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杏娘端过一旁丫鬟手中的茶盏,递给荣夫人,荣夫人难得一笑,接过茶喝下便拉过虞杏娘道:“长得真是标志,文辞啊既然娶了人家,就一定要好好对着,切不可三心二意。”
说罢便拉过谢予辞,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改日杏娘陪我一起去承恩寺还愿去,顺便再去求个多子多福回来。”
虞杏娘听言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她虽然是花魁,但惊鸿楼里的所有姑娘都卖艺不卖身,熬夜练琴练舞的一抓一大把,都是靠自己的才艺笼络客人的,这方面的东西大家也是闭口不提。
荣夫人见虞杏娘脸色泛起霞红,便笑意更深了:“当真是个好姑娘。”
谢予辞抽开手:“娘,你……”
日中时分,虞杏娘带着秋葵往惊鸿楼去,马车一路平顺。
虞杏娘嫁给谢予辞的那日,宋妈妈破天荒地在惊鸿楼里里外外挂上红绸绣球,今日去看已经被全部取下了。
进门去还是和往常一样,金姑娘在台上唱曲,台下看客如云,姑娘们香粉气息扑面而来。
宋妈妈正给看客递菜单呢,眉头一转发现是虞杏娘来了,原以为她这次飞上枝头后便不会再回来了,毕竟宋妈妈自己也知道,虞杏娘在惊鸿楼里的这几年过得很不好,这里的姑娘们不是被父母卖的,就是被人牙子怪过来的。
外头看着光鲜亮丽,姑娘们看起来好像很值钱,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些钱全都灌入了宋妈妈的口袋,任凭她们再努力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被一个男人赎走,获得所谓的自由。
其实是怕年老色衰,不能给惊鸿楼谋利,便会被宋妈妈低价转手给窑子,从此做着最痛苦最下贱的皮肉生意,这样的前例很多,从宋妈妈手里被卖走的,没有十几也有几十了。
“杏娘?怎么回来了。”宋妈妈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到虞杏娘身前,只见秋葵跟在她身后:“秋葵,你这一天一夜都干什么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人,你不知道擅自离开惊鸿楼三日不准吃饭吗。”
“宋妈妈,我今日来是为了赎走秋葵的。”
“看来你在侯府过得不错,居然有钱赎秋葵,你是知道价格的,没有二百两银子没得谈。”宋妈妈看虞杏娘过得不错,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些喜悦,或许是她精心照顾了十年的原因,为了培养她这么个摇钱树,天知道这些年她费了多少心思。
好在这次镇勇侯府给她不知道多少好处,想来也是,不喜欢便不会花这么多钱,花了这么多钱就不会不宝贝着,总之,杏娘她是不用担心了。
“既然下定决心边跟我来签字画押吧。”宋妈妈瞥了眼秋葵,秋葵是什么人她又不是不知道,杏娘跟她这么好的关系,她竟然诅咒杏娘死。
这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饶是如此杏娘还愿意花钱给她赎身,杏娘也是,光长脸不长脑子,果然俗话都说胸大无脑,她是太没脑子了。
宋妈妈看不过去,便道:“秋葵你在外面等着。”
她将虞杏娘带到二楼会客厅,同她讲:“你怎么想的,赎她干什么?”
虞杏娘呷了口宋妈妈递过来的茶,茶芽嫩绿柔软,在水中肆意舒展,茶色是淡淡的黄绿色。虽不知道是什么茶但入口清苦,回味甘甜,一品便知是好茶。
这是宋妈妈平日里会客用的,来这里赎姑娘的,大都是权贵或富贵人家的老爷公子,这些人从小养尊处优,什么好茶好酒没喝过,故而只要是用来会客的,都是稀罕物件。
窗外日光照得她发丝泛起金光,似镀了层金箔。
少女嫁为人妇后便将乌发全部挽起,露出洁白纤长的脖颈,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几乎透明,如一尊精雕玉琢白玉美人像,让人毫无能挑剔的地方。
宋妈妈欣慰,不愧是她花了大价钱培养的,就连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美得恰到好处,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虞杏娘想了想,秋葵作恶多端,设计害死经悠后,又将目光投射到她身上,不过幸好她们都没事。
但秋葵做过的恶,是无法磨灭的,但她还是希望秋葵能改变自己的思想,去寻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这种肤浅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
秋葵即使是死了,或者留在惊鸿楼里等待自己悲惨结局的降临,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痛苦并不能消磨手中的罪孽,只有善才可以。
所以虞杏娘才会从何武手上救下她,再用自己存了很久的钱去给她赎身,就是希望她别如此草率的度过这一生,这样她不仅没能过好属于自己的一生,死后反而会落下一个罪有应得的名声。
让她改过自新,获得自由,去看长安的风土人情,去逛大燕最繁华的街市,去呼吸新鲜空气抚摸一草一木,都比在惊鸿楼里你争我斗的好。
是希望她见过美好后,能善良地对待时间的一切。
虞杏娘莞尔一笑:“或许她会愿意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宋妈妈嘴角一撇,还真是鬼迷心窍的,要是个男人还说得通,但放在虞杏娘这里,宋妈妈怎么都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这都能原谅,真是傻得可怜。
哐当——
