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昭睡醒之后,环顾房内,一直不见景珩身影,出门询问,“御王殿下现在在何处?”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后山山坡上。”
“多谢。”
没一会儿,沈昭独自走上去,只见景珩穿着一身布衣站在山顶上,身后是大片的杏树,身影却显得尤为寂寥。
沈昭没有惊动他,只是向前默默地将大氅披在景珩身上,景珩回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上来了?伤还没有好完全。”
“那你呢?”沈昭抬头看他,“独自一人站在这又是为何?”
景珩看着前面,心中涌起百般情绪,“百城军因我而死,为了护住我,无一人生还。”
“这些年,我一直很清楚皇帝忌惮我,所以要我兵权,我便上交兵权,要我远离朝堂,远离权力,我便做个闲散王爷,但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因为害怕。”沈昭一语道破,“子煦,你很清楚百城军是你在民间组织的军队,只听你一人调遣,于是百城军和你成为了皇帝心中迟迟没法落下的剑,只要你们一日存在,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景珩苦笑一声,“我原以为我和他多年的兄弟情义不足以走到兵戈相见的地步。”
沈昭握住景珩冰凉的手,说,“子煦,造成今日的局面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百城军跟随你,以你为中心,在他们心里,你的存亡要重要的多得多。”
景珩没说话,只是更加握紧沈昭的手。
半晌,才问,“百姓如何?”
“还好,因为有你们的守护,百姓才免于伤亡。”
“那便好。”
“昭儿。”景珩突然说。
“嗯?”沈昭头靠在景珩肩膀处,眼都没睁一下,随口应着。
“我想为百城军做个无名碑。”
“好。”
景珩看着眼前的沈昭,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等伤养好,我们就去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宅子,然后就这样默默相伴余生。”
沈昭原以为景珩会在伤好之后,冲进皇宫,质问皇帝,为百城军讨回一个公道。
她抬起头,看着景珩,问出心中的想法,“不去向皇帝问个明白么?”
“昭儿,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景珩挤出笑,只是那笑中掺着凄凉,“皇帝已经向天下百姓宣告,百城军和御王叛国,已经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想当初,我为景国征战数年,却换来如今的结果,我累了,什么公道,什么王爷,什么皇宫,我全不要了。”景珩看着沈昭,说,“昭儿,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了。”
沈昭无比心疼的抱住景珩,一遍一遍说,“子煦,我在,我在,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景珩紧紧抓住沈昭的衣袖,头埋进她的手臂处,身体止不住地痉挛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没有军队,没有一切,甚至我现在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战士地尸体,我连剑都要握不住了,我怎么给他们报仇,怎么洗刷他们身上的屈辱,怎么还他们公道,我就是废人一个。”
沈昭捧起景珩的脸,用袖子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说,“子煦,你听我说,你不是废人,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你还有我,你想归隐,那我们便归隐,你若是要报仇,我便为你杀上皇宫。”
在夕阳的余光里,两人便这样静静相依在一起。
直到被一声叫喊声刺破寂静。
“子煦!子煦!”
景珩转过头,刚站起来,就被慕呈一把抱住,语气里还有明显的激动,“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说完,还伸手重重锤了景珩的胸膛,“没死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害我白给你流了那么多眼泪。”
景珩没说话,礼尚往来,也重重锤了慕呈。
“慕小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沈昭问。
“我问了寺里的小和尚。”
沈昭见慕呈后面没有跟着皇宫的宫兵,问,“我们在山城寺庙的消息,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慕呈看看景珩又看看沈昭,犹犹豫豫在想要不要说。
沈昭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眼神一变,已经准备拿出藏在袖中的刀了。
突然,景珩抓住沈昭的袖子,冲她摇摇头。
沈昭随即又把刀收回去。
景珩见慕呈这样,大概猜到他带来的人是谁了,叹了一口气,“景华是不是和你一起来了?”
慕呈点点头,“嗯。”
但又立即说:“你若不想见景华,我马上带着她走。”
景珩等慕呈说完,上下打量他,说,“你这么不想让我见她,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妹妹的事?”
慕呈马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再说了,我要是真做了什么,那你岂不是会把我削成肉泥。”
“没错。”景珩说,“所以你最好对她一生一世。”
慕呈一听景珩这么说,便明白过来皇帝做的事,并不影响他们兄妹的感情。
“景华在哪?”沈昭问。
“在禅房里,我带你们过去。”慕呈说。
半盏茶后,三人一起进去。
只见屋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带着幂篱,看不清样貌,见到景珩,原本想上前的脚步停在空中,迟迟不敢往前一步。
见状,景珩看了一眼景华,漫不经心道:“怎么,见了叔叔,连问候都没了?”
