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城是帝国首都,也是教廷所在地,不同于柴里郡大片的农场和牧场,这是一个繁华的都城。
巍峨城墙里的景象是偏远郡区不曾有的风光,白知抬头眺望,远处的皇宫光从外表看就可以料想到其中的奢华,鸢尾庄园和这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教廷处在奥兰城西区,从矗立的柱廊穹顶上雨水侵蚀的痕迹可以明显看出教廷的衰落,多年来疏于修缮,百年前与皇宫一般辉煌的建筑,如今沦为陪衬。
艾伯特进入教廷已经有一个多月,白知辞别凯瑟琳后独身踏上前往奥兰城的道路,一路上碰到恶魔附身也会借用银器驱魔,如果遇到的是实体降临的恶魔直接用火焰烧死。
白知如今的魔力对付中等恶魔也不在话下,实力大致相当于主教级别的驱魔师。
主教级别的驱魔师是从实力顶尖的高级驱魔师中选举产生,路易斯如果没被调任,以他的实力升上主教指日可待。
白知想到路易斯体内的那个恶魔,至今仍不知道他的真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的夜里白知直接就开口问了。
“我的真名?”
顶着兰斯洛特的脸,无名的恶魔开始回忆那些模糊不清的往事。
百年前的那场大战教廷几乎覆灭,作为七原罪恶魔的路西法*也未能全身而退。
“我被光明魔法重伤,陷入沉眠。”
究竟因何缘由开启的战争路西法已经记不清,只记得再次醒来已是百年后。
教廷青黄不接,除了寿命将尽的几位主教,就只剩下年轻一辈的驱魔师。
帝国已落入玛门的手中,这次他换了策略,以永恒的寿命为诱饵蛊惑了国王,利用人类的力量来奴役人类,靠着皇权打压教廷,驱逐对己方有威胁的女巫。
“也许在你看来是我夺舍了路易斯,事实却是路易斯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祭品强行召唤了我。”
路西法从路易斯的躯壳中读到了他的愤怒,对于贵族理所当然的傲慢的愤怒。
在教廷他是天之骄子,但在贵族眼中他和平民没什么区别,明明是完成了交付给自己的驱魔任务,却依旧遭受着贵族们的蔑视和指责,被打上了罪人的烙印。
教廷迫于皇室的压力只能将他降职调任,外人眼中他前途无量不过在偏远郡待上一年半载就能回去,但路易斯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回去了,这种变相的放逐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再也不能忍受这些愚蠢的贵族,他们将特权视为自然权利,恬不知耻地剥削平民,而民众的愤怒正是对这种篡夺的回应*。
他产生了愤怒,愤怒是原罪。
他多年的信仰崩塌了。
修道院地窖的法阵是他以血为笔,交予路西法的投名状。
贵族的傲慢将我拉入地狱,那我就要让他们死于傲慢!
谁能想到最先献祭恶魔的不是马克,而是平日里待人和煦的路易斯,只不过他还保留着神父的悲悯,献祭的是自己。
“既然接受了他的献祭,我当然会按照契约为他除掉那几个贵族。”
首当其冲的就是斯科特伯爵,至于原因,谁让鸢尾庄园就在柴里郡?当然先挑近的下手。
路西法幻化成斯科特伯爵的模样,又捏了个少爷的分身,对庄园里的人宣称少爷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他们自然深信不疑。
在外用着伯爵的身份,庄园里则留下少爷的分身。
路易斯驱魔时杀害的那名贵族是霍伦公爵的独子,已经被恶魔完全侵占的人类严格来说已经死了,霍伦公爵却将独子的死亡怪罪在路易斯身上。
于是公爵联合几位深受国王信任的贵族,要求处死路易斯,教廷为了保下他,只能将他放逐。
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白知问道:“等你杀掉其余几个贵族后,打算做什么?”
