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两抹蓝光相交而过。
汀颂希望能击中些什么,可视野中,升空的子弹越来越远,最终融入黑暗也未炸开。
这楼真的有那么高吗?
汀歌那波澜不惊的蓝眼睛静静看着她,稳稳托住她的腰,身后迸发出一条又一条闪电般的蓝光。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汀颂四周的黑暗瞬间如雾一般散去,只留下了刺目的纯白,连那旋转向上的老旧楼梯都消失了。她一手拉着女孩的胳膊,一手握着枪,呆呆地与他对视。
纯白的世界也只维持了短短几秒,便如被火烧一样缓缓消失,露出了这栋建筑原本的内胆。
空旷的大厅,角落里的水泥楼梯,墙上贴满了已经看不清字迹的小广告,还有地上新鲜的血迹和散落的四肢人头。
落地后,女孩半眯着眼睛,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汀颂抬起她的手腕,看着她手表上目前的身体数值,已经有四项标红了,必须在第一时间送去抢救。
此刻除了从大门缝中呼啸而来的尖锐风声,就只剩楼上此起彼伏的、从未停止过的吟诵声。但只要这声音还在,就说明那些排着队进去的“信徒”们还活着。
“得赶紧送医院!”
汀颂受伤的肩胛和关节再想背起女孩已经有些吃力了。汀歌只是淡淡扶额,弯腰主动背起她。
场外的猎人早已不知所踪,巨大的触手被斩得七零八落。汀颂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汀歌牵着她,很快跑离了这栋废墟上的旧楼。
陶烈很快赶来了医院,那名被汀颂救下来的猎人女孩已经在抢救室里进行抢救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快步走上前,眼睛扫过她的脸,担忧地问道。
汀颂摇摇头,把手背到身后:“我没什么事。”
陶烈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皱紧的眉头都能压死一只苍蝇:“我记得你的任务不是这个吧,怎么又牵扯上了?”
汀颂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遍,只有汀歌那部分被她故意抹去,至于救下那名猎人女孩的过程,她也只说一进那栋建筑里,就看见她躺在地上快要死了。
“他们属于高阶猎人,有药物外力辅助,能力自然在你们之上,”陶烈说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再冒险了,会有专门救援队前来救身处险境的猎人们,轮不到你。”
汀颂抿嘴,她当时哪想的了这么多啊!楼外的触手难缠,楼内最开始破窗进入的四名猎人生死未卜,手表上的红光亮得越来越急促,她没考虑什么救援队,直接冲过去了。
但事实是,如果没有汀歌,她也会死在那里。
的确过于冲动了。
“那其余人呢?都还活着吗?”汀颂想起在黑暗中,顺着楼梯滚落至脚边的两个人头,心里一阵发怵。
陶烈表情严肃,说道:“等救援队赶去时,那栋楼里出了三个被肢解的尸体,其余什么都没有。”
“那外面的猎人呢?”
“他们都受了伤,很早就离开了。”
汀颂看向抢救室的大门,陷入沉默。她想起冲进门之前,外面的猎人似乎阻止过她,让她赶紧离开。
身经百战的猎人们,会通过各种方法判断形势,可能他们在与触手纠缠时就已经知道,那率先冲进去的四人都遭遇了危险,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如果冒然进去救人,极大可能会同归于尽,所以才在莽夫汀颂出现时大声阻止她。
“汀颂,你立功了。”陶烈接了通电话后,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
陶烈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汀颂的头发,眼神温和:“你很勇敢,如果没有你及时出现,可能最后这个猎人也会死在那里。”
汀颂抬头望着他:“那到底是什么魔物?”
“‘教主’,是个高智力魔物,善于迷惑人心,控制心智,信徒众多。是高阶猎人们长期追捕的对象。”
“一直没被抓到过吗?”
陶烈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十年前,有个猎人成功杀了它,但这两年不知是怎么回事,教主又出现了,与信徒见面的地点也在频繁更换,总部大力围剿,却次次都让它逃脱。”
“那个十年前杀掉教主的猎人呢?也在继续参与吗?他会不会有杀掉它的好办法?”
“很可惜,那名猎人后面病死了,”陶烈开始频繁眨眼,躲开了汀颂的视线,“教主的事情你别再管了,总部那边另有安排,你只需要把那只噬魂兽解决掉就行。”
汀颂点点头,离开了医院。
汀歌在医院外的树下静静等着她,看见汀颂的身影,便迎了过去:“阿颂,我们赶紧回家吧!”
“好。”
他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像是饭后散步,慢慢往回走。
“阿颂,胳膊还疼吗?”
