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卿梦也】
“你以前,和别的男人做过这种事吗?”
“我,是第一次。”
“你是我的第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只会是你。”
黑暗中的声音满是怜爱。不见他身影,却被一股温暖环抱。我好似依偎在他怀中,静静沉睡。他有让人贪恋的气息,是我舍不得忘却的气息。
我梦到了一个叫“yanqing”的男人。
每次唤出他的姓名,他的耳根总会不自觉染上红晕。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过去的某段回忆,我所看见的听到的,都是过去的我和“yanqing”真切发生过的吗?如果梦境是过去发生的事,那这个叫“yanqing”的男人一定知道我的事,保不准他就是知晓我姓名的人。
可是我记不住梦,醒来便全忘了。
颜卿,砚清。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烟波醒渡】
马车在颠簸中前行,我靠在颜卿的肩上,困意渐渐袭来。我感觉到他深情微怔,但并没有推开我。他的肩膀并不宽厚,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檀木的气息,许是公堂上坐得久了染上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在颜卿的搀扶下跳下马车。夜色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抬头看向府邸的门匾,“信州府”,神情有点呆滞。青石板街道旁是只有绿叶的桂花树,树下的石凳上落了几片树叶。
“好熟悉的大门……好熟悉的街道……”
从某次对眼前的景象产生熟悉的恍惚起,我经常一下子愣住,然后发呆。等到全身心都静下来时,脑海会一闪而过类似眼前看到的画面。我敢笃定,那就是曾经发生过的,我呢,也大概率和身旁的人有或多或少的交集。既然是旧识,也不必过分紧张,只管相信别人。
天塌了,要死了,不还有柳砚清嘛。
“颜大人果真是信州知县啊。”
我笑着转头看向与柳砚清极为相似但又大相径庭的人。面色憔悴,眼底泛黑,气血不足,骨瘦如柴,善言善面。哪里有知县的样子。知县不该是大肚皮、长胡须、眉目凌厉吗?很难想象医鹿山那位仙人如果变胖油腻会是什么样子……我默默噗嗤一笑,心里故意不念出他的名字,偷偷趣化他。
颜卿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侧过脸轻声道:“夜深了,先进府吧。”
他领我穿过大堂、二堂、三堂,每一步都配合我的步子走,始终与我并排。大堂的灯早灭了,黑黢黢静悄悄的。穿过二堂,太师椅旁搁着件未收的官服。三堂檐下的灯笼轻轻摇晃,照得青砖地面忽明忽暗。拐进后宅,迎风扑来淡淡的檀香。
先带我认了路,告诉茅房等地在哪儿后,来人告知客房收拾完毕。
我环顾客房,布置得简洁雅致。我转头看向颜卿,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嗯?”
颜卿见我神色有异,环顾一圈客房,并未发现什么问题,问道:“可是哪里不合心意?”
我眨眨眼,故作天真地问:“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不该睡一张床吗?”
颜卿顿时愣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不敢再直视我。他轻咳了声,声音有些发紧:“可你记不清过往之事,贸然睡一张床,恐……我怕坏了姑娘清白。”
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中暗笑继续逗他:“我不记得,可你记得啊。苦等多年的妻子终于归家,你难道不想和我多说几句话吗?不想和我多相处一会儿吗?”
颜卿的脸更红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自然想,可……”
“想就对了,这才像夫妻嘛。”我打断他的话,故意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客房就先这样吧,日后有客人了再住。我行李也不多,就直接住你屋啦。”
颜卿显然被我大胆的言辞吓到了,陷入手足无措的窘境。本想继续逗他,奈何困意来袭,颠簸了一天,我实在累得慌。
“好啦,我开玩笑的。辛苦收拾出来,我便在此住下啦。多谢颜大人的细心招待。”
颜卿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吩咐仆从照顾好我后便要离开了。
“颜卿!”
我轻声唤住他。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嗯——做个好梦?”
颜卿的唇角扬起,月光融进他的眸子里。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温和,如仲夏之月的夜风拂过。
“嗯,好梦。明天见。”
话语简短,说完他转身离去,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背影渐渐融入月色之中。我曾在医鹿山见过无数次相似的背影,只是眼下的是道不尽的温柔。
不是没想过颜卿和柳砚清会不会长相相似,性格也相似。这是我幻想中的柳砚清,给予我无条件的温柔,会笑、会脸红、会回应我无聊的玩笑话。没有仙人身份的隔阂,放肆自己与我相处。
院墙外的树林沙沙作响,宛如静谧的夜语。我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像是撒落的珍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明天见……明天见……”
我低声重复着他的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羞涩的笑意。
严格来讲,这是我与颜卿的初次见面,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的温润如玉,他的沉稳内敛,都让我满心欢喜。
才不是因为那张脸呢!