景华一听,拿掉幂篱,转身扑在景珩怀里,原本欲掉不掉的泪珠子,此时却失了泪腺掉了下来,边哭边说:“皇叔,我以为你不想认我了。”
“父皇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皇叔可是鼎鼎大名的战神,怎么会轻易就死了呢。”
“好了,不哭了。”景华在景珩怀里哭了会,然后等她情绪稳下来后,说,“我们在这里的事,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景华擦了擦眼泪,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没有,皇叔,我保证谁都没有告诉。”
景珩宠溺地摸了一下景华的头,“嗯,我相信你。”
景华见景珩对她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想到自己父皇对景珩所作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景珩,抽泣道,“皇叔,对不起,我父皇他……”
景珩一听,瞬间冷下脸来,“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见此局面,慕呈出来打圆场,扶过景华的肩,“好了好了。”
又对着景珩说,“子煦,皇宫出事了。”
景珩和沈昭同时望了彼此一眼。
沈昭开口:“出什么事了?”
景华一听沈昭的声音,想起皇后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从怀中拿出信封交给沈昭,“昭儿,这是母后让我给你的。”
沈昭打开信封,里面就只有一个字。
逃。
慕呈凑过来一看,问,“怎么只有一个逃字,这是什么意思?”
沈昭捏紧信封的一角,甚至都已经捏变形了,脸上情绪未显,她明白皇后已经凶多吉少了,事情已经超出控制了,否则皇后是不会只在信封上留下一个字的。
片刻,景珩捏了捏沈昭的手心,她知道这是景珩在用自己的方式表明,让她有安全感的一种体现。
沈昭竭力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平静道:“皇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封信是皇后娘娘在入狱前转交给景华的。”
“入狱?”景珩发出疑问,“原因。”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母后和父皇大吵了一架,然后父皇就下令废黜母后的皇后之位,然后就把母后关押在大牢里。”景华说。
慕呈站起来说:“子煦,这事我从我父亲那里了解了一点,据说是皇后娘娘不相信你会叛国,找证据想替你翻案,然后遭到了皇上的阻扰。”
景珩听完,转身背对着他们,“皇后是受我连累的。”
沈昭摸了一下景珩后背,问慕呈,“皇后娘娘现在还在牢狱吗?”
慕呈摇了摇头,“没有。”
沈昭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皇后已经死了。
“子煦,现在皇宫一团乱,韩越决勾结外党起兵谋反了,皇帝被软禁起来,顺从他的大臣现在帮他做事,不顺从的全被他杀了。”
“韩越决起兵谋反?”沈昭皱起眉头问道。
“对。”
景珩点评道:“韩越决此人给我的感觉就是阴深深的,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突然猛地咬你一口。”
沈昭却若有所思,韩越决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在面对无痕阁阁主的时候才会有,甚至她一直觉得此人在暗处一直监视自己,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她必须要查明所有真相。
沈昭对着景珩说:“子煦,你先去宫里处理,我有些事要去验证一下猜测,我们在宫里集合。”
景珩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便只能尊重沈昭的意愿,他抱着沈昭,在她耳边轻声说:“好,那你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
“好,你也是。”沈昭微笑地说。
之后几人兵分两路,沈昭去找韩越决,景珩去皇宫,慕呈和景华做接应。
夜晚,沈昭到达韩越决住处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进去了,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拦着。
她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翻窗进入书房,房间空无一人,环顾一圈之后,开始寻找想要的东西。
一会儿后,沈昭背后传来声音,韩越决站在阴影里,手中拿着正是沈昭需要的无痕阁组织内部名册。
那里面包含组织所有成员的名单以及来历。
韩越决扬了一下手中的名册,似笑非笑道:“王妃,是在找这个?”
沈昭没说话。
韩越决见状刚要上前一步,只见脖颈处突然有一柄长剑,他不甚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沈昭会杀他。
见韩越决还要走动,沈昭厉声道:“别动!”
