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手鲜血的车祸现场又让汀颂大叫着醒来。
这是她第三天梦见相同的车祸现场。自从火恶魔从她脑袋里把珠子拿走后,这幕场景便原来清晰,夕阳如血下,清晰到似乎很快就能看清倒在血泊中的人的面貌。
而每次汀颂被吓醒都会头痛欲裂,脑袋连同脖子像是被塞了千斤重的铁块。
门被打开,李墨乘已经连续三天都来看她了,每次来手里都拎着水果和早餐。
他一见到汀颂就露出笑容,连忙搬着凳子靠近,随后,热乎乎的包子就塞进了汀颂的手里:“汀颂,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汀颂看着他,默默点点头,一口咬下大半个包子。
汀歌自从被莫奈带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不过也是,人家都找到新饲主了,就没必要再见面了。汀颂愤愤想着,又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
至于莫奈,说第二天来看她,也没再出现,这三天除了陶队长来过一次,也就只有李墨乘不辞辛苦地往这边跑。
汀颂心里清楚他的心思,但人在低谷时,总是会对关照自己的人心怀感激。
李墨乘把豆浆插上吸管,递给她。
“谢谢李警官。”汀颂的脸被包子和鸡蛋塞得鼓鼓囊囊,朝着李墨乘挤出一个笑容,“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李墨乘无奈地笑了笑,身体朝汀颂倾过来,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腹部伤口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汀颂下意识地缩脑袋,“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活了下来。”
李墨乘皱眉:“我昨天听陶队长说,你被送进医院时,腹部的伤口被提前处理过,血已经被止住了。”
汀颂不解,歪头看着李墨乘。
“可能那魔物没有打算至你于死地,”李墨乘思考起来,“不过这也说不通,如果它真想放你一马,就不会把你伤成那样。”
“可能是来救我的猎人们做的急救措施吧。”汀颂低头扯开被子,衣服下白色的绷带露出一角。
一片阴影罩了下来,汀颂猛地抬头,恰巧迎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撩起了她有些杂乱的刘海,随即一个轻柔的吻无声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汀颂瞪大双眼,下意识想抬手将他推开,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李墨乘稳稳握住。
“李、李警官……”
李墨乘坐回床边,凝视着汀颂失措的神情,嘴角轻扬:“不用那么惊讶。”
汀颂回过神,轻轻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挤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李警官,我以为……你很明白了。”
“嗯,明白,”李墨乘对她的反应不以为意,不知从哪取出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轻轻放进她的怀中,“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只好俗气一点,选了花。汀颂,祝你早日康复。”
那束玫瑰来的太突然,灼灼地躺在她的怀里。
花瓣丝绸的质感,在透过病房窗户的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几滴水珠缀在上面,像晶莹剔透的小小玻璃珠。
李墨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汀颂的脸:“我不着急,汀颂,我们可以慢慢来。”
汀颂低头看着玫瑰,指尖掠过花瓣,为难地抿起嘴:“李警官,我很感激你的照顾,但感激不是感情。”
李墨乘像是猜到她会这么说,只身从床边站起,踱步到窗边:“我可以等你。”
汀颂怔怔看着他沐在阳光下的背影,黑色的呢子大衣衬得他身姿挺拔,颇有商务之风。金色的光线在他发间跳跃,却照不进他的神情。
她低头看着手中浓郁的玫瑰,这“俗套”的表达,比任何直白的话语更让人心慌。
“怎么会有人爱你呢?”
奇怪又诡异的童声又一次出现,汀颂心头惊悚,寒意顺着背脊窜上四肢,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她猛地转头,顺着声音的位置看过去。
“谁?!”
李墨乘闻声转身,看见汀颂正缓缓下床,神色紧张地望向床后的墙角。
“汀颂?”他快步过想要搀扶,却被汀颂一把推开。
“我的眼镜呢?”这几天的噩梦让汀颂的神经如同一根被绷紧的弦,她挣扎着下了床,在沙发附近翻找,撕扯到伤口,额头很快沁出冷汗。
“什么眼镜?”李墨乘站在她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是你做任务时用的那个蓝色的眼镜吗?你别动,我来找。”
汀颂充耳不闻,死死望向声音传来的墙角,可那里除了洁白的墙,空无一物。
以她与魔物周旋多年的经验,能直接与人类对话、扰乱心智的绝非善类,指不定又是哪个曾经结了仇的家伙重新找上自己呢。必须尽快确认,然后请陶队长来处理。
她刚从火恶魔手里死里逃生,汀歌又有了新的饲主,这三天心痛如刀绞,她真的再也、再也不想继续跟魔物有什么牵扯了。
陶队长说得对,与魔物纠缠的,终将万劫不复。
李墨乘翻找了沙发又掀开了汀颂的被子和枕头,一无所获。汀颂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死死盯着角落,可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虚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汀颂!”
