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国,怀宁镇
沐灵尘为同行的师弟谢淮处理完伤口后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妖蛇毒性霸道,下次莫要再做那等危险事了。”
谢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他红着脸小声道:“多谢师姐,下次不会了。”
他本是想在师姐面前耍帅来着,没成想竟丢了这么大的脸,以后可让他怎么面对师姐啊,唉……
同行的另一位靠着树的黑衣男子见他没事便开口道:“既无事,便即刻返回师门吧。”
“诶,大师兄,我这腿啊疼的厉害,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宗门,不若我们就在镇上住一日如何?”谢淮抱着腿,夸张地哀鸣着。
青禾镇上别的不怎么出名,唯一比较出名的就是那槐花糕,但这槐花糕只在每日巳时售卖,正巧沐灵尘提过一嘴,沈自还能不知谢淮这“腿疼”事出何因吗?
他冷冷地瞥了谢淮一眼,再次开口:“若你走不动,我可以把你背回去。”
他不欲在怀宁镇多留,于他而言,为这种事在这多留一日简直就是浪费生命,有这一日时间,不如多去精进一下法术,多斩几只妖。
谢淮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沐灵尘抢在了前面,她睫毛微垂,敛住眼底那抹苦涩,微笑着说:“师兄说得对,小淮,你若疼的厉害,师姐这里有止疼的伤药。”
谢淮听了这话,装都懒得装了,直接站了起来,他狠狠瞪了沈自一眼,然后朝沐灵尘撒娇道:“还好啦,师姐御剑载我可好?”
也不知道师姐到底喜欢这根木头哪里,既不如他帅,又不如他解风情,若是师姐喜欢他该多好,他定不会叫师姐每次都为情所伤。
忽然,谢淮闻到身后飘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他看见沐灵尘和沈自的面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后者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转过头,微凉月色下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红衣的人,那人蓬头垢面,眼眶猩红,眼神极为狠厉,发丝被鲜血黏成一缕一缕的,整个人如那索命的阎罗般。
他一步一步走地极慢,动作跌跌撞撞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见了他们,他眼中迸发出极强的求生欲,他嗓音嘶哑地唤出一句“救…我”,便倒了下去。
沈自率先上前探了探他的情况,确定他确实是晕过去了后才让沐灵尘上前来查看伤势。
检查完的沐灵尘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灵根被毁,灵脉尽断,怕是此生都无缘修行之路了。”
沈自凑近看了一眼那人的相貌,语调难得有了波动:“这是鸣鸾山庄的梅听寒。”
沐灵尘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会?你可是弄错了?”
谢淮同样诧异道:“定是师兄老眼昏花了,这人怎会是那雪中君子呢?”
他们犹还记得当初梅听寒在四大宗门比试上大放异彩的画面,那可是被誉为修真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与楚随齐名的梅听寒啊!而且他还是鸣鸾山庄的少主,怎么会被人伤到这个地步呢?
“不会有错的,你看他腰上挂的玉牌。”
沐灵尘当即瞧了过去,那人腰上挂着玉刻的凤凰,那凤凰栩栩如生,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这样的玉佩也只有鸣鸾山庄的历任家主才有。
“带他去找师尊,晚了只怕他会性命不保”,沐灵尘当即决定道。
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止血,甫一接触到他的衣物手就被血染得通红,匆匆止住后又为他用灵力暂时治疗了一下,那效果聊胜无于。
他们三人开始匆匆地往回赶,总算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卜占山一处山洞前,谢淮大力地敲着那木门,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师叔,快出来救人啦!”
不久,一个微微有些发胖的黑发老头脸色不善地打开门,“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嚷嚷?”
在瞧见沈自搀扶着的梅听寒后他顿时变了脸色,“把人往里抬。”
沈自和谢淮开始吭哧吭哧地把人往里抬。
“小尘,你去熬一副归元。”
“是。”
“沈自,你替他把上衣脱了。”
“我呢?”谢淮问道。
“你站那。”
“哦。”
那衣服已与梅听寒皮肤粘连在一起,极难脱,沈自需要十分小心才能不扯到梅听寒的皮肉,但想要不痛显然不可能,梅听寒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也落下一滴滴冷汗。
忙活了小半天,那衣服才算彻底剥下来,沈自也退到了一旁去。
易洄站在了床前,眉头紧锁,他盯着梅听寒看了半晌,手上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手一扬一放,只听一道破空声,那梅听寒的身上便多了十六枚金针。
这是易洄的独门绝技,名字叫做回魂,是专用来救濒死之人的,金针上有易洄自己研制的配套药,辅以灵力便能做到活死人的作用,看来梅听寒伤势的确很严重。
“看什么看,从元还在归心殿等你们”,易洄呵斥道。
医者医人最忌打扰,沈自和谢淮将自己的气息敛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易洄的住处。
在他们走后,易洄的嘴角溢出缕缕鲜血,若梅听寒只是濒死倒也不那么难救,要紧的是他身上名为溶血的毒,它不仅会蚕食中毒者,还会反噬医治中毒者的医师,那毒毒性霸道无比,将梅听寒的五脏六腑皆溶成了血团,只那一颗心还在微弱地跳动。
这毒来自百年前被剿灭的万毒宗,是完全没有解药的,当年万毒宗被仙门围剿列为邪宗不是没有道理。
他用灵力将那毒从梅听寒身上一点点往外逼,暗紫色的血珠从梅听寒的身体里往外渗,屋里顿时弥漫起血肉腐烂的臭味。
治疗的过程从天亮一直持续到天黑,熬好药的沐灵尘在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易洄开门。
清早还精神矍铄的老头子这会儿黑发上都多了几缕白色,他圆润的眼睑下多了一抹青黑,什么也没说,只疲惫地对沐灵尘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屋内还隐隐残留着血腥气,沐灵尘问:“师尊,你这是把他治好啦?”
