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娘的儿子阿睿被这伙人藏在货物最底部的货箱中,上层货物都是些易碎的瓷器、漆器,用作掩人耳目。
另一个货箱中还有一名男童昏睡不醒,尚知府知道消息后立马派人贴了告示,不到半个时辰就有百姓上来认亲。
“你个遭雷劈的,叫你看着孩子都看不住,我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拼命!”孩子的娘亲紧紧抱着孩子,对着不作为的丈夫破口大骂。
府衙外闹哄哄的,有这几月家中走失孩童的父母上前寻亲,也有好事者虚虚拢在外头打听着最新的消息,一概被府衙衙役拦在了外面,“乡亲们,稍安勿躁,知府大人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厢待徐家人将那伙人贩转交给府衙官兵后,一行人准备先将阿睿送回客栈中。
分开时巡检使与他们多说了几句,“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此案其他走失的孩子仍然不知所踪,其中重重疑点知府已派人严加审讯,还请几位暂时在江陵府停留几日。”
客栈老板娘终于见着孩子平安无事,一直绷着的弦松懈下来,孩子都来不及抱上,就那么直直晕倒了过去。幸好有她丈夫在旁护着,不至于叫人摔出个好歹来。
陆齐砚应付掉客栈老板的千恩万谢,回到厢房,就见楚天朗、许册和徐漫三人围坐在桌前,羽同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除夕恭敬给自家少爷上茶,少爷不喝。
陆齐砚:“......”气氛该死的沉默又焦灼。
半晌,徐漫拍桌而起,“我要去京城!”
除夕失笑,“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爹为什么非要阻止我去京城!”徐漫将桌子拍的砰砰响,“除夕,你说!我爹都把你派过来了,干嘛如此大费周章!”
除夕:“您还小。”
徐漫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他大声控诉道:“我都快立冠了,立冠!我要去会试,我要光宗耀祖!”
除夕陈述事实:“老爷已经光宗耀祖了。”大瑞谁人不知宝舶徐氏。
这回轮到在座所有人沉默了。
“咳咳,咱先不说这个,我问题多着呢,”陆齐砚率先开口打断这个话题,“首先,昨日徐漫带来府衙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除夕道:“此人名唤钟井,他的同伙装作这家客栈的客人盯梢,与他合伙拐走的孩子,正巧被我们伙计撞见了,我们使了点手段才让他认栽。”
“然后你直接便将他交予徐漫了?”
除夕不置可否。
而此刻府衙大牢内,姜判官看着眼前嘴硬的犯人,头疼不已。
韩杰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大人,我说了,你让姓尚的来审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放肆!简直是放肆!区区囚犯还敢如此狂妄,本官今日若不让你从实招来,让尔等将我江陵府官威置于何处!”判官眉头紧皱,话虽说得严厉,他早就派人去请了尚知府过来。这人心狠手辣,就算上重刑也不肯就范,既然他如此说了,有病就得找大夫,专业之事就得让专业之人来解决,何必上赶着不讨巧。
他这话刚落地,尚知府就到了。
姜判官立马让出位置来,“大人,此人冥顽不化,下官严加审问,定能让他开口!”
尚知府沉默着坐上主位。
从他进来开始,韩杰阴测测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他。
尚知府:“你是韩杰,你要见本官?”
韩杰沉默不语。
尚知府继续说道:“三月前,你与同伙钟井等人扮作行商来到江陵府,当月失踪了五个孩子,可与你有关?”
韩杰被束缚住的手挣了挣,立马被衙役按下。
“一个月前,你有同伙潜入本官府内蹲守,半月前便伙同他偷走了本官的孩子,是也不是!”
“前日你故技重施,又偷拐了福来客栈的孩子,甚至隔日又犯下一案,你可有话说!”
尚知府不管堂下人如何挣扎,厉声问道:“这些被你偷拐的孩子去了哪里?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招来!”
韩杰被衙役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哼笑道:“尚源,你装什么呢。”
尚知府一愣,“你说什么?”
“三月前丢了孩子你不管,半月前你的亲生骨肉丢了你也不管,偏偏这会有个什么劳什子徐氏来了江陵,你就良心发现,装得正义凌然、慈父痛心了!”
“其实我见到那位尚知府时便觉得奇怪了,”许册不知道从哪抓了把瓜子,分了半给一旁的楚天朗,“不是说他孩子半月前也被偷拐了?好歹是一府长官,半月之间他半点消息也无,就这么干等着?”
徐漫自己从许册手里顺了一把瓜子,“对呀,而且你们二人到那客栈时,只找到了两个失踪的孩子,这几月来那伙人还没离开江陵府,其他孩子呢?”
