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家最后边的一堵墙下
五个脑袋凑成一团,谢霁两眼无神地靠在盛绮的肩膀上,耳边是世上最碎嘴皮子的人在絮絮叨叨,从他家地里挖出金子到一路走到兰家,路上吃了几张饼子喝了几口水用的什么杯子全都说给他们听。
“让……他……闭……嘴!”雪绒无力地抬爪戳着萧漪的大腿,然后立马把耳朵捂住,怎么会有人比小花还要碎嘴?不对,小花的碎嘴是在和他阿爹聊育儿方面才会凸显出来。有时候它阿爹、小花还有它哥萧别枝三个人凑一块聊到养孩子可以聊到天昏地暗。
可他们三个加一起养的也就它一个,再聊也不会聊出它的身上,但是高条就不同了,路上遇到的狗把骨头藏哪了他都能聊,看到他给兰琦意写信就应该警惕起来的。
高条一回头就看到他的熟人们好像有一点死掉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众人:……
萧漪抢在他下一个话题开始前连忙抢占先位:“盛绮,你说要雪绒来干嘛?”
盛绮:“对对对,我们要找雪绒来着,雪绒,快快快,雪绒,快来”生怕说得慢些高条又要开口。
高条欣慰地看着眼前和气的几人,方才就发现了,三人一猫不过表面功夫,实际疏离,这世上就没有他高条暖不了的场子,在他的努力下他们果然打破隔阂,成了真正的朋友。
我真厉害,高条心里给自己又记上一笔。
四个头围成一圈,谢霁:“你们有没有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错……错觉吧”。
几人看向盛绮,盛绮握住雪绒的两只爪子:“有些角度人是很难看到的,不管是仵作偶还是律法司查案的都是人的样貌,他们不一定各个方位都照顾到,但你不同,你看东西的视角和人不一样,万一就有他们遗漏之处呢”。
这是在说它矮吗?最好不是,不然等着被它挠花脸吧。
雪绒哼气一声,又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尾巴一翘开始在这一片墙下探寻。
萧漪狐疑地看向盛绮:“你们真觉得是凡人所为?可是凡人断没有这个能力去杀兰琦意,他修为不低的”。
盛绮:“那又有哪个修士能做到杀人不留一点痕迹?他就是用灵力飞上墙头都会留下灵力,基本上半年都不会消散,哪怕只剩一点兰家的香阵完全能捕捉到”。
“凡人是没有那个能力可以直接刺杀一名修士,修士也没那个能力在兰家的地界内不留痕迹,那两个一起来呢?”。
“??什么是香阵?”高条插嘴问到,谢霁在一旁给他单独说明。
寻迹咒?雪绒敏锐地捕捉到这三个字眼,凑到二人中间问:“你的意思是说兰家的香阵里有寻迹咒?还和萧家有关?”谢霁点点头,盛绮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太好了,雪绒两眼放光,寻迹咒是它专属的,琼枝弓自带的追踪咒,是仙楹特地给它写的咒,后来萧别枝看到寻迹咒发现比追踪阵法还要准确些,索性让它一次性多弄点出来,拿去卖了给它买芙蓉酥。
既然是寻迹咒那想必就是他的了,只是萧漪在一旁不好直接用灵力试,干脆等一个人的时候再来找找……
眼角余光瞥见此猫面露惊喜、眼冒绿光,盛绮觉得自己又猜对了,既然雪绒跟萧别枝和萧泽安都熟悉,那对他们的东西也一定熟,旁人用香阵只能用它定好的功能,可要是香阵主人那一边的呢,这阵法怕是能拿来当转盘用。
萧漪面上不显,心倒是沉了下去,他盯着盛绮心想:又来一个,又一个试图抢他猫的人,真当他傻察觉不到雪绒的异常,盛绮看两眼就能看出来的事他作为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敢利用他的猫?找抽呢。
几人各怀心思,都在盘算用什么借口离开留雪绒一个人开展比较好,唯有高条对此浑然不觉。
夏季的阳光走到正午,高条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饼来,掰扯五块,他吃最大的那个。
雪绒看着面前不到只有一猫爪大的饼抬头问:“你们不饿吗?”
盛绮第一个跟话:“我饿,我快饿死了,那啥,少微跟我一起去吃饭吧,万一兰家外祖等我们用膳呢”。
谢霁跟上顺手拉着啃得正欢的高条,高条本想拉雪绒一起被盛绮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两人像押送犯人一般架着高条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雪绒和萧漪两个。
雪白的狮子猫尾巴盘在脚边背对着萧漪,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萧漪在等雪绒主动开口和他说它要做的事,雪绒在等萧漪开口走。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上了视线,再等等,万一雪绒愿意和他说真话呢?再给一个机会吧,萧漪这么劝自己。
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白毛和雪白的猫爪,一直没听到声音的雪绒心虚地回头,和萧漪眼睛对上,他坐在树荫下,叶子投下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剩下的阳光透在脸上,白的地方发光得刺眼。
“你有查到什么吗?”
