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泰然自若的神情,阮希音反而有着一瞬间的失神,似乎和他在一起,再危急的情况下自己也会感到莫名的平静,仿佛怎样都不会有大事。
原先着急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阮月倒是在门外不耐烦地急跺脚,转了几圈后,才想起了站在一旁的张晨曦。
医院里的同行们绝对想不到她这样德高望重、备受尊崇、沉着冷静的前辈下了手术台,在处理自己女儿的事上会这么的头疼、沉不住气。虽然她把张晨曦当作自己的女婿候选人,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女婿,不算真正毫不避讳的一家人,作为长辈和前辈,她还是要在晚辈和后辈面前保持一个得体的姿态。
这样想着,阮月松开刚才紧绷着的眉头,在脸上挂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但她绝对是多虑了。
张晨曦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两手松松垮垮地提着东西,微仰着头,自顾自地吹着额上的碎发,玩得不亦乐乎。
“小张啊!”阮月笑眯眯地唤他,把他吓得一个机灵。
“怎么了,阮前辈。”张晨曦讪讪地看向她。
阮月疑惑道:“你和音音,到底……”
张晨曦直感到头皮发麻,他也没想到当时的随口一说,竟然后患无穷。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说辞时,门突然打开了,看到阮希音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张晨曦像见到救星一般,逃似的往她的方向多走了几步,接受圣光的普照。
看到女儿,阮月也没心思继续追问张晨曦了,她额间的皱纹和眼角纹连成一片,控制不住大声道:“干什么呢!要那么久?”
“换衣服啊!”阮希音面不改色地说,“妈,你们来的也太突然了吧!我房间乱糟糟的,都来不及收。”阮希音叹了口气,神色上看不出破绽,仿佛她刚刚真的在换衣服收房间似的。
谁看她这表情,都绝对猜不出她的房间里藏了一个男人。
“都是自己人,整这么麻烦,你房间我又不是没见过,多乱我心里有数。”
阮母自顾自地走进门,阮希音侧身为她让开一条道,目光投向母亲身后的人。
张晨曦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提着东西准备往里走,被阮希音堵住一半的门。他支起眼皮,瞥了对方一眼,不耐烦地说:“干什么!不欢迎我?”
“张晨曦!这么晚你和我妈来这干嘛?”阮希音没搭他的话,压着声音问。
张晨曦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手上提着阮月给阮希音买的东西,他绝对要把两只手大大摊开。
“我可是按照誓言跟我爸妈澄清了啊!谁知道你妈那么快就知道了,晚上做完手术我还来不及溜呢,就被她‘请’过来了,我又不好拒绝。”张晨曦不情不愿地嘟囔道。
“我妈来干嘛的?”
“这是你妈啊,你问我?我能知道吗!”张晨曦翻了个白眼。
阮希音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和我妈在一起呆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进来吧!”
张晨曦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进屋,阮希音跟在她后面,见她母亲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面容严肃,神色平淡,显然没有发现什么出格的事,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母亲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虽然她控制欲强,此番必然是来给自己的事业、婚姻方面建言献策的,但阮月也不至于操心到走遍她所有的房间,事无巨细地从她的衣食住行聊到婚丧嫁娶。
阮月做事向来利落,不婆婆妈妈,也不啰里啰唆,除了和阮希音的几次大型争吵。
不过,说到好奇心。阮希音瞥了一眼东张西望的张晨曦,仿佛盯着一个巨型大炮弹。
张晨曦浑然不觉,依旧漫不经心地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还吹吹空气里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碎叶,阮希音的面色愈发凝重,最终还是忍不住在他后面小声提醒:“张晨曦,你别在我家到处走啊!”
张晨曦猛地站定,莫名其妙地看向阮希音。
“阮希音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他打量了一下。
“哪里奇怪了?”
“你之前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啊!哎我说,我腿长随便走走怎么了,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我和你妈看到?”张晨曦盯着她,突然没由来地问:“难道是,你金屋藏娇了?”
阮希音看着张晨曦的眼睛,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
看起来挺傻一人啊,怎么总是有些诡异的理智!
她忍耐着心中打人的**和愧疚的心情,理所当然地解释:“什么娇不娇的,我家里很多贵重的仪器,怕你一不小心碰坏了而已,别乱想。”
张晨曦呵呵几声,“谁家里还没点贵重的仪器,我家里到处都是。”
他走到沙发前,把东西放在桌上后直接坐下,翘起二郎腿开始玩手机,一点不客气。
阮希音把沙发腾给他们,随便拿了个椅子来,放在两人面前,自己轻身坐下,和他们面对面。
她忽视坐在一旁、存在感极强张晨曦,问阮月:“妈,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您之前也没这么清闲啊!
“刚好得空,我就过来看看,小张是陪我来的。”阮母往四周瞧了瞧,平淡地说:“你这房子装修得好,周边环境也不错。”
“是都挺不错的,阳台在那,不然您再去看看风景?”阮希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阳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母亲寒光毕露的眼睛。
“那倒不用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月天天忙得脚不着地,做事雷厉风行惯了,直入主题问:“你们之前说有感情,现在又说不是那种感情,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感情?”
