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个人得了胃病吃了点凉的闹肚子,他会说胃不好,然后对吃食各种小心。
我的病不会让我小心翼翼,它无时无刻占据我的大脑,侵略我的思想,徒留一片空虚。
河边池给我找的心理医生让我给自己写信,这东西于我而言和检讨的功能没区别,要求写的人觉得有用,写的人只在应付。
想不起来书信格式了,就这样写吧。
给我:
我住在缘江村,一个临江的小村庄。我家开了家餐馆,在村里口碑还算好。餐馆开在家里,平时纵使没人来吃饭,大家也会来打牌、闲聊。我听到很多“假话”,我妈妈不喜欢我,她喜欢女孩。
外公重男轻女,她重女轻男我不怪她。
我在5岁的时候被我妈领走,在此之前我住在外公家。
五岁,外公的小餐馆永久关门,我坐上白色小轿车驶出缘江村。两侧的杨树快速闪过,在相机定格的一刹只留下残影。
她问我拍的什么。
我说拍树,想留个纪念。
她嗤笑一声,有什么好纪念的。
她确实没什么可纪念的,缘江村对她来说是噩梦。我收回手机坐好,不敢去看她。
28.
我有父亲,我妈接走我后,我和爸爸住在一起。后来,我妈也搬了进来。我以为我要从此开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主线。
事实上只是我以为。
我妈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那个人对她说总归要给孩子一个家。所以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貌合心离。他们两个人早出晚归,仿佛回家只是因为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没人再意我,但话不能说太死。我爸会准时给我交学费,会给我请阿姨。后来我坦言我会做饭,阿姨也没了。
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29.
有一阵子我总是疑神疑鬼,我性格不好,放学一直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走路时对四周便会异常敏感,尤其是脚步声。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我害怕,拼命的跑,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变大。
回到家我会怕家里藏人,手机时时握在手里,屏幕要保持亮着,以确保我可以直接报警。我会把家里的灯全打开,会在心里重复默背家庭住址。我知道我给他们打电话没用,警察叔叔才可靠。
30.
我…没什么想写的,阮老师让我把自己觉得不开心的事写下来。她说这封信是给我的,我可以随便写,不会有人知道这封信。她不会看,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写过这样一封信。
我写不动,有些事在当时的确很难受,现在想想又太微不足道。可情绪真真实实的积累在一起,已经无从下手。
31.
给方愈:
对不起。不知道对不起你什么,但就怎么想了。班长,没见过我这种人吧,是不是觉得很离谱。怎么会有因为一点小事,一句话就,就,算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总之,就这样。
我大致算了一下你给我花的钱,我没那么多钱还你,别看我开了家饭店,其实这是何边池的产业,我就是免费劳动力。
何边池说他把钱汇给你爸了,我也算还了一点,剩下的你等我再攒攒,有了肯定还你。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的行为,我也是。时间太长了我自己都忘了 ,应该是情绪上头。所以不到一个月就后悔了,我翻墙爬进了十四中,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别人认出我。上天还是对我仁慈的,我翻进来时你们正在上课。我模仿老焦趴在后门的小窗偷窥你们的青春,我看到你有了新同桌。他是转校生,名叫李桢。我认识他,巧不巧。
我的位置被取代了,我不该留下徒增麻烦。校领导快被我这个问题少年烦死了吧,我要是再任性,老焦还要为难。
对了,那次翻墙我把老焦借我的五千块钱还给他了,他和你说了没?
方愈,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你在那种家庭下养成了傲娇的性子。
所以呀,你理解不了我,我却懂你的感受。我身边处处是家庭和睦的人,你们的大致思想是一样的,我应该是你接触到的第一个可怜鬼。
季桢留。
32.
阮老师是Q大心理学院的院长,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刚开始,我们只是闲谈。她怀疑我有抑郁倾向带我做了一系列检查。
我没有住在普通医院,而是外公的“诊所”。二当家出钱帮我重建了餐馆,我守在纪楼,一如当年。
眼前的火焰渐渐熄灭,留下一滩极小的余烬,风一吹,消散不见。我回到大厅,五、六张桌子拼在一起,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明明有更好的餐馆,这群心理学家偏偏来纪楼包桌。我不受控制的望向门口,渴望那人出现却又不断胆怯。
我一个濒死之人…想见方愈,又不想见方愈…我毫不怀疑我对方愈还残留着感情,谁不喜欢少年时期的男神。
“季哥,二当家打电话说,‘季桢要是没死就给老子回电话!’”元小麟无奈的把电话递给我“您别总是关机。”
“抱歉抱歉,”我接过手机往院子走,丢脸的事不能张扬。
何早央是昨天回家的,他的心在京城,在我这待不了几天。听说方愈在附近时,他计划再待几天,怕再见到我时是在墓前。我刚向他打包票说,方愈不可能来纪楼,我也不可能搞自杀。结果何早央刚走,元小麟就告诉我那帮心理学家要包桌。还好我怕死是真的。
“你要是敢想自杀,我tm把你坟刨了!”
已经能想象到二当家的表情了,我沉默几秒,“……你不怕我变成鬼吓你。”
何早央显然僵住了,再开口咬牙切齿的说:“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吓死何早央,黄泉下继续做假父子。何早央叭叭来叭叭去就那几句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在保证了一千遍会让他看见一个完完整整的我后,他挂了电话。
心累。
我不想死也要被何早央逼到死神面前,求着他收走我的贱命。
33.
方愈没来。
我前前后后转了几圈没找到他,还有李桢。
我真是神经了才会做这种事,我明明不想见他,七班的人不想见,一起认识的人都不想见。
我下意识摸摸脸上的口罩,薄薄的一层布挡住我面下的丑陋。所有的饭菜上齐,我退出大厅,换刀哥看店。
白炽灯明晃晃的映在镜子上,我摘下口罩又戴上。太丑了,脸上一点肉也没。
我吃的不少啊。
人可以不在大厅,耳朵得在。
何早央按的监控也就这点用处了,手机放一旁,我闭着眼睛偷听。这勾当只干这一次,不能再多了。
“别闹,我家老板有精神病。”有个男人念贴在墙上的公告,羞耻告诉我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关机!
“你家老板贴的?”那人问。
元小麟嗯一声,提前预判提问人的问题,“具体病症保密,方正是死不了的病。这玩意是吓唬酒鬼的,别管、别问。”
小麟的话完全堵死其他人的好奇心,我没再听见有关我的话。
无聊的发慌,我从纪楼晃回家。纪楼是饭店不是我住的地方,我睡在我家,外公家。老房子安抚人心,因为方愈而慌乱的心跳恢复正常,我仍没有任何睡意。
大脑将我自动代入过去,我想方愈、想外公外婆。
后面的两个人死了,只有方愈活着。活着的人我也碰不到,还不如死了,别给我留念想。
方愈为什么就不懂我呢!
我讨厌方愈,不喜欢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