李墨乘从身后接住了她,咬着牙看向墙角,也未发现什么。
汀颂又回到了那个夕阳如血的下午,满手鲜血,滴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没有路人的指责和尖叫,没有轰鸣的警笛,连风都停住了。只瞬间,天旋地转,汀颂的视线颠倒,有两名白衣服的护士把她抬了起来,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模糊女人正朝她缓缓地、固执地伸着手。
“醒了醒了!”
嘈杂的声音像根针一样扎进耳膜,脚步声纷纷围了过来。她的头炸开一阵阵剧痛,眼皮像挂了千斤坠,使劲才能睁开一条缝。
“汀颂你怎么样?”周慕叶的脸徒然映入眼帘,“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告诉我们。”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开始对陶队长进行嘱咐。
头疼几乎要了她的命,眉头皱成一团,耳边的声音也渐渐空洞,齐珊和周慕叶也露出担忧之色。
“我不会放过你……”汀颂剧痛难忍,双手抱住头,心里一股子怒火升起,咬牙切齿道。
如果不是火恶魔,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医生,汀颂头疼得厉害!”周慕叶大叫。
医生也犯了难,但也带着护士把汀颂团团围住:“汀颂的昏迷不是腹部的伤口造成的,身体的各项指标也都没有明显异常,只能看神经内科那边的诊断。”
汀颂疼得想大叫,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再次晕了过去。
而那个夕阳,又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汀颂这回不打算呆在原地,她顾不上满手滴落的鲜血,刚抬脚准备跑出人群,那个童声又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逃避,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汀颂回头,一个轮廓模糊、缠满黑影的矮小身躯,正立在车祸现场的血泊中。它的身后,两具冰冷的尸体正被人群围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钉在了汀颂身上,他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汀颂无法思考,转身欲逃。
“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她的——”
童声突然拔高,带着恶毒的指控。话音未落,一道凌冽的白光凭空乍现,精准地拦腰斩断了那团黑色小身躯,硬生生打断了它的话。
汀颂停住,转头望去。
那阵白光越来越强,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在眼前爆发,把夕阳下所有的人拉扯成细长扭曲的黑影。破开天际的纯白,把汀颂狠狠拽回了现实。
汀颂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雪白色的被子上,寂静的病房除自己之外,空无一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醒来没感觉到头痛。
那个黑影是谁?是魔物吗?那道白光又是什么?身后的尸体又是谁的?
它说我害死了谁?
汀颂坐起身,看着那道阳光下来回飞旋的细小尘埃,陷入沉思,完全没注意已经端着保温杯进来的李墨乘。
“头还疼吗?”李墨乘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浓茶,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汀颂呆滞地摇摇头,眼睛还在那丝阳光下打转。
“你的室友上午有课,我就先让她们回去了,”李墨乘顺势坐在床边,“昨天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晚上你晕倒后,又是查血糖又是上心电图,后来又做了头颅的CT平扫什么的,陶队长也在,你的两个室友也在。”
汀颂垂下眼:“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不过我的头疼应该是其他原因。”
“汀颂,”李墨乘握住她的手,语气郑重起来,“一定要撑下去,不要自暴自弃!”
汀颂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汀颂腹部的伤口愈合得异常顺利,不久之后就出了院。陶烈办理了出院手续,李墨乘把她送回了家。
“你自己住可以吗?”李墨乘的胳膊倚在汀颂家的门框上,“要不还是会学校住吧,有事还可以相互照顾一下。”
汀颂摇摇头,笑道:“不了,我自己住挺好的。真的很感谢李警官,过阵子我请你吃大餐!”
李墨乘还想说什么,犹豫片刻,还是闭上了嘴。
汀颂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汀歌的衣柜,拿出那两件她给他买的西服,剪碎,丢进了垃圾桶。
未来我要一个人好好生活,不会再去跟魔物打交道了。
汀歌……那就祝他未来的魔生,顺顺利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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