易洄摆了摆手,道:“老头子我哪有那个本事啊?他灵根被毁,灵脉尽断,还中了奇毒,你们把他送到我这时,他已经跟个死人差不多了,念在我跟鸣鸾山庄的旧情,我暂且吊着他一条命,但往后他只能做个废人了,还有一个就是,他至多只能再活十年了。”
“我累了,等他醒来后,你让他把归元喝下去,看着点他,免得他寻死觅活的。”
沐灵尘点了点头,乖巧道:“好,师尊注意身体啊,这边有我看着就行了,您多休息一会儿。”
“还是丫头贴心”,易洄感慨。
送走易洄,沐灵尘就开始在这边捣鼓她的药方,作为开山宗等级最高的炼药师,易洄这里的灵植灵药那是相当充裕,最适合她搞研究了。
等了许久,她见那梅听寒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躺在了他床边的躺椅上,除妖外加熬药让她累坏了,不知不觉她就那么睡了过去。
睡了一觉的她感觉浑身都舒爽了许多,一转头就见梅听寒正双眼涣散地对着她看。
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此时满是空洞,梅听寒本人长得就十分精致,此时一动不动的,再搭配上那无神的双眼,显得他好像傀儡师制作的精美人偶。
沐灵尘放低了声音,生怕惊到他,“梅师弟醒啦,不要害怕,这里是开山宗 ,是我师尊易洄救了你。”
她扬起一抹笑脸,“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两年前在论剑会上见过。”
她会去那论剑会当然是因为沈自也要去,论剑会每五年举办一次,参与者多以青年男修为主,去的女修当然也不少,大多是为欣赏男修而去。
那次论剑大会的前三甲分别是鸣鸾山庄的梅听寒,开山宗的楚随,剑宗的曲明月,她看好的沈自则是在那次论剑大会中取得了第六名。
说起来那会儿他们两人还打过招呼呢。
他听了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默着。
沐灵尘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去给你取药,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
隔壁房的灵药还用灵火温着,沐灵尘端过来时是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她将梅听寒扶起来就要喂他。
“多谢灵尘仙子,这种事情,就让我自己来罢”,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中透着清寒,他眼睫微垂,看不到他的眼睛,沐灵尘也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哭大嚎,他只是平静地感谢她的照顾,这种平静是医者最怕看到的,一个搞不好病人就容易轻生了。
她端远了药碗,劝慰道:“唉,不用叫我仙子,你比我小上一岁,就叫我师姐吧,也不用不好意思,等你恢复好了再自己来,不然我师傅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她本也到了要出师的时候了,易洄本来就打算过段时间闭关的,如今怕是得提前了,到时候梅听寒应该就由她来接手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她出师后的第一个病人,更何况她对他印象还算不错,照起顾他来也不会嫌麻烦。
她端着碗,一点点喂梅听寒把药喝了下去,水润泽了他的唇瓣,搭配上他那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脸颊,倒像个漂亮的艳鬼,沐灵尘在心中如是评价。
喝完,梅听寒直直盯着沐灵尘的双眼,几番犹豫后终是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师姐…我还有修炼的可能吗?”
沐尘灵不忍打击他,就他这幅身体,今后想举起剑都难,如今只怕也是凭着为父母报仇的意志才撑到了现在,她若如实说了,梅听寒十之**会自我了断。
沐灵尘笑着信誓旦旦道:“我师尊乃开山派第一仙医,你好好修养,日后他定能为你医好灵脉。”
“多谢师姐……”,他的双眸终于有了神采,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迟来的悲伤压垮了他的精神,他终是落下泪来。
“哭什么呀?”沐灵尘替他抹去泪水。
这雪中君子的名号果不虚传呢,梅听寒脸上带泪的模样比沾了雪水的梅花更美几分。
他下定决心般说道:“等我报了仇,这条命从此便彻底属于开山派。”
沐灵尘听了这话,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如今的他连活到十年都是奢望,还想什么报仇呢,好好活着已经胜过一切。
尽管心里如此想,她还是附和道:“嗯,我相信你定能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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