“再说带着你的那伙行商,”许册瞧见楚天朗接过瓜子也不磕,只是将瓜肉剥出来放在小碟上。
见他瞧过来,楚天朗将小碟推到了他面前。
“再说带着你的那伙行商,”陆齐砚听他久久没有下文,接道,“除夕兄弟,那伙人又和这群人牙子有什么关系,怎么到头来还是云里雾里的,事情了结了还没了结?”
“了结?”韩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什么了结,尚源,你以为将我缉拿归案,再贴个告示打发掉你府衙门前寻亲的百姓,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坐享其成了?”
“我呸!”韩杰破口大骂,“你个无能的狗官,那些孩子早就随过路的行商被卖到天南地北去了,其中就有你的孩子,我要你妻离子散,也尝尝我当年痛不欲生的滋味!”
尚知府眉头紧皱,当堂喝道:“大胆,韩杰!你休得胡言乱语,还敢在此污蔑本官!”
“哈,尚知府,这些年你过得真好啊,都当上知府了,”韩杰看着堂上人模狗样的尚源,眼神迷离,忽而想起自己当年走丢的妹妹。
妹妹,若她现在还活着,也该嫁人了,有个疼她的夫君,膝下添两个孩子,他会好好当一个舅舅......
可如今,他倒成了过街喊打的人贩子,他的手拆散过多少个美满的家庭。
而当年。
定丘县夜里瓢泼大雨,韩杰跌跌撞撞跑去县衙,他那会就是条落水的狗,浑身泥泞,全身没有一块好地。
“救命啊——”韩杰用力拍着县衙大门,雨声雷声深深。
眼前的门毫无预兆的开了,韩杰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哪来的小孩,滚滚滚,这里是县衙——”
韩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泥水的手抓住那人的衣摆,“大人!大人救命,我妹妹被人牙子抓走了,您救救我妹妹——”
“人牙子,”韩杰永远忘不了那人的神情,惊讶、疑惑,“什么人牙子,莫要在此胡言乱语,还不赶快出去!”
“我没骗人,那伙人还在郊外的一个废庄子里,里面还有好多被拐的孩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大人,您救救我妹妹,救救他们!”韩杰一口气将话吐出,生怕慢了一秒这人就要将自己赶出去。
“管家,什么人,在此喧哗?”
韩杰看过去正好与他对视,那人身着考究,屋内的灯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看上去很温暖。
“老爷,只是个小孩,胡言乱语而已。”
“小孩?”那人从明亮处走来,有人撑着伞。
韩杰正要辩解间,这人说:“那伙人还在城郊,怎么还能要人逃了出来。”
短短几句话,韩杰已经感受不到冷了。
那人只瞥了他一眼,道:“将人绑回去,过几日再派人去清剿。”
然后他就被人打晕,再睁眼时,就是被人丢到草堆里,身上骨头都被打断了,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这小子,命还真硬,这样都不死。”
“可不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居然还能活下来。”
“那些个生口可都买了个好价钱,他这样的,尚源当时居然还给送了回来,嘿,真有意思。”
“老大给他孝敬了不少东西,可不得给人送回来。”
他被人粗暴地拉起来,随意打量,待价而沽。
“嗯,悬。”
韩杰听一人说道:“给口饭吃看看,过几天要是还能活下来,就让他跟着咱。”
“呦,怎么就菩萨心肠了。”
“老子到现在还没找着婆娘,这会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给不给我个便宜儿子了哈哈哈!”
“诶诶,他开口说话了。”
“啊,说的什么?”那人把耳朵凑过来,还是没听见小孩虚弱的气音。
小孩说:“尚源。”
三月前,韩杰与同伙到了江陵,他们得了手便在一城郊客栈暂时落脚。
众人在韩杰房内吃饭喝酒。
“这几个生口瞧着都喂的好,兄弟们卖个好价钱先歇段时间,咱做的掉脑袋的生意,好多地方官府已经不好糊弄了。”
“不好糊弄,这江陵府一点动静也没啊。”
韩杰在床上翘着腿听着。
“有一说一,江陵府是什么地方,那尚源优柔寡断又窝囊,又正巧赶上秋闱,哪有空来管这档子事。”
床上韩杰听到那熟悉的名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老五,你说什么?你刚才说江陵府知府是谁?”
“尚源啊。”
昔日仇人正在眼前,韩杰有些遗憾。
尚源端坐堂上,“韩杰,本官最后问你,现有一行商应氏,与你有何关系,你的同伙已经招供,本官劝你最好如实说来!”
“哦,我都快忘了他了,”这点遗憾很快就随这个人的出现烟消云散,韩杰嘴角勾起,“尚源,这个人对你来说,可是个天大的机缘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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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同泰元年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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