韩越决看着沈昭,因光线昏暗的原因,他并未看清沈昭脸上的表情,只是平静说:“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喜欢拿着剑指着人。”
沈昭听他这么说,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果然是你,无痕阁阁主。”
韩越决听到沈昭喊他的另一重身份,笑了声,“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我了。”
沈昭听到他承认之后,脸色大变,眼眸骤然冰冷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怒气,拿着剑就朝韩越决杀过去。
韩越决没想到沈昭真会对自己动手,意料之外却在沈昭刺过来时不闪不躲,硬生生挨了一剑。
沈昭对韩越决的行为有一秒的愣神,下一秒只是把剑刺得更深一点。
鲜血染红了衣服,韩越决一点也不关心,甚至对于沈昭刺自己这件事还产生了些许兴奋。
他低头瞥了一眼被剑刺中的伤口,在沈昭的注视下,伸出一根手指沾取一点血,然后把手指放在唇边,血腥味在嘴边蔓延,韩越决闭眼感受。
半晌,他睁开眼睛说:“真甜。”
沈昭对此评价道:“疯子。”
“是吗?”血已经干涸在他嘴上,但韩越决丝毫不在意,他看着沈昭,说,“比起疯,我可不上当今皇帝,竟然诬陷自己弟弟叛国。”
“你参与了此事?”沈昭问。
韩越决承认道:“是,我要是不把御王和百城军想办法弄死,我又怎么会有机会谋反。”
“卑鄙无耻!”
“随你怎么说,马上我就可以改写一个新的朝代,一个属于我的朝代,到那时所有人都将成为我的蝼蚁,只配仰视我。”
沈昭还想要继续拿起剑,突然脑袋晕了一下,脚也踉跄了一大步,她只好扶着桌椅,虚弱地说,“你下了软筋散。”
刚说完,下一刻剑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即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力气,下一秒便昏倒过去。
“来人。”
“在。”
韩越决见沈昭晕倒,吩咐道:“把这间房间封死。”
“是。”
第二日,沈昭才醒过来,她动了一下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上了铁链,沈昭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不过好在还是昨日的房间。
韩越决没有再来,只是吩咐小厮每日送饭。
两日后。
韩越决推门走了进来,剑已经被收,手脚被绑着,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沈昭只能装作看不见,背对着他。
韩越决也不恼,片刻后,他说,“十七,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沈昭猛然转头,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昭说完才发觉不对,如今自己这副身体是国公府沈易坚的嫡女,又怎么会对身世存疑。
沈昭思忖了片刻,说,“我是国公府沈易坚的嫡女。”
韩越决听到这话,嗤笑了声,“十七,你真的觉得你是沈易坚的嫡女?”
还不等沈昭说是,韩越决又说:“在你入组织之前,可不是什么沈易坚嫡女,你是威武将军赵荣光的遗孤,赵将军为景国呕心沥血,结果在赵将军功成身退之后,皇帝却下令以一纸与倭寇勾结的莫须有罪证,将赵将军一家下令处死,而你是赵夫人拼死让下人保出来的。”
沈昭在听完一切后,仍觉得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自己无亲无故,所以在每次出任务时都拼尽全力,或许也是想死在出任务时罢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韩越决把桌子上的名册直接丢过去,说,“上面都有,你自己看。”
沈昭拿起来翻开名册,果然找到自己的信息,沈昭仔细核对,韩越决会说谎,可名册不会。
须臾,沈昭合上名册,名册上面的和韩越决所说的一致,她竟然是威武将军的遗孤,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当今的皇帝,再加上百城军的全军覆灭,沈昭如今对皇帝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地步。
“你给我看这个,让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世,无非是想让我和你一起谋反。”沈昭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对皇室有那么大的恨意,创立无痕阁,培养杀手为你卖命,又是进宫拉拢权臣,又一步将谋害百城军,削弱御王势力,现在诛杀对你不满的大臣,软禁皇帝,到底做这些究竟为何?难道就只是想做皇帝?”