“没……没有啊,你饿不饿?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
果然,没说真话。
萧漪闭上眼睛,肩膀陡然松弛下来:“雪绒,你……我……我们是最要好的吗?”。
“当然了”不用真眼就能想到雪绒说话时睁着那双碧蓝的眸子是怎样天真的样子,要是雪绒真是只普通的小猫就好了……
这个念头只起过一瞬就被萧漪打散在脑中,如果雪绒只是个普通的小猫,他还会这么在意它吗?普普通通的猫,不会在他一个人的时候给它唱歌,不会在生病的时候窝在怀里给他暖身子,更加现实的是,普通的小猫只能活一二十年,注定无法陪着萧漪度过漫长的寿数,那他还会这么在意它吗?
萧漪的头发散落在地上,雪绒轻手轻脚地过去拾起,萧漪想的它全都知道。
高条家的地里挖出了金子,很大一块的金子,完全不符合常理,高挑家世代耕种的田地,一代一代下来不知犁过多少,怎会漏掉那块金子?佃户家的地主在瞧见金子居然没有收下?
无缘无故出现的金子,倘若它的那位好友在这里,一定会揪着高条的衣领让他把那块金子丢进百川冰仗原之下封冻起来的,这块金子,可真是他不幸的开始。
手覆到头顶,萧漪顺着毛在抚它:“雪绒,你有事瞒我,对吗?”。
“是关于你身份的事对吧?”
“你也有难言之处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猫,是借住在这具身体里的猫妖……可是……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萧漪说到最后,声音尽是哽咽,他抽着气,有一滴泪落到了雪绒的鼻尖。
雪绒:……
“所以……你认为我是一只猫妖……夺了它猫的身子?”顿了顿又艰难开口:“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怕身份暴露,招惹到仇家?”
“咦?不是吗?”
是……是你个头,真想扒开萧漪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材质的浆糊,这么会想象的浆糊糊墙都能万年不倒吧?
手里还抱着他头发的猫露出了小时候和萧泽安看他时一样的眼神……伸手抱起,它将身子一扭不愿意拿正眼看他。
抵在雪绒耳后,少年的鼻尖带着凉,雪绒再次开口:“我不是猫妖,这具身体也不是真正的身体,是一具躯壳,我也是偶然间发现才用的……”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的就要涉及到萧别枝他们了,不能再说了。
“躯壳?那不是专门用来盛放神魂的东西吗?有些修士死后肉身不能用了,用躯壳装着还能保上几日,避免魂魄消散,可那些只是外表像……”萧漪捏了捏手中的猫身,热乎的,还能喘气,将耳朵贴在后背上还能听到心跳声。
身后的人耳朵贴过来时雪绒浑身一震。
“这具躯壳不知道出自谁的手,到了兰家又成了陪嫁带进了萧家,但确实是躯壳,要做成这样,除了耗费心神之外还要耗尽天材地宝才能做得和真身无异。”
“你放我下来,有些事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但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乖”猫爪肉垫擦过脸颊,声音温柔无比:“别再探究我的事了,我不是答应过你吗?会一直陪着你的”。
银白色的毛发闪闪发光,就像回到了曾经约定的那天,那天它也是这么说的。
……“雪绒,那我可以知道一点点别的,对吧?”
“你能说的,都说给我听听好吗?我想听你说话”萧漪蹲在地上双手抱膝,随后朝面前的狮子猫伸出一只手:“你声音比高条哥的好听”
身后的草丛里传来挣扎的声音,盛绮死死捂住高条的嘴从后面跌撞出来,谢霁向来沉稳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尴尬的神情:“唔……那个,那个,其实我们没听到多少”。
一人一猫谁都没去管偷听的几人,萧漪目光灼灼地看着地上的猫,手心里按上一只猫爪,雪绒同意了。
它抖抖身子,翘着尾巴让萧漪退后,察觉到它要做什么盛绮提醒道:“别闹太大动静,会被雷劈的”。
谢霁:……
萧漪:……
却见雪绒朝后一笑:“天雷劈你不劈我,就是修士律法司把引雷符贴在我脑门上都不管用”。
盛绮:!!!
谢霁:!!!
萧漪:!!!
高条:!!!,三人看向他,你在惊讶什么?
高条眨眨眼:保持队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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