清晨天刚亮不久。本想补足我前日早起流失的睡眠,结果生生被府外的击鼓声吵醒。被子蒙不住,窗户也关不住,我只好任命穿戴整齐出门去。
前门肯定是不能去了,我选择走后门。
推开门,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街道上已经聚集了摆摊的商贩。我绕到县衙正门外,站在人群后面,想看看堂堂信州知县是如何办案。
大堂之上,“明镜高悬”下颜卿端坐在案前,神情肃穆。深青色官服衬得他肤色白皙,倒是眼底的暗沉越发明显。
“堂下所跪何人?为何事而来?”
我踮起脚站在人群中,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昨晚脸颊涨红羞涩之人与堂上之人毫无关系。亲民清官,长得还帅,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
堂下跪着的村民满脸焦急说道:“大人,求您为小人做主!我家娘子昨日喝了村里的井水后,突然腹痛难忍,如今已卧床不起。小人怀疑……怀疑有人在井里下了毒!”
颜卿听完沉声问道:“除了你家娘子,可还有其他人出现类似症状?”
村民连忙点头:“有!村里还有几户人家也出现了腹痛的症状,只是没有我家娘子严重。小人担心,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家娘子她……”
颜卿神色凝重,立刻吩咐身旁的师爷:“立刻派人去村里查看井水,并请大夫为村民诊治。水源关系百姓生活起居,此事重大,本官一定彻查到底!”
村民连连磕头:“多谢颜大人!多谢颜大人!”
身边的信州百姓也开始称赞起他。夸得那叫一个好听,几乎给颜卿从发丝一路夸到脚指头。明明说的是堂上之人,为何我却突然生出一股害羞。
变相被夸眼光好吧。
人群散去,我提起裙摆跨过公堂的木栏,穿过大堂追上颜卿的步子。我沉着嗓子,模仿老婆婆的声音喊住颜卿。
“颜大人!小人有要事相报!”
他当真以为是有人报案,回过头时脸上的威严和看到来人是我时闪出的错愕形成鲜明对比,逗得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他也扬起唇角,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我走到他身边,双手端在腹前朝他深鞠一躬。
“颜大人一大早就工作,辛苦啦。”
他笑着,修长的手指轻轻将我头上着急跑来,摇摇欲坠的白梅步摇往发髻内一推,动作温柔而细致。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耳垂,带来一丝微凉,让我不由得微微一颤。
“吃过早膳没?”
“还没呢,这不等着你一起嘛。”
我仰起头,冲他眨了眨眼。他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却又很快被他压下。
面对失忆重生的我,他没有选择疏离或是特殊对待,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温柔,绝不越界。
“想吃什么?”
我歪着头,故作思考状,“嗯……包子馒头米粥面条?”
他自然地接住我的话,“是都吃还是任选其一?”
“这个问题,就交给英明的颜大人来定夺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待会儿还有公务要办,今天就用厨房准备的早膳,晚上我带你去外面的酒楼吃。”
我重重点头,“好!”
颜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转身吩咐下人准备用膳。他的背影挺拔清瘦,深青色的官服衬得他愈发清冷如玉。
重生前的我,应该没有对颜卿做什么过分,伤害他的事吧……如此温柔之人,要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会良心不安自残形愧抑郁而终的!
早膳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包子、白粥和小菜摆满了桌子。不多时又端来一碗素面。颜卿坐在我对面,先替我夹了一个包子。
“是白菜馅儿的,趁热吃。”
我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满口鲜香。白菜馅一定是我从前最爱吃的,也是现在,从此刻起最爱吃的。我鼓着脸感叹包子的一绝,抬头看向他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脸上,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脸上不由得泛起红晕,羞涩着轻声说道:“你也吃啊。”
早膳过后,颜卿起身整理官服。我目送他离开,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在我身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
“我就在二堂,有事来找我便是,不必拘束。”
我笑着点头,挥手与他道别。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肚子也填饱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人生地不熟的,多少有些无聊。府邸虽大,除了见到几个忙碌的下人,便只有我一个人闲逛。庭院里的花草倒是开得好,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我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正好。
“如此好天气,怎能不睡觉。”
我自言自语,转身朝房间走去。刚准备躺下,忽然注意到窗外有人影掠过,随后我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夫人,我们给您送点裁缝新制好的衣裳,您现在要看看吗?”