“当然。”韩越决情绪激动道:“他们皇室中人全是虚情假意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当初我父亲还曾是个县令,他兢兢业业,爱民如子,结果就因不想向权势低头,那些人陷害他,羞辱他,甚至还当着我父亲的面污了我母亲,我父亲不愿同流合污,他们就杀了我父母,我躲在衣柜里,等他们走后,我才出来,我父母死后,我一路逃跑,最后跪倒在一户村门口。”
“之后我就在我养父母家长大,我努力读书,甚至考取了功名,拜了老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我父母报仇,却没想到我老师会遭人陷害,被押入狱,之后就被秘密处死,我被各种刁难,受尽苦楚和无尽的屈辱,而这一切全是皇帝允许的,包括我父母被杀,也是皇帝默认的,这些年,皇帝一边表现出爱民如子的假象,一边又默认底下官员残害百姓,鱼肉百姓,像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根本不配当皇帝,所以我要掀翻这一切,于是我就加入了无痕阁,不到五年时间我便杀了老阁主,成为新的无痕阁阁主,后来我不断的收集各种幼童,把他们练做杀手,替我收集皇宫的情报。”
沈昭在听完后,问,“那日我撞见你们给皇帝下毒,所以那时你就想杀了皇帝,只是因为我凑巧发现了,所以杀人灭口。”
“是。”韩越决想起那日杀沈昭的下令,似乎还有一丝不忍,但也只是一丝。
“你杀我,我能理解,那你为何要杀十五?”沈昭继续问。
韩越决沉默了会,说,“那当然是因为他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韩越决甩了一下袖子,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沈昭感知到不好,自从他和孟行之分开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而自己这段时间注意力都放在景珩身上,自然也没有想到,而现在听韩越决这么一说,才猛然发觉不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昭想上前质问,但又被铁链锁住,没法上前,“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死了。”韩越决不甚在意地甩甩袖子,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铁链被沈昭弄出声响,她死死盯着韩越决,眼眸里似要喷火,怒气冲冲道:“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去死。”
韩越决听到沈昭让他去死的消息,不禁又兴奋起来,眼眸里还冒着红光,他站起来,走到沈昭面前,蹲下身平视沈昭,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死?”韩越决嗤笑一声,“十七,你都还没有做我的皇后,我又怎么会死。”
沈昭听闻,像似听到了多大的笑话,她眼瞳睁大,盯着韩越决,一字一句道:“绝不可能。”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韩御决俯身伸手碰了一下沈昭的脸,沈昭立马转到一边,他也不气恼,“我未来的皇后,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何况,你都没有看着我建造一个新的王朝,一个没有景国王室的皇朝,我要改革新政,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天下所有人跪在我的脚下,对我俯首称臣,届时,我便会向天下人宣告你的身份。”
“至于御王,那就杀了。”韩越决补充道,“我知道那是你心上人,所以会留个全尸。”
沈昭不想理会韩越决荒唐的想法,索性便不搭理。
韩越决也不在乎,转身离开,在关上门后,对着下人说:“好好照顾我未来皇后。”
下人点头,“是。”
韩越决走后,沈昭睁开眼,“时日不多了,她要想办法出去,也不知道子煦那边怎么样了。”
皇宫。
景珩穿着银色铠甲,提着剑杀上朝堂,他被将士围在中间,铠甲被刺穿,胸膛处不断滴血,脸上也有几道血痕,反而给他增添了异常的美。
景珩管不了那么多,他回头看了眼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如今只觉得讽刺至极。
“御王殿下,我等敬重你,若你现在放下刀剑,我等留你全尸。”
景珩回头轻蔑地笑了声,声音狠厉得像寒夜里的冷风,“有本事,就来取我的命。”
将士立即做出战斗状态,“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话音刚落,双方陷入混战,景珩因一直在车轮战,再加上之前的伤还未痊愈,刚刚又奋力拼杀,早就消耗了不少体力,很快,景珩就落下风,他撑着剑站在长阶上,身后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光彩。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再回想到他这一生的来时路,身影落寞却不悲凉,不由地大笑出声,“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景珩竟落得如此下场。”
又想到沈昭,景珩心里生出无限不舍,最后他看着不断逼近的将士,喃喃道:“昭儿,算我食言了。”
一名将士正打算刺穿景珩,突然,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长剑从空中一跃而来,直直将将士的剑撞击,然后刺入旁边的墙壁。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景珩怔愣在原地。
慕卓光快速走上前,单膝跪地说,“臣救驾来迟,还望御王殿下恕罪。”
话闭,慕卓光身后的众将士齐声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御王殿下恕罪。”
景珩看着面前的众将士,仍不敢相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缓了一会,才说,“起来吧。”
等众人起身,景珩缓慢站起来,问道,“慕侯爷怎么在这?”
