表示爱莫能助。
“三娘。”
“娘~”宋菀卿立马挺直后背。
薛玉华压着火说道:“我竟不知我儿这般英勇,何时学上了那江湖义士的侠肝义胆。”
“你是不是忘了你六岁那年在你外祖家,偷偷跟你几位表哥表姐学浮水,浮水是学会了,但你为此在床上躺了整整半月才养好。”
“娘,女儿没忘。”宋菀卿心里愧疚。
“没忘你还敢去救人!”薛玉华拍桌,越想越后怕,“你跳水救人时,可想过家里还有位老娘在等你回家?”
宋菀卿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神情慌乱地掀开被子,一只脚还没落地就被她娘大步走过来按了回去。
薛玉华急道:“快躺下,身子还没好,又着凉了怎么办!”
“娘,我错了,我错了,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宋菀卿紧紧抱住她,不停认错。
宋怀初犹豫一瞬,跑到另一侧,张手抱住她,乖乖认错,“母亲,我也错了,我再也不偷糖吃了,母亲别生气。”
薛玉华被这两人一左一右抱着,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到底心软了,一人给了一个轻轻的巴掌,算是惩罚。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明白,“你何时与顾六郎认识的?又为何会救他?”
宋菀卿不敢隐瞒,将两人认识的过程能说的都说了。至于黑衣人刺杀一事自是瞒下,提了也是徒增她娘忧心。
薛玉华听完,心道一声难怪,难怪福满如此亲近他,根本就不是第一次见。
至于为何救他,宋菀卿想了想解释道:“大伯父是大理寺的主簿,女儿想着若是救了大理寺卿的儿子,大房以后行事也能顾忌几分。”
至于是否还有其它原因,她不愿深想。
薛玉华顿时心疼地揽紧她,“二房还有娘顶着,哪里用得着你这般以命谋划,你要是有个好歹,要娘怎么活?”
“他大房就算是把金山银山都抢走了,都不抵我儿分毫。”
宋菀卿紧紧贴着她,真心认错,“娘,对不起,这次是女儿莽撞了。”
见她神色柔和了几分,宋菀卿故作夸张哄道:“以后女儿定以自己身体为先,管他落水的是天王老子还是王孙贵胄,女儿通通不管,有多远站多远。”
“娘,不生气了好不好?”
薛玉华生气也是担心她,见她平安无事,又认错诚恳,也不忍继续说教,“下不为例。也不能见死不救,帮忙喊喊救命还是可以的。”
“是~都听娘的。”宋菀卿咧嘴。
这时宋怀初仰起头来看着宋菀卿,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阿姐,二房还有我。”
接着转头看向薛玉华继续认真说着:“母亲不要担心,等阿初长大了,会保护阿姐,保护母亲,不让大房欺负二房。”
“好,阿初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以后都要好好保护你阿姐。”薛玉华神色尤为认真地看着他。
“嗯!”宋怀初重重点头。
“多谢阿初,那阿姐以后就靠你了。”宋菀卿摸了摸他头笑着说道。
宋怀初咧嘴蹭了蹭她手心。
薛玉华看着他笑容很是慈爱,“那阿初可要认真读书,将来长大了才能保护你阿姐。”
宋怀初:“嗯!我会好好读书的。”
“对了娘,教阿初的夫子寻到了吗?”宋菀卿顺势扯开话题。
薛玉华:“哪有这么快,比起学问,夫子的品性更为重要,这人选自是要仔细斟酌。”
她不求七郎飞黄腾达,只愿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将来三娘嫁人了也不至于身后无人可靠。
所以她才挑了这么久,迟迟未定下。
宋菀卿心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改日派人去打听清楚后再提也不迟。
薛玉华突然想起一事,“周妈妈,把桌上的盒子给三娘。”
“有些重。”周妈妈避开三娘伸来的手,将盒子放到床边。
“这是什么?”宋菀卿一只手竟没能将它拿起来。
“顾六郎给你的谢礼,其它的谢礼我都让他带回去了,唯有这个,他说无论如何都要给你。”薛玉华也有些好奇这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什么谢礼这么重,难道是磨喝乐?
宋菀卿怀揣着好奇抬手打开盖子,待盖子完全敞开的瞬间,眼睛险些被闪花。
满满一盒子的金元宝。
“哇!好多钱!”宋怀初张大嘴巴发出惊叹。
“……顾六郎真是实在。”薛玉华眼里不由得露出一丝赞赏,在她看来没有比钱财更实在的谢礼。
欣赏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担忧。
宋菀卿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黄澄澄的金子上,一时间有些失神,不由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我喜欢贵的。”
“最爱黄白之物。”
宋菀卿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他将她的戏言当了真,竟真送来了一盒金子。
薛玉华有心试探,“外面都说顾家六郎,性情乖戾,我看也不见得,今日观他行事,也是个知礼感恩的好孩子,倒不枉三娘你救他一番。”
“唉……就是可惜了。”
宋菀卿回神,“可惜什么?”
