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鹤突如其来的怒气打得樛淳措手不及,怕他再气下去头发都得冒烟,樛淳乖巧地退了出去。只是樛淳完全没想通,他在气什么。
翌日清晨,樛淳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就听见窗外有些热闹,起身一看,好家伙,云老爷竟亲自给南鹤送早饭来了。
八名丫鬟手捧托盏齐齐站了两列跟在他身后,云老爷满脸堆笑候在南鹤门前,脸上挤出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南鹤才开门,云老爷就上前嘘寒问暖,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让丫鬟都将早饭摆好了。
虾仁蒸饺、燕窝羹、蟹黄包、鸡丝面、三鲜鸽蛋、花折鹅糕、葱烧海参,最不起眼的可能就是那道海棠糕了。虽在此间不起眼,但它的工序却是颇为复杂的。
这样一桌比昨夜宴客的席面还要奢华,若是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丫鬟退出来后,南鹤的房门又关上了,云老爷却没出来,大约过了半刻,云老爷才从他屋中千恩万谢的出来了。
待他出了院子,南鹤朝着樛淳屋子喊了一声,“过来吃饭。”
想来南鹤已然看到了他躲在门后的身影,不得不说,这孩子眼神还真好。
然,于樛淳而言,活了这些年,吃与不吃早已无分别。如今南鹤这番诚心诚意地邀请他了,他也只好虚情假意地答应了。
门一开便径直往南鹤屋子去了,毫不客气地夹起一个蟹黄包就嘬了一口,一脸享受。
南鹤还未忘记他昨夜说的话,正打算继续跟着他吃什么自己便吃什么,不想其心思被樛淳看穿,樛淳道:“没事儿,桌上的都能吃。”说着还一脸媚笑,又逗趣道:“包括我。”
南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白了他一眼,道:“谁要啃你这老树皮。”
樛淳道:“这你就不懂了,老树皮不仅美味还能延年益寿呢!”
南鹤权当他在玩笑,夹起一块花折鹅糕放入口中。
蟹黄包吃完,樛淳才问:“柳知云和雪青呢?怎的没见着。”
南鹤眉心一紧,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道:“你究竟睡得有多沉?”
“怎的?”
南鹤摇摇头道:“柳知云一早便被云知柳叫去置办婚宴所需物什了,雪青也跟着去了。”
樛淳哦了一声,又拈起一块海棠糕,才问:“云老爷这么殷勤给你送早饭,是有事求你?”
“没有。”南鹤道。
“那只是为了感激你住在他家吃他家奢华的饭菜?”樛淳指了指一桌山珍海味道。
南鹤板着身子,一丝不苟地品着那碗燕窝,用鼻音答了个嗯。
樛淳又道:“不对啊,昨日看他那模样,分明是有求于你,却又碍于人多难以启齿。今晨这么好的机会,他竟不说?”
南鹤道:“我也觉得奇怪,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昨夜睡得可好?”
……
“嗯,我睡得挺好。”樛淳一声冷笑,又道:“我想他其实想问你是否会筑楼,但又碍于什么原因,不敢问出口。想来是他家中那怪楼里出了什么事,他联系不上清远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轻易让你知道那楼里的秘密。”
南鹤道:“这是其一。”
“还有?”
“嗯。”南鹤淡淡道:“我昨夜睡得也很好。”
见樛淳一脸听废话的模样,南鹤才解释到于他这般警醒的人来说,睡得太好是不正常的。
平日里他每每睡上一个时辰定然会醒,调息一番再次入眠。若是有人靠近,三丈外他便能知晓。然而今日云老爷进了院子上前敲门了,他才沉沉醒来。
樛淳想起自己起床时,也是觉得头沉沉的,开始以为是自己没睡好,现下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
樛淳即刻拿起南鹤的枕头闻了闻,没什么异样。又将屋子翻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蜡烛上。樛淳心想,该不会这么有缘吧,事事都跟蜡烛过不去。
南鹤寻他目光而去,将蜡烛拿了起来,双手一掰,蜡烛断了,也无异常。
突然,樛淳将目光再次锁在了床上,南鹤见状,也跟了过去。
樛淳左摸摸右闻闻,黄花梨木的床,他见得极少,带着异香的黄花梨木更是第一次见。
按常理言,黄花梨木确有安神之效,用来造床那是极好的。可偏偏这清新怡然的气味中又带着丝丝腥甜,多闻一会儿,足以让眼皮打架。
南鹤见他不自觉眯了眯眼,问道:“这床有问题?”
樛淳顺势坐了上去,拍了拍床板,道:“上好的黄花梨木。”
南鹤显然没听明白,樛淳又解释道:“染过幽冥花粉的黄花梨木,你说奇不奇?”