还不等慕卓光回答,慕呈抢先一步道:“当然是我喊来的,虽说我父亲告老回乡,但是还留了一手,手上有虎符,能调动军队。”
“王爷,先不说这些了,你去办你的事。”慕卓光抽出宝剑,目光一一扫过,说,“至于他们,交给末将来处理。”
景珩捡起地上的剑,很轻地笑了声,“那就交给侯爷了。”
说完,景珩一步步踏上长阶,他走过长阶无数次,却从未像今日一般寸步难行。
终于,景珩走到景仁殿前,踏入殿内,望向帝王,谁都没有开口。
半晌后,帝王说,“子煦,你来了。”
语气和平日无异,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自己的好兄长。
若不是下面再发生激烈的打斗,景珩都要相信了。
帝王景瑞自顾自地说,“朕就知道你会来的,朕等你许久了,自从听到你战死的消息,朕就寝食难安,始终得不到安宁,你在时朕惶惶恐恐,你死了朕也不得安生,说起来,朕从未与你说过这些,你明白朕猜忌你,所以你上交兵权,可是你知道外面的这些人是怎么说的吗?”
提到这些,景瑞明显情绪激动,“说朕这个皇位的不配位,应该由你来做,父皇在世时,你便是他最宠爱的皇子,就连临死前念着的人也是你,而我陪在他身边多年,努力多年,只是想让他多注意我一点,结果,还是他还是照样不关心,甚至连皇位都是你让给我的。”
景瑞越说越上头,连皇帝的身份都不顾了,大声咆哮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凭什么朕就要接受你的施舍!到底凭什么!!!”
景瑞伸手指着景珩,脸上青筋显现,眼睛瞪着景珩,“我恨你,景珩,所以我要杀了你,包括你一手建立的百城军,我要洗刷你们在我身上的耻辱。”
恨意之大连称呼都忘记改。
景瑞一口气说完,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景珩,嘲讽自己,“结果,还是没把你杀了。”
景珩质问道:“你恨我,你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还要诛杀百城军?!他们为景国立下汗马功劳,是景国的大功臣。”
“因为他们是你一手带出来的。”
“那皇后娘娘呢?那些无辜的百姓呢?为什么要相信韩越决?为什么纵容韩越决残害地方官员?甚至放火烧成!”
景瑞冷笑两声,说,“那是因为百姓说你才是天下之主,他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那朕为何不能杀了他们。”
景珩肩膀发抖,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因太过用力,牵动到伤口,血不断地冒出来,滴落在地。
他嘴唇发白,颤抖道:“你听信奸人谗言,罔顾是非,残害忠良,不顾百姓性命,你根本不配坐在皇位上。”
“你要谋反?”
景珩带着嘲讽和讥笑道:“你都给我安了个谋反的罪名,我若是不谋反,岂不是对不起你。”
景瑞盯着景珩,说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来人,把御王景珩拿下。”
景瑞说完,没有一个将士出现。
景珩见此嘲讽他,“你身后空无一人。”
景珩提着剑,一步步逼近景瑞,说,“今日我就要为百城军报仇,为残害过的官员报仇,还有你残害过的百姓报仇。”
景瑞没想到景珩真的提着剑逼近,毕竟景珩一直很尊敬他,他突然慌了,说道:“你竟敢弑兄?!”
景珩讥笑,“皇兄,你都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了,我为何不敢杀你,何况,我今日若放了你,那你会放了我吗?”
不等景瑞说话,景珩便说:“自然不会,皇兄只会对我和我身边的人赶尽杀绝,既如此,我又怎么能放了你。”
景瑞还想说话,下一秒,剑就刺穿他胸口。
血溅到他脸上。
这时。
外面刚好结束,慕卓光进来,看到景瑞倒在一旁,人已经死了。
“我还以为王爷会对他留有一命。”
“现在还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何况,我身上系着的也不单单只是我一人的性命。”
慕卓光提剑立在一旁,说,“王爷高见。”
“现在众将士还有多少人?”
“不到三千人。”慕卓光补充一句,“不过,都是精悦,请王爷放心。”
“虎符在哪?”
慕卓光从怀中拿出虎符,递给景珩。
景珩接过来,走到殿外,站在长阶高出,举起手中的虎符,大声道:“众将士,本王与你们同在。”
长阶下,众将士齐声高呼:“末将誓死跟随御王殿下。”
景珩见此情形,心中也有了几分把握,“传令。”
“末将在。”
“传本王命令,诛拿韩越决和一众党羽。”
“末将领命。”
等慕卓光走后,慕辰说,“子煦,你的伤?”
“无碍。”景珩问,“昭儿有与你联系吗?”
“没有。”
“那应该是在韩越决那。”
慕辰担忧道:“那会不会拿御王妃要挟你?”
“昭儿会有办法,我相信她。”景珩转头问,“景华呢?”