“原本我想弄清楚百年前的事,也想看看人间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路西法是傲慢的化身,虽然不屑于加入玛门,但并不掩饰自己的作壁上观。
“现在...”路西法停顿一下,血色的竖瞳紧盯着白知,“或许帮着你对付玛门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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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的尽头缓缓驶来一辆乌木色马车,车厢质朴的黑色漆面好似揉进了碎钻的细闪,流转着细腻的光晕,马车顶部和侧面雕绘着鸢尾花纹,马蹄包裹着鞣制软革,不紧不慢地踏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一只手掀开车窗上的纱帘,白知隔着玻璃窗看向不远处的皇宫,青灰石板铺平的广场上此时停满了贵族们华贵的马车,两侧车厢都绘制着家族的徽章,鎏金的雕饰在落日余晖下闪着张扬显赫。
第一眼看时只觉得这是一座建造在平民血肉之上的罪恶堡垒,夕阳下却更像是吞噬理性的恶兽。
衣着光鲜的贵族结伴走入其中,在太阳沉入地平线后的夜晚,这些人会撕去在平民眼中的体面外衣,只剩下人类最低级的本能。
马车停在宫门前,兰斯洛特绅士地递出手,白知提起繁重的裙摆,自觉挽上伯爵的臂弯,尽职地扮演女伴的角色。
今天的晚宴是庆祝王子的七十寿辰。
这话听着令人发笑,但事实却是如此。
宝座上的国王今年九十八,花白而稀疏的脑袋上顶着着镶满华贵宝石的王冠,沉甸的重量像是要把他皮肉松弛的身子压塌,披着价值不菲的貂皮斗篷,上头点缀着黑色貂鼠尾巴。
高高在上的君主手握权柄,却控制不了人类的生理反应,时不时需要侍从搀扶着去如厕,在下面觥筹交错的人看来是丑态百出。
国王下手边站着的几位都穿着皇室华服,为首的人看着很苍老,白知猜测他应当是今晚宴会的主角,六王子。
从周围人的议论中,白知得知了其他几人的身份,都是王子公主,老老少少大致数着有十三个,就这还剔除了已经过世的几位。
这老国王活得久生的也多,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些子女里有哪些是真的期望他活得久,哪些是巴不得他早点死。
兰斯洛特摇晃着杯里金色的酒液,下巴微抬指了指宴会中央站着的几位贵族,“中级恶魔。”
这已经是兰斯洛特指出来的第十个了,今晚到场的贵族里光中级恶魔就混了这么多,不用说披着人皮的低级恶魔,皇宫简直成了恶魔的乐园。
至于高级恶魔,除了身边收敛气息的兰斯洛特外,就是国王旁边站着的御前总管。
白知深知高级恶魔的感知力有多强,因此只匆匆扫了一眼,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形象,比及皇室的穿着,桀骜的神情,毫不掩饰他国王身边大红人的身份。
整个大厅里,唯一值得忌惮的就是他——七宗罪恶魔里的贪婪
白知也好奇过,为什么只有七宗罪恶魔才配称为高级恶魔,想统治人间不是应该培育出更多的高级恶魔吗?
兰斯洛特的回答是亲自召来一个中级恶魔,仅泄出一丝气息就能让那个恶魔匍匐在地。
看似只隔了一个等级,却是天堑般难以跨越的鸿沟,虽然驱魔师也讲究天赋,但中级驱魔师通过后天修炼可以往上晋升,恶魔的等级划分却是命中注定不可改变。
白知在侍从的指示下,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厅,路经宫廷花园里忍不住停下脚步,角落里精心栽种的纯白玫瑰与皇宫格格不入,此时玫瑰丛中正驻立着一名少女。
少女绸缎般光滑的长发盘成时兴的发式,夜风下脸侧的卷发轻轻拂动,微微蹙起的眉头增添了一丝忧愁。
白知脑中想了一圈,确定没在宴会厅里看到过她。
肩膀上忽然搭上的手打断了白知的思绪,转身回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看着眼熟,好像是十三王子?
“蕾丝莉!”
中年人神色惊惧地后退,指着白知的手直打哆嗦,脚下打滑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滑稽的样子全然没有了皇室的高高在上。
白知被这声惊叫刺得耳朵疼,下意识摸了摸耳垂,神色带了些不耐。
吓成这样指定有鬼,诈他一下。
“蕾丝莉是谁?”白知不解道。
不,不对,不是蕾丝莉,蕾丝莉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十三王子急促的鼻息中带着浓浓的酒气,摔得酒醒了大半,在侍从的搀扶下尴尬地起了身,仔细地察看这张年轻的面孔。
虽然发色不一样,但这相似的长相,还有皇室的绿眸,不会错的!
“孩子,我是你父亲啊!”中年人眼里瞬间有了泪光,不断用手帕拭着眼下的泪滴。
“没想到蕾丝莉不告而别,却给我生下了孩子...”
白知听着皱了眉,虽然不清楚这老王子为什么这么说,但这句话听着就很刺耳。
什么叫为你生的?就算那位红发女巫选择生下孩子也只会是为了她自己。
果然是傲慢而自大的贵族,白知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很做作的惊讶表情,“什么意思?王子殿下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与你母亲一见钟情,她却碍于身份不辞而别......”
埃德华收拾好自己悲伤的表情,看着白知的眼神像是看失而复得的珍宝,看得白知心里直犯恶心,还要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听他继续编瞎话。
在埃德华口中,他们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与灰姑娘,明明相爱却没得到圆满的结局。
“孩子,你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还有你怎么会到皇宫里来呢?”
埃德华看着白知身上的穿着,与宴会厅里的姑娘比显得很朴素,但胸前别着的鸢尾花胸针却凸显出强烈的存在感,赠与这枚胸针的人一定抱有着强烈的独占欲。
看惯了这些贵族子弟情场手段的王子心里有了数。
一个空有美貌的单纯的粗俗的乡下姑娘,很容易被贵族强势的追求俘获芳心。
埃德华摔得尾椎骨还在隐隐作痛,默默再加上一条没有眼力见的。
引用:
* 路西法:七宗罪恶魔,代表傲慢。
* 卢梭的《论不平等》第二部分
“法定的不平等(如贵族特权)一旦与自然的不平等相背离,就必然引发社会冲突……人民终将意识到,这些所谓的‘天然优越性’不过是人为的篡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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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红发女巫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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