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踢开,她们这才听见楼下吵吵嚷嚷,已经乱成一团了。
宋妈妈满肚子火正想开口,但见那些踹门之人皆着寒光凛凛的银甲,头戴银盔,宋妈妈瞬间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这么大阵仗,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上面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查抄惊鸿楼。
那些官兵毫不留情将宋妈妈和虞杏娘绑了起来,两人被推搡着出门。
宋妈妈脾气硬,别人碰不了一点,遇到这种不由分说就将人捆起来的行为,根本忍无可忍:“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下了楼才发现楼里所有姑娘都被绑起来,站成了一排,包括秋葵在内,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宋妈妈犯了什么大事,要连他们一起绑了去。
周围环境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对面牢房上空的天窗,光洒在地面干枯的稻草上,被天窗上生锈的铁栏杆截成四段。
虞杏娘百无聊赖,她并不担心,因为自己现在已经脱离惊鸿楼了,是谢小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不会过多为难自己,而且她是无辜之人,事情查清了自会放她离开。
那束天光越来越微弱,很快便被一片漆黑替代,狱卒这才想起来将牢房外的烛火点亮。
秋葵蹲坐在虞杏娘身旁,心中惶惶不安,虽然这么大阵仗肯定不是与她有关,但她毕竟明面上害死过人,索然经悠最后被人救下,并不是真的死了。
但这些不重要,她所担心的是自己做的恶事暴露出来,即便不是真的害死了人,她做的桩桩件件,可谓其心可诛。
“别担心,等他们查清了自会放我们离开。”虞杏娘往她身边靠了靠,摸上她的手臂。
虽然她一直在告诫自己,等事情查清了,他们会自行放人。
但她始终不知道,他们要查的是什么事,惊鸿楼真的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如果没有,圣上为什么会派人如此大张旗鼓地闯进惊鸿楼,二话不说便将里面所有女子抓到这里,如果不是有所怀疑,有所依据,会做得如此决绝吗。
虽然她现在已经和惊鸿楼没有关系了,但如果宋妈妈这里真的犯了什么事,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大家遭难吗。
“杏娘,你肚子饿不饿?你这晚没回去,小侯爷会不会出来找你。”
虞杏娘垂眸看着地上铺的稻草,这间房里的稻草是新铺的,金黄稻草浑身散发着柔韧的光泽,即使是失去了生命的枯草,但总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错觉。
她捡起其中一根,放在手里把玩,她也不知道谢予辞会不会发现自己消失,会不会着急,四处寻找自己。
应当是不会的,昨夜他不也没找吗,想起昨夜的险境现在还一阵后怕,她抬眼看了看身旁的秋葵,秋葵已经靠在墙角睡过去了。
看起来还是和曾经一样,她还是以前的样子,和之前的睡颜一模一样。
虞杏娘叹了口气。
今早她回来时,谢予辞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关切和担心,而是平静地有些怪异,好像很埋怨她的样子。
她越来越怀疑谢予辞取自己的目的,他当初惊鸿楼下,当着众人的面,信誓旦旦说要娶自己为妻,俨然一副情深似海,被自己迷地找不着南北的模样。
可现在看来,他哪里有一点喜欢自己的样子。
虞杏娘越来越想不明白,他娶自己花了巨款,赔了名声,结果又不喜欢自己,那他到底图什么。
单纯图她长得好看,图她身子?
从小到大,她看男人最准了,馋人身子的男人根本不是他这样的。
想着想着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醒来时天还是黑的。
天窗外墨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无疑是上天恩赐的美景。
虞杏娘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好啊,到了共患难的时候一个都不服管教,我看你们是不想再回惊鸿楼了,是想去城角的窑子里待着了。”
原来是几个姑娘受不来这哭,见几个狱卒在隔壁走道的寻酒作乐,没人管理便动了歪心思,她们把狱卒叫来,说要用自己身子换自由。
几个狱卒一听乐开了花,惊鸿楼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别看她们整日混在男人堆里,其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加上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各有各的诱人,几个狱卒立马就同意了。
却被宋妈妈拦了下来,惊鸿楼有惊鸿楼的规矩,出了惊鸿楼,只要卖身契还在一日,便要服从楼里的规矩。
她宋如意从开惊鸿楼的第一天起,便立下了这个规矩,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如今因为这几个被她养混了的矫情货而破了这规矩,绝不可以。
但任凭她怎么拦,这是在牢房里寄人篱下,何况郎有情妾有意,这叫她真没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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