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茜在看见姜殊的时候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刚才那稍显无聊的嘴角迅速勾了起来：“终于见到你了，上次我是专门为了你去的，可惜被蠢货绑匪破坏了。但是不重要，现在的会面，也不晚。”
她似乎很兴奋，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光。
后面的雇佣兵都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反应。
凯茜也不在意，甚至是往前走了两步：“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没关系，这不重要。”
姜殊没什么表情，按了按杭生的肩膀，然后绕过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凯茜那双漂亮至极的绿色眼睛，语气丝毫未变：“你要把谁抓过去？”
凯茜偏了偏头：“你原来这么在意你的狗，我现在对你更感兴趣了。”
她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像是蔑视生命，自己之下，全是蝼蚁。
姜殊冷笑一声：“我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带这么些人就敢闯进我的地方，要劫我的人。”
凯茜眼神动了动，姜殊看起来，和她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还是说她历经这些剧变后，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凯茜的目的不会因为姜殊的异常，而发生改变。
她笑了起来：“怎么能用闯这么冒昧的字眼呢？我可是连上任的酒会都没参加，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邀请你，加入我，成为我的盟友。”
姜殊缓缓挑起了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罗莎琳德知道吗？”
凯茜耸耸肩：“谁会在意一条狗怎么想呢？”
她指尖绕着自己的金发，语调漫不经心。
后面的江锦月看着她，突然开口：“罗莎琳德不知道，你也不确定你究竟能否说服她。凯茜，你知道罗莎琳德并不是一条听话的狗，对吗。”
她在刚才被凯茜针对了好几次，身上有不轻的伤，这会脸色煞白。
凯茜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尖叫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你算是什么东西。”
姜殊把江锦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你猜一猜，罗莎琳德是否期待你活着回去呢？”
凯茜冷笑一声：“她难不成还想让我死？只要我死不了，她一定会死！”
话音刚落，凯茜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写着罗莎琳德·艾德勒。
她皱眉接起：“你在监视我？”
那边罗莎琳德厉声：“我和你说过不要去找她，姜殊已经是一条疯狗了，你的死对她不会有任何坏处，甚至你死，埃米尔活过来，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凯茜声音尖利：“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说三道四？和我联手，难道不比埃米尔复活更好吗！”
罗莎琳德只觉得自己额角隐隐作痛，深吸一口气：“把免提打开。”
凯茜怒声：“你在命令我。”
罗莎琳德按了按眉心：“你把免提打开，我和姜殊说话，不然你真的会死，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不管谢长衣这个神经病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他的话绝对不能全信。他用你给姜殊递投名状，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凯茜扭头看向姜殊。
姜殊目光极冷，看她也好，看她带来的这些人也罢，就像是在看死人。
凯茜陡然打了个冷颤，想起谢长衣找她说这件事情时候的语气。
谢长衣找她的时候，埃米尔·克莱顿还没死。
那个她见过三四次，似乎弱不禁风，外表看起来一点没攻击性的男人，却给了她极强的压迫感。
或者说，对死亡的恐惧。
谢长衣找人把她“请”到了那艘在太平洋上不知道飘荡了多久的邮轮上，看着她笑意盈盈：“最近怎么样，克莱顿公爵？”
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很会说话。
他甚至连未来的两个字都没加，几乎是一句话，就说服了凯茜后面答应自己的要求。
不过还有一句：“你想让埃米尔·克莱顿什么时候死？”
谢长衣开出来的条件非常简单，埃米尔·克莱顿死，绝对死的合适，死的普天同庆。
他还保证凯茜，一定能坐上北欧异能局副局长的位置。
其实凯茜自己并不确定，因为这些年克利夫兰那对双胞胎在北欧异能局扎根太深了。
虽然另一个副局长不是他们的人，但也不是克莱顿家族的人。
也是谢长衣开口了，才知道那是他的人。
凯茜微微眯起眼，优雅在椅子上坐下，吐出两个字：“条件。”
谢长衣笑了起来：“很简单，我要你，在你就任北欧异能局副局长后，去十恶之地见一下姜殊，帮我抛出橄榄枝。”
凯茜撑着下巴：“理由呢？”
谢长衣耸耸肩：“你不也想吗？那年你专门跑去给了罗莎琳德一巴掌，不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个出身和你差不多，但名气，实力，都比你更强的人吗？”
凯茜扬了扬下巴：“成交。”
她当时没有注意到，谢长衣那时候虽然看起来温和有礼，也是相当主动合作的状态。
但等和姜殊这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碰上的时候。
凯茜才意识到，谢长衣伪装下的目光，和姜殊没有两样。
谢长衣未必是送她去死的。
或者说，谢长衣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死。
谢长衣只在乎这句话，能不能用一个有点分量的人送到姜殊面前。