“让张晨曦给您解释,有没有感情都是他扯的。”阮希音及时把锅往张晨曦头上扣,朝他使眼色。
张晨曦无奈又勉强地和阮希音的目光对上。
阮希音直盯着他,眼中暗含杀机。
这些事可都是你惹出来的啊!你自己跟我妈解释。
张晨曦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这乌龙是他瞎扯出来的,要他解释,他也认了。他把翘起的腿放下来,比刚才坐得稍微认真端正了点。
张晨曦一脸赤诚地说:“阮阿姨,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相处那么多年,感情肯定是有的,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感情。”
阮希音配合地点点头。
“有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要道歉。我跟我爸说喜欢阮希音,其实是我嫌他们催我相亲烦,搪塞他们的。”张晨曦撇撇嘴,继续说:“不过这句话按道理讲倒也不算错,我确实很喜欢她,但不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就是小伙伴间的那种喜欢而已。你和我爸妈都希望我们作为爱人在一起,我俩真做不到啊!是真的没有伴侣间相互吸引的那种情愫。”
阮希音又欣慰地点点头,心想张晨曦那么多年书还是没有白读。
阮月凝神想了一会,看了看面前两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两个都没交往过,又怎么知道你们不能相互吸引呢?不然,你们先试试。”
“不行!”阮希音和张晨曦同时叫出声,阮月瞪了阮希音一眼。
阮希音又瞪了张晨曦一眼。
张晨曦只好开大:“真不行。阮阿姨,其实,我家里就我一个小孩,我也没有其他的同龄的亲戚,一直以来,我都把阮希音当我的妹妹,亲妹妹!哥哥怎么能跟妹妹在一起呢,对不起阮前辈,辜负您的好心了。”
在张晨曦的世界里,亲情就是完全不沾染爱情的超纯洁关系,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凸显他和阮希音之间关系的纯洁无暇。
但阮希音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拧眉看向张晨曦,心里百感交集。
这样幼稚的人,他把我当妹妹???
她一直都把张晨曦当弟弟啊!!!
虽然满腹怨言,然此刻“大敌”当前,阮希音只好按下心中的百转千回,脸上挂着一个认同的微笑。
“是的妈,我一直都把张晨曦当哥哥。”她咬着牙,继续说:“他的想法我都知道,我的想法他也都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阮希音抬手比了个叉。
阮月烦躁地揉了揉眉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一阵酝酿后,阮月还是不知道要如何继续劝阻,只得叹了口气。
她感叹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想法,我怎么就弄不懂了呢!我们那个年代,两个人在一起玩得久了,各方面适合,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根本就不分什么妹妹呀哥哥的感情,很多时候妹妹哥哥地叫着叫着就变成夫妻了。可能真的是时代发展的太快,我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爱情观了。”
两人明明那么般配,终究是有缘无分吗?
阮月郁闷地摇了摇头。她看向女儿恬静的脸庞,白若凝脂,眸中水光粼粼,颇有几分楚楚可怜,心下动容,横亘在心上的一股偏执劲瞬间软化了。
本来前几天就刚跟女儿吵过架,心里也闷的慌,现在事情说清楚了,女儿始终不情不愿的,她也不想再继续逼迫,以免又闹得更不愉快。那么多年没见,才见几天,就鸡飞狗跳的,她心里也不爽快。
“音音,既然你们也没这个想法,妈也就懒得说了,你们自己琢磨去吧。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既然已经立业,成家的事也要多想想。”
阮希音点头如摇鼓,感叹她妈终于放弃了。
张晨曦则释怀地笑了,顺便道:“是啊!阮阿姨,婚姻大事你就别替阮希音担心了,她那么聪明,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他又说:“还有阿姨,你也别总提她讨厌的事,可以多关心关心她的其他方面嘛,衣食住行什么的,这样才能让她感到温暖和爱嘛!”
说完,张晨曦向阮月比了个手势,这是他们医院有一次组织活动,他唱《感恩的心》学的。
阮月本来也想拉近和女儿的距离,了然地点头,缓和了脸上的表情,对着阮希音轻声道:“音音,妈之前向你发脾气,也是因为关心你,太着急了。小张说的对,你在国外那么多年了,妈也没好好关心关心你,国外衣食住行跟国内肯定有很大不同的,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妈今天帮你买了不少东西,喜欢的你就吃,不喜欢的你就扔,心里也别有什么负担。”
听着听着,阮希音的心也变得柔软,眼泪也都要掉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好哄了。
阮月往周边看了一圈,又说:“音音,妈看你这房间挺大的,不然带着妈四处走走,好久没在一起生活了,妈也想多了解了解现在的你。”
阮希音:“……”
她的眼泪又被吓回来了,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对着张晨曦那一番说辞的感恩之心也瞬间荡然无存。
“对啊阮希音,带你妈四处逛逛呗!”张晨曦竟然还在那里添油加醋。
阮希音看向他,咬牙切齿地问:“怎么,张晨曦,你是也想看一看吗?”
看什么看,看出一个陌生人来,你们就开心了?
天亮了,我还没睡[摊手]
早睡早起,明天做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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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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