门外传来昨晚见过的管家恭敬的声音。本着礼貌待人的原则,我迅速翻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开门迎接。
我微笑着说道:“进来吧。”
领头的是府上的管家,身后跟着几名侍女,手里端着颜色各异的服饰,无一例外,都是我喜欢的款式和颜色。柔软的丝绸、精致的刺绣,每一件都显得格外用心。
管家走到我身边,欠身恭敬道:“在下姓李,是信州府的管事,夫人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好,谢谢您。”
管家浅笑着微微点头,继续说道:“这间房若是夫人住着不舒服,我马上给您换。”
我连忙摆手,“很舒服!出门右转就是后门,我想出去逛逛也方便。”
管家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夫人真的变了呢。”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管家却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对侍女们吩咐道:“把衣裳放下吧。”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管家临走前,又回头对我说道:“夫人好好休息,待会儿午膳时间我再来叫您。”
“好。谢谢。”
午膳时间颜卿并不在府上,交代完下属后便匆匆查案了。我想去信州街市走走看,毕竟整日待在府里也闷得慌。管家见我打算出门,脸上露出担忧。
“夫人,您初来乍到,对信州不熟悉,独自出门恐怕不太安全。不如找个人陪您一起去吧。”
我想想也行,便先谢过管家。
他招呼了一位名叫桂花的姑娘过来,介绍道:“桂花以后就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了。这姑娘很是机灵能干,夫人觉得如何?”
我上下打量了桂花一番,他年纪不大,约莫十**岁,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笑起来时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显得格外灵动。见她眼神清澈举止得体,我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好感。
“谢谢管家,也谢谢桂花姑娘。”
桂花听了,连忙上前行礼:“桂花才要谢谢夫人。以后桂花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夫人。”
我笑着扶起她,“不必多礼。我见你莫名的熟悉,想必我们之前应该认识。就学从前一样,随意些就好。”
桂花怔愣片刻,点了点头,主动走到我身侧,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向我介绍起信州的新奇玩意儿。
“夫人,您想去哪里逛逛?信州的街市热闹得很,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有卖糕点小吃的摊子,还有不少新奇玩意儿呢。”
我顿时生出几分兴致。从医鹿山一路出发到现在,我可一点没打扮过。两套衣服换着穿,一根发饰走天下。
信州的街市果然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桂花一边走一边为我介绍:“夫人,前面那家‘锦绣坊’是信州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前年刚开张那会儿围满了人,里面的胭脂水粉都是上等货,各家夫人都争着用呢。”
走进锦绣坊,店内陈设雅致,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香气……是我在医鹿山药草闻多了的缘故吗,这味道着实喜欢不起来。我蹙着眉,想拉着桂花赶快离开。眼疾手快老板娘见我们进来,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
“这位夫人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铺子吧?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到的胭脂?颜色正,质地细腻,保准您喜欢。”
逃走失败。
我笑着摇头说不必了,想从她身边越过。老板娘倒只顾着推销,管我要不要的架势,随手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非得凑到我眼前让我看看。只见里面的颜色鲜艳而不俗,放在平常姑娘眼里确实不错。
可惜,对象是我。
桂花在一旁轻声说道:“夫人,这颜色很适合您,衬得肤色更白皙。要不试试?”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摇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受不了这味道,我们出去吧。”
桂花脸色一变,赶忙搀扶上我的臂弯,低声询问:“夫人没事吧?”
我摆摆手,捂着嘴皱着眉跟老板娘道谢:“想必是我近来孕吐得厉害,不能光顾老板的生意。铺子里的胭脂都不错,日后再来光顾。”
老板娘听了,立马明白,搀扶着我送往门口,“夫人身子要紧。等日后孩子出生了再来啊。”
管她有没有凭空怀孕,可算出来了。我深吸了口信州纯洁的空气,心情舒畅。桂花果然是了解我的,默契地没多问,继续领我又逛了几家铺子。
“不过夫人……没有怀孕吧?”
这孩子,到底是了解我还是不了解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放心吧,你们颜大人动作没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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