“可惜门第太高,要不然也能相看相看。”说完还仔细打量起她的神色。
宋菀卿脸上闪过片刻失神,很快便恢复自然,“娘,你说什么呢。一盒金子可比不上他的命值钱。”
薛玉华也不跟她绕弯子了,直言道:“就宋府这般门第都住了豺狼虎豹,更别说那些高门大户了,外面瞧着光鲜亮丽,里面指不定有什么魑魅魍魉,娘只盼你能活得顺遂随心,攀高枝的事,咱不去哈?”
宋菀卿点头,“娘说的没错,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见三娘确实没那个想法薛玉华大大松了一口气,接着话题一转:“你可还记得之前给你瞧过画像的徐郎君?他托人传话,有意与你相看,三娘,可愿去见见?”
薛玉华见她有些犹豫,继续劝说:“徐郎君家庭简单,家中除了父母双亲,并无兄弟妯娌。”
“娘还让周妈妈扮成客人去了他家铺子,他的父母都是老实的本分人,你嫁过去也不怕有人欺负,虽说家底薄,但胜在省心。”
宋菀卿目光不由地又落在金子上,最后缓缓合上盖子,点头应了下来。
薛玉华见她答应很是高兴,“等病好全了,娘就遣人去回话。”
宋怀初想到了那位大哥哥,皱着小脸,指着盒子问道:“那这些钱怎么办?”
宋菀卿将盒子推向周妈妈,“还给他。”
薛玉华不认同,“对顾府这样的人家而言,比起钱财,人情才是最难还的。我们收了这些钱,他们才会认为这恩已经还了,这样不管是我们还是大房也就没理由再向顾府提出过分的要求。”
两清。这样也好。
宋菀卿点头。
……
顾子回一上马车就迫不及待向萧胥再次确认,“三娘的身体当真无碍?”
“别人不能保证,但凭我的医术,自是保她无碍。”萧胥扯下假胡子,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这下顾子回彻底放心了,整个人懒懒散散地半躺在软枕上,右腿顺势一架,随着马车一上一下悠闲抖动,又嫌那宽大的袖子碍事,胡乱一卷,无半分在宋府时的规矩稳重。
萧胥见他原形毕露,轻“啧”两声后,兴致勃勃跟他展示起自己的诊金,“这薛大娘子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下次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带上我。”
顾子回直起身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银票,没好气道:“没下次。”
银票被抢萧胥也不在意,反而一脸微笑看着他,“你说了可不算,我都跟薛大娘子说好了,半月后,我还得上门为三娘再次把脉。”
顾子回抬眼,“你跟三娘很熟吗?”
萧胥吸气,“宋三娘子,行了吧?”
“瞧你在薛大娘子面前的那殷勤劲,我看人家压根没那想法。”
顾子回将银票揣进自己怀里,又摸了摸没有送出去的小盒子,缓缓道了一句:“来日方长。”
萧胥不解:“何必这般麻烦,你直接上门提亲,量他宋府也不敢拒绝。”
“我要的是三娘心甘情愿。”顾子回白他一眼。
是谁说顾家六郎不懂感情的。
瞧瞧,还要“两情相悦”呢。
萧胥轻笑一声,“那为兄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顾子回:“少占我便宜,你不过比我大三日而已。”
萧胥:“三日足矣,叫声哥哥来听听,哥哥教你怎么博小娘子的欢心。”
顾子回不屑,“我家三娘岂是常人能比的,你那些手段还是留着讨好谢二娘子吧。”
萧胥气道:“宋家的,还不是你顾家的。”
“迟早都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辩了起来。
……
宋府大房,柳絮萍端坐于主位,正凝神静听刁妈妈的禀告。
刁妈妈语气激动:“说是顾府的谢礼堆满了整个正堂,光是燕窝都装了两箱,但二房的大娘子硬是没收,顾六郎君原封不动又拉了回去。”
“不过。”
柳絮萍的心跟着七上八下。
刁妈妈:“顾六郎君还带了一位神医,说是能治好三娘的弱症,以后三娘的身体便能如常人一般康健。”
“而且。”
柳絮萍的心又是一紧。
“顾六郎君临走时留下一个木盒,特意指名是给三娘的,没人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金贵物件。”
柳絮萍心里可谓是抓心捞肝,只恨那日西池的黑衣人太可恨,害得她早早离去,要是多停留几刻,说不定救人的就是她们大房了。
眼下三娘不光没事,还成了顾六郎的救命恩人,三娘要是借此勾搭上了顾六郎,以后这府里,哪还有她们大房说话的份。
柳絮萍顾不上眼馋那些谢礼,心里越想越着急,她决不允许薛玉华压在她头上。
她阴沉着脸轻声吩咐刁妈妈:“你去柳府一趟,就说……”
“是,老奴现在就去。”刁妈妈眼里闪过不怀好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