“放心,她在安全的地方。”
景珩点点头,“嗯。”
一个时辰后。
和韩越决有关之人,全部被捉拿跪在地上,景珩俯视瞥了一眼,发现没有韩越决的身影,明白他已经逃跑了。
慕卓光大步走向前说道:“启禀殿下,已将韩越决的叛党全部拿下。”
景珩听完后问,“可有看到御王妃?”
“并没有。”
景珩听到没有沈昭的消息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强压下去心里的燥意。
忽然,一个身影越至身后,拍了一下景珩的肩,“子煦。”
景珩转头,惊喜的看着沈昭,心慌瞬间烟消云散。
他看着沈昭白皙的手腕上,现在布满了青紫的痕迹,眸底杀光乍现,轻轻摩挲手腕,心疼低头询问道:“怎么回事?”
“无碍,只是韩越决为了防止我逃跑,拿铁链造成的。”沈昭说完,又补充道:“过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景珩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摩只好按耐住想将沈昭抱在怀里的**,看着脚下的众将士,命令道:“所有将士听令,全力搜查韩越决,必要时刻,可以杀之。”
“是。”
突然,一道声音从后侧方传来,来人身穿墨褐色长袍,头戴衣冠,整个人干净整洁。
韩越决挟持景华从后方走出来,丝豪不惧怕,“御王殿下,好久不见。”
慕辰一看到景华被韩越决用刀抵着脖子,心一下子就慌了,脱口而出:“景华!”
景珩盯着韩越决,脸上虽没有表情,但眼眸却簇了一层冰,冷声道:“放了她。”
“放了她?”韩越决对景珩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御王殿下,她的父皇可是杀了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军队,甚至还想杀了你,你不感激我要杀她,却要求我放了她。”
说到这,韩越决嗤笑道:“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呐。”
景珩高高在上地俯视韩越决,像在看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睥睨道:“你没资格评判本王做事。”
韩越决听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们皇室的人果然全是伪君子。”韩越决突然低头凑近景华,在她耳边挑拨说:“你的皇叔杀了你的父皇,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景华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我皇叔是不会杀我的,你要杀就杀,休想挑拨我和我皇叔的关系。”
韩越决怒极,正要杀景华时,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箭从空中袭来,直直地刺中他的胸口,握刀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城墙上的红衣少女,身后的风吹动少女的裙摆,他想起她的箭术在无痕阁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会射向自己,随既嘴角浮出微笑,淡然的倒了下去。
沈昭拿弓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她看着韩越决的尸体,没有任何表情,她终于为自己报了仇。
半晌后,她放下弓,对着景珩说:“这样子不就解决了么,何必跟他说那么废话。”
景珩虚心听沈昭教诲,“夫人说的是。”
这边,景华获救后,仍怔愣在原地,身子僵住,一动不动。
慕辰看她这样子,以为她吓傻了,抱住她,不断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景华晃过神,一把推开慕辰,“你干什么?”
慕辰茫然道:“你吓到了,我安慰你呀。”
“你才吓到了呢,我那是对昭儿的箭术深感崇拜。”
“既然你这么崇拜,不如和我一同练箭怎么样?”沈昭走过来问。
“啊。”景华讷讷地说,“不用了吧。”
“你以后和昭儿一同练。” 景珩看着景话脖子上的伤口,问“除了脖颈,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这么弱,是应该多练,省得以后再被人抓走。”
“不是,皇叔,不用了吧,我这身体怕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那就更应该练了。”景珩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景华哭唧唧地看向慕辰。
慕辰无奈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沈昭转过头,摸了一下景华肩膀,“放心,无非就是练十二个时辰,然后卯时起床而已。”
景华听完后,更哭唧唧了。
三个月后,韩越决叛党全部流放充军。
贞元十六年,先皇病死,由御王景珩继承皇位,改国号为陵。
景珩身穿赤红龙袍,头戴冕冠,腰间束着黑色腰带,腰上佩戴上好的玉佩。
沈昭身穿赤红凤袍,头戴凤冠,头上两侧分别用精美的步摇点缀,耳朵和脖子上带着用珠宝制成的耳环和项链,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尽显皇后威仪。
景仁殿门口,景珩牵起沈昭的手。
沈昭微微一笑,“以后这天下,我陪你去看。”
“好。”
身后是漫天纷飞的大雪,簌簌地下着,雪落在两人头顶,银装素裹了一地。
正前方是新的旅程,而这次两人将紧紧握住彼此,一同踏上。
【正文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