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的灯光柔和而均匀,洒在木质长桌上,映出几道专注的身影。周三的临渊图书馆比平时安静得多,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打破这片宁静。
方程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这宏观经济学的论文真要命,”他压低声音抱怨,“我写了整整三页,感觉一个字都没在点子上。”
对面坐着的景云川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流畅移动,“因为你前两页都在描述食堂的糖醋排骨有多难吃。”
“那是必要的背景铺垫!”方程不服气地反驳,随即被旁边的谢灼踢了一脚。
“安静点,方程。”谢灼指了指不远处,“没看见池余正在学习吗?”
方程顺着方向看去,林池余坐在靠窗的位置,微蹙着眉盯着眼前的书本,指尖夹着一支黑色钢笔,时不时在页边空白处写下注释。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柔软的黑发垂在额前,整个人笼罩在午后的光线中,像一幅静默的油画。
“池余学习的时候简直像个雕像,”方程小声嘀咕,“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看不见。”
“至少他不像你,十分钟动了八次,喝了半瓶水去了两趟厕所。”景云川平静地说,依然没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方程正要反驳,自习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傅故渊的出现让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大衣,衬得肩线平直利落,手中随意拿着几本书,目光在室内扫过,最终落在林池余旁边的空位上。
方程注意到林池余的笔尖停顿了一秒,又继续写字,但笔触明显轻了些,仿佛在刻意控制力道。
傅故渊拉开椅子坐下,书本被轻轻放在桌上。林池余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真是巧啊。”林池余突然冷声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哪儿都能遇见不想见的人。”
傅故渊轻笑一声,没有看对方,“图书馆是你家开的?”
“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
“空位就是让人坐的,”傅故渊终于侧头瞥了林池余一眼,“还是说,你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没学好?”
方程屏住呼吸,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傅故渊和林池余的交恶全校皆知,两人一碰面就火药味十足。
“至少我知道不要在自习室制造噪音。”林池余冷冰冰地说,目光仍然锁定在书本上。
傅故渊故意把书又挪了一次位置,这次声音更轻。“不好意思,手滑。”
林池余终于抬起头,瞪向傅故渊,眼中像是凝着冰霜,“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傅故渊挑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出来啊。”
两人对视的目光几乎要在空中擦出火花。方程紧张地攥紧了笔,随时准备起身劝架。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谢灼忍不住插话,“这是自习室,不是辩论赛场。”
傅故渊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只要某人不主动挑衅。”
林池余冷笑一声,“真是会倒打一耙。”
“好了好了,”方程终于站起来打圆场,“池余,要不我们换个位置?云川旁边还有空位。”
林池余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冷硬。“不必。我为什么要因为某人换位置?显得我怕他似的。”
傅故渊轻笑出声,“当然不必,毕竟你最喜欢待在不欢迎你的地方。”
这句话让林池余的表情微微一僵,只有一瞬间,但方程捕捉到了。作为发小,他能看出林池余那副冷脸下细微的情绪变化。
“傅故渊,适可而止。”景云川突然开口。
傅故渊耸了耸肩,终于打开书本开始学习。林池余也重新低头看书,但方程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不知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自习室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中的紧张感迟迟没有散去。
半小时后,方程被一道数学题难住,下意识地想向林池余求助。他刚要开口,却注意到一幕奇怪的景象:
林池余的水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而傅故渊手边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傅故渊的目光仍然盯着自己的书,手却自然地将那瓶水推到了林池余手边。更让人惊讶的是,林池余虽然没有看傅故渊一眼,却默契地接过水瓶,拧开喝了一口,然后又放回原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却默契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方程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学习太累出现了幻觉。等他再定睛看时,傅故渊和林池余各自看着书,表情冷峻,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但那瓶水确实现在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林池余轻轻咳嗽了一声。傅故渊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忽然站起身。
“空调开得太大了。”他冷冷地说着,走向温度控制器调整了设置。回来时,他的目光在林池余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
林池余依然没有抬头,但方程看见他悄悄把毛衣的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了手腕。
这一切发生得自然而不引人注目,若不是方程从小就习惯观察林池余的细微举动,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古怪的互动。
休息时间,方程跟着林池余来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谢灼正在自动售货机前挑选饮料,景云川靠在窗边看手机。
“傅故渊那家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方程故意大声说,“明明知道你不喜欢他,还总是凑上来。”
林池余正拿着一罐咖啡,闻言手指收紧了些,“他一向如此自以为是。”
“不过你今天也挺刚的,”方程拍拍林池余的肩,“那句‘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真是绝了!”