汀歌像个撒娇的孩子,与在危难关头的模样完全不同,汀颂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和:“多亏了你,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阿颂太冲动了。”
“嗯,很抱歉。”
汀歌弯腰,迅速在汀颂冰凉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笑道:“阿颂不需要道歉,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汀颂脸颊迅速变红,一拳头锤上了他的胳膊:“你……你做什么……”
汀歌脸上挂着笑容,没有躲,只是往她的身边靠了靠。
“结婚吧,阿颂,像人类电视剧里的那样。”
汀颂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你是黑户。”
汀歌抽出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在汀颂面前晃悠:“我可不是黑户!”
汀颂抢过身份证,上面印着“汀歌”,住址是他们目前住的地方,照片上,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后,眼睛跟头发一样黑。
“你从哪弄的?”汀颂诧异,左看右看都跟她的身份证没有区别。
汀歌双手叉腰,骄傲地仰起头:“我自有我的人脉!”
“……”
“我这里热热的,很奇妙的感受,”他牵起她一只手,放在胸前心脏的位置:“所以阿颂,你愿意跟我结缔属于人类的契约吗?”
汀颂怔怔地望着他。苍白的路灯下,他的脸却带着微红,蓝色的眼睛异常通透明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心底。
“人类的契约在人类世界里有法律效应,但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效果了,跟你们魔物的完全不一样。”
“嗯?”汀歌歪头,“不能同生共死吗?”
“……不能,生死由命。”
“不能相互献祭灵魂吗?”
“不能,对人类来讲,灵魂很宝贵。”
“那能做什么?”
汀颂想了想:“能一起抵抗人类短暂一生所遇到的风雨,能在人类世界相爱地更加顺理成章。”
“原来是这样,”汀歌恍然大悟,不禁有些失望,“好像也没什么用。”
“是的,”汀颂倔强地扭过头,“所以啊,没必要结婚。”
“嗯,阿颂说的有道理。”
“嗯。”
汀颂心里发酸,却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有时也不想成为蓝眼睛认识人类世界的契机,他太狡猾了,总会让她想很多本不该她想的事。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来到了老街区。
照常吃了碗面,喝了碗豆浆便守在了石旷家所在的阳光小区。
冬日的清晨空气清新湿冷,呵出的气凝成一小团白雾。老街区的作息醒得早,已经有老人提着菜篮慢悠悠地往回走。
八点半,石旷的秃头父亲看着很没精神,却还是带领着同样没精神的信徒在小区广场里转圈低吟,又在关键时刻高呼口号,可今天这口号也喊得有气无力。
昨天晚上的吟诵吟太久了吗?还是因为没睡好?
石旷刚拉开窗户,就看见汀颂正在不远处的楼道里与他对视,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向石旷招了招手。
没过一会儿,家里的大门被敲响。
石旷缓缓拉出一条门缝,汀颂的脸便贴了过来:“关于昨晚的事,咱们谈谈?”
石旷身后的黑雾露出一只红眼睛,随后迅速消失。
汀颂没多说什么,脸上挂着营业微笑,但一只脚已经霸道地钻进门缝,死死抵着。
石旷看着身体不是很好,瘦瘦高高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他默默抬头看她,轻轻点点头:“好……”
虽是白天,但窗帘却死死拉着,几乎没有什么光能照进来,但看着阴暗,却收拾得很整洁。
噬魂兽化成一阵漆黑的烟雾匍匐在石旷脚边。
汀颂盯着它,又起身去接石旷端来的热茶:“不用那么客气。”
“昨晚是你救了我,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石旷坐在她旁边,眼睛却看着电视柜旁边的透明展柜,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照片。
“你的噬魂兽跟了你多久了?”汀颂双手捧着茶,问道。
“也没多久,两个月吧。”
“杀了多少人?”
“……”石旷的眼睛瞥向她,半晌才回答,“12个。”
“嗯,挺多的,”汀颂淡定地喝了一口,继续问道,“都是信徒吗?”
“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没救了。”
“为什么这么说?”
石旷起身,默默走到透明展柜旁,也不知道在看哪张照片,深深吸了口气:“教主的信徒都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喂给噬魂兽。”
汀颂眯着眼睛:“看来你知道的很多,是有其他猎人来找过你吗?”
“这几年没有,但十年前有一个,不过不是找我,是找我妈的。”
汀颂好奇地走上前,也想看看他到底在看什么,却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个女人眉眼弯弯地微笑,与另一个身材略微臃肿的女人站在一起,她们相互挽着胳膊,照了一张照片。而那个女人也在汀颂的床头照片里出现过,与她眉眼相似的母亲——沈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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