幽冥花粉的厉害南鹤见识过,若非他心无旁骛又有樛淳救助,那日被张庆元一把花粉撒下,他不知自己的下场会不会跟张庆元他爹一样。而今又睡在了被幽冥花粉浸泡过的床上,当真是有缘极了。
见他面有疑色,樛淳又道:“想来是有人取了山泉加入少量幽冥花粉蒸制调和再一遍遍刷在这黄花梨木上的,谈不上害人,但多睡几日也无益。不过于你我无碍,安心住下吧。”
二人用完早饭,召了下人过来一问,才知府中主人尽数出门,云氏夫妇忙着上门给达官显贵送请柬,柳知云与云娘亦是一边游览一边采买成亲所需物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樛淳一合计,觉得夜间的云家后院他们已经去过了,白日里再去看看,许能发现什么不同。
樛淳借口要与南鹤同修,支走了院中家丁,阖上门的那一刻,南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心里知道他所说的合修不过是借口,但耳廓还是莫名红了,突然感觉口干舌燥,喉咙堵得慌。
南鹤急急抿了口水,就跟着樛淳从后窗翻了出去。
白日里偷鸡摸狗最为不易,二人一直仰仗这院中茂密的花木时走时停,时而快跑时而匍匐,当真是费尽心机才躲过了一众下人的眼,来到了那生锈的铁门前。
一跃过墙,院子里静得只有昆虫振翅的声音,与初来所见是一样的,没有半点荒芜的模样。草木修剪得十分精致,花也开得极好,院中还潺潺涌着一汪清泉。
这泉恰好在那怪楼的背后,那日南鹤樛淳只顾着看楼,完全没注意院中还有这样一个雅致清幽的地方。
池水清澈,温润的泉水缓缓从地下冒出来,荡开了一层层水波纹,池中无鱼,也无藻类。
南鹤觉得池水有异,正想伸手去摸,被樛淳及时制止了,“别碰,水里有毒。”
南鹤及时收手,却看见樛淳就手伸了进去,登时心中一紧,可看他泰然自若地用手摆了摆水,又将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也无异样,又放心了不少。
“如何?”南鹤见樛淳从一脸震惊到满身杀气,一双眼睛掩不住的怒火,忙问道。
樛淳咬牙切齿道:“是妄生藤。”
南鹤还未问及妄生藤是何物,樛淳已陡然站起,眼睛直直地扫视着院子,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你说,那队白瞳护卫,现下在何处?”
听他这样问,南鹤也意识到了,自他们进入院子便没瞧见那夜的白瞳护卫,想来是那东西白日里见不得光,故而藏起来了。
可这云家后院一看便是只供观赏扑蝶的地方,除却那栋怪楼,哪里还能藏人。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又朝着那楼走去。
南鹤道:“这或许就是张庆元口中的阴阳楼。”
樛淳道:“**不离十。只是不知这阴阳楼究竟有何玄妙,门未锁,但就是打不开。”
南鹤想起那夜被弹出三丈有余,仍心有余悸,若非樛淳施救于他,可能自己已然五脏俱损,就算不死,也得将养月余。
“许是阵法的缘由。”南鹤道,“但这阵法似乎对你无用,可为何你也打不开这门?”
樛淳摊手道:“我虽活得久些,但这奇门之术乃你镇妖堂的本事,我怎知道。”续而又苦口婆心劝道:“干一行爱一行,小伙子还需用功才是。”
一语抵得南鹤哑口无言,似乎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学艺不精的样子。可这阵法委实邪门,镇妖堂乃正道之光他怎屑学这些歪门邪道。
正欲开口反驳,骤然想到这楼许就是他那“歪门邪道”的师叔所筑,登时就哑了,无力反驳,无法反驳。
南鹤无法靠近,只得樛淳伏在门上去听里面的动静,这一听,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快要被扯破了一般。高低起伏的嘶吼声伴着嘤嘤哭泣声绕得他心神不宁,一身妖气越来越浓烈,瞳孔也开始泛着红光。
南鹤见势不妙,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掌劈晕了他,扛起来一溜烟跑出了三里地。
一路狂奔没见着家丁,倒是遇上了采买归来的柳知云,当然还有他身后的云知柳。
云知柳一看他们过来的方向,眸子沉了沉,很快又复了光彩,满是担忧地望着他们。
雪青见状,更是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扔给了身后的家丁上前扶着樛淳满脸焦急询问状况。
南鹤只道是游园时不知为何晕倒了。
柳知云瞥见他脖颈上的红痕大抵猜到了怎么回事,便道:“许是还未适应这芙蓉城的‘秋老虎’,快快扶他进屋,我给他诊脉。”
柳知云诊过人的脉,也诊过妖的脉,但当他把手覆在樛淳手腕上时,愣住了。
樛淳他,并无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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