林池余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谢灼走过来,递给景云川一罐绿茶,然后笑着说:“你们发现没有,傅故渊今天穿的那件大衣,好像是某个限量款,贵得离谱。”
“富家少爷的日常罢了。”林池余冷声道,但方程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自习室的方向。
“说起来,池余,你那支新钢笔不错啊,”景云川突然说,“我记得傅故渊上周也买了一支一样的。”
林池余顿时僵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巧合而已。那款笔很好用。”
方程这才想起,林池余确实上周换了新钢笔,而傅故渊似乎也是同时期开始用同款的。当时他没多想,但现在结合刚才看到的种种古怪...
“你不会是和傅故渊用同款吧?”方程故意夸张地说,“哇,死对头审美相同,真是孽缘!”
林池余的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他说完就转身走向自习室,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
方程看着林池余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瞥了一眼景云川,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同样的怀疑。
回到自习室,傅故渊不在座位上。方程注意到林池余的目光迅速扫视了整个房间,然后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这才坐下。
片刻后傅故渊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杯刚从咖啡机买来的热咖啡。他经过林池余身边时,林池余的笔突然滚落到了地上。
傅故渊自然地弯腰捡起,递还给林池余。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接触,林池余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
“谢谢。”林池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客气。”傅故渊的回应同样简短,但方程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但方程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他决定试探一下。
“池余,”方程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傅故渊今天有点奇怪?”
林池余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他一直都很奇怪。”
“不是,我是说...他好像没平时那么针对你了。”
林池余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我懒得理他。”
方程还想再问,却被林池余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专心学习。”
傍晚,学习小组解散。方程故意大声说:“池余,一起去吃晚饭吧?北门新开了家日料店。”
林池余整理着书包,头也不抬,“不了,我还有事。”
“哦?”方程故意追问,“什么重要的事啊?”
林池余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私事。”
另一边,傅故渊也站起身,“我先走了。”
他大步离开,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方程假装和景云川、谢灼一起离开图书馆,却在门口借口忘了东西,让两人先走。他悄悄返回图书馆,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
五分钟后,他看见林池余走出图书馆,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向校园后方的小路。方程的好奇心被勾起,悄悄跟上,保持着安全距离。
林池余的身影在图书馆后方的银杏小道拐角处消失。方程加快脚步,却在拐过弯时猛地停住——
前方空无一人。
方程困惑地四处张望,这条小路没有岔道,林池余怎么会凭空消失?
“在找什么?”
方程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林池余站在他身后,表情冷峻。
“池、池余!你怎么...”方程结结巴巴地说,“我正好也要走这条路,真巧啊!”
林池余眯起眼睛,“是吗?那一起走吧。”
方程顿时慌了,“啊,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东西还没拿,得回图书馆一趟!”
他转身就要溜,却被林池余一把抓住手腕。
“方程,”林池余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好奇。”
方程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当然当然!我一点都不好奇!我就是...散步!对,散步!”
林池余松开手,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回去吧。明天见。”
方程如获大赦,飞快地跑回了图书馆方向。等他确定林池余看不见自己后,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平复心跳。
等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时,小路已经空无一人。方程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好吧,不管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我不掺和就是了。”
但他心里的疑问却更深了。无论林池余和傅故渊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方程确定一件事:那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刻,在图书馆顶楼的露台上,傅故渊正从背后拥着林池余,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
“刚才方程差点发现我们。”林池余轻声说。
傅故渊低笑,“放心,他没那么聪明。”
林池余转过身,佯装生气地瞪他,“你说我发小不聪明?”
“我说的是事实。”傅故渊低头轻吻他的鼻尖,“不过你的演技倒是进步了,今天那场‘偶遇’演得不错。”
“彼此彼此。”林池余微微扬起嘴角,“你的‘手滑’也很自然。”
傅故渊收紧手臂,将林池余搂得更紧些,“所以,今晚去我那儿?”
林池余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看你表现。”
“我已经表现得很好了,”傅故渊轻笑,“又是递水又是调空调的。”
“那只是基本操作。”林池余嘴上这么说,却主动靠进了傅故渊怀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们终于可以放下所有伪装,只是傅故渊和林池余,一对秘密相爱的人。
而楼下,方程还在苦思冥想,完全不知道真相就在咫尺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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