凯茜瞬间从刚才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她并不蠢，一个在危机四伏的家族里长大，并且成功成为下一任公爵，愿意韬光养晦，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蠢货？
只是谢长衣当时太有迷惑性，以及一切都太顺利了。
这些事情给她造成的错觉，让她以为自己能行。
凯茜咬了咬牙，把免提打开了。
听筒里，罗莎琳德的声音传来：“姜殊，我答应你，除了你之外，我不会针对华夏异能局任何一个人，就算秦韶踩在我头上，我都愿意放她三分。让凯茜走，你无所谓她死活的，不是吗？”
姜殊微微眯起眼：“真有意思，比我想象的，还要在意她。”
她说完之后也没给罗莎琳德继续说话的时间：“她可以走，但其他人，她一个都带不走，你准备人在边境线之外接应她吧。”
凯茜刚要说什么，就被罗莎琳德直接打断：“马上走！上车，往缅甸开。”
她狠狠咬了一下牙，看了一眼冷笑看着自己的姜殊，转身自己上了最近的车，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被留下的那些人，静静站在原地。
姜殊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口了：“滚出来，隋止。”
最后面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容貌也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就这么微妙的一点，就从一个丢进人群都没人注意的路人脸，变成了相当扎眼的样子。
“隋止”从后面走出来：“你终于承认我的存在了，我很欣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后面走到前面的过程里，甚至身高的高了几厘米。
站在这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造人里，相当突出。
姜殊毫无温度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你的客观存在还会被我承不承认影响？”
“隋止”笑了起来：“不，当然不。我只是高兴，你终于和我站在了同一个高度，怎么样，要考虑一下吗？”
“一个高度？”姜殊反问，“那可不见得，你是鬼，我不人不鬼，至少和你不在一个维度。”
“隋止”似乎并不在意姜殊怎么说：“没关系，最后的结局到来的时候，你我都将相同。”
说完，他张开了双手：“你和我，天生就是要站在一起的，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改变了，人类不可能胜利。”
姜殊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隋止”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也不在意，只是开口：“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才是对的，我愿意给你时间去验证。但是要快，因为我们，时间都不多了。”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一点一点变的透明，消散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既然长夜万古，那就让长夜，成为永夜。”
这具身体消散后，其他雇佣兵身上同时爆开血花。
竟然一起暴毙而亡。
姜殊脸色晦暗不明，江锦月想要问什么，就见她转过身对拿着骸骨的王途说道：“给我。”
她拿着骸骨，一根一根地放进裂缝中。
每放进去一根，裂缝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许多。
全部放进去之后，裂缝的存在感几乎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肉眼能观测到的淡淡残影。
姜殊做完这些把事情简单和其他人说了一下。
这些事情其实算是预料之中，情理之外。
毕竟确实，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
江锦月听完皱眉问：“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动身了。”
姜殊点点头：“但是是我和王途，你们回去，我带王途就够。”
江锦月迅速反应过来：“先去冈仁波齐？你一个人跑所有的地方？时间真的够吗？”
姜殊悠悠叹了口气：“够不够也只能我一个人，我不去，他们谁的账都不买。”
她说完摆摆手：“加快速度吧，我和王途开车走，大概还有两个小时，阿韶来接你们的飞机就落地了。”
杭生蹲在那儿一声不吭，直到这会才站起来：“我也去。”
姜殊：“你去个屁，滚回去。”
杭生又一声不吭，像一头倔驴一样站在那儿。
姜殊叹了口气：“你不能去冈仁波齐，那里有你的锚点，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保你命，等我出了雪山告诉你。”
杭生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
十恶之地离冈底斯山也远，但也比狂奔赶回来要近多了。
车停在了距离山脚还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前面已经没有人烟了，只是一座耸立银白的雪山。
王途开了通道，两人站在了山脚下。
他抬头看了看，幽幽叹了口气：“真要爬吗？”
姜殊看都懒得看他：“别丢人了行吗。”
王途扭头看向她：“哪有人？”
姜殊无语。
冈仁波齐是冈底斯山的主峰，被誉为神灵之山。
极其难以攀登。
而冈底斯山整座山都是异能禁用区，到底为什么，谁也没研究出来个所以然。
不过好消息是，王途的可以用。
也是吃了活佛这个身份的红利了。
不过姜殊也没让他用，因为还不确定到底用不用上冈仁波齐的峰顶。
爬山爬到后半程，王途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气喘吁吁：“贫僧愿意氪命，算贫僧求你了，贫僧真的爬不动了。”
他虽然天天把氪命挂在嘴边，但其实这种程度，也算不上真的怎么氪命。
更何况人类也没多久好活了，多少氪点又怎么了。
姜殊转身走回去，直接一把薅住王途的领子：“少废话，上冈仁波齐就算能用异能，代价也不会小。更何况，你这个活佛当的实在让人难以直视。”
王途：......
他哽住了，然后像半扇猪肉一样，被姜殊直接拎起来，健步如飞的上山。
上去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有点黑了。
冈仁波齐山下，有一个被风雪压顶的木屋。
而山上的风雪大的，就像是姜殊幻境里见到的一样。
王途终于落地了，头晕目眩地刚反应过来，看见木屋“啧啧”两声：“这老太太还在这儿呢？命真硬啊，也是够倔的。”
他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就曾经专程上山劝过木屋的主人下山。
不过没成功。
王途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出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让他滚下去。”
姜殊往前一步，刚要说什么，王途就跳起来了：“嘿，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儿？当我想上来一样。”
屋子里声音再次传出来，这次带了点不耐烦：“你带他干什么？”
姜殊有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必须带着他，不带着他，神山不会让我靠近的。”
屋子里的人冷哼一声：“进来吧。”
姜殊带着王途掀开木屋厚重的帘子，看到里面煤油灯的昏暗灯光下，地上坐着一个只剩下一层干枯人皮挂在骨头上的女人。
这是这一带苯教的辛饶弥沃，央金巴姆。
已经一百二十八岁了。
其实央金巴姆和姜殊有不小的仇，或者说整个苯教都跟异能局不对付。
异能局始终想要他们合作，甚至是加入。
但央金巴姆成为辛饶弥沃后，把之前适度合作，变成了完全拒绝合作。
两方关系越来越僵硬，苯教也越来越封闭。
后来姜殊进入异能局，专门上山了一趟。
当然，是带着王途。
或者是王途主动引路的。
那个时候王途才十岁出头，还是受人敬仰的活佛。
小活佛先见到了姜殊，听了两耳朵她说的东西，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那会的王途还没这么丢人，一双澄澈至极的眼睛看着姜殊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我会跟着你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答应我，你永远不变。”
姜殊看着他，点点头：“我答应你，姜殊永远不变。”
之后王途就带着她上了雪山，见到了央金巴姆。
两人的梁子也是这个时候结下来的。
央金巴姆认为世人罪孽深重，已经无法拯救。苯教回归最初，最纯净的状态，还能避免死后成为魔物，也就是灵异的下场。
而小活佛王途，则是央金巴姆认为的，唯一的救世主。
但救世主不能离开圣地。
所以，姜殊拐跑王途这件事情在央金巴姆看来简直罪无可恕。
而不近被姜殊蛊惑，还试图蛊惑自己的王途，简直该死。
所以比起姜殊，她最烦的是王途。
王途上次见央金巴姆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
但是他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进去盘腿坐下。
房间中间有一个炉子，散发着融融热气，木屋里倒是说不上冷。
就是稍微有点漏风。
姜殊坐下后看了一圈，客观评价道：“你房子该修一下了。”
央金巴姆掀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瞳孔转动了一下，看过去：“怎么了，众星捧月的姜副局长是专门跑来给我这个快死的人修房子的？”
兴许是因为长年不与汉人过多来往，她的汉语说得很拗口，需要费力听才能听得明白。
姜殊看了她一会，换上了藏语：“你大限没多久了吧？我来送你一程。”
央金巴姆冷笑一声，却还是说着拗口的汉语：“姜殊，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闲情逸致来送我一程？怎么，这个山，你非上不可。”
姜殊没有说话，看了她一会，然后突然笑了：“你果然是守墓人，我会带走神的骸骨，而你，要让裂缝出现。”
王途先是茫然了一瞬间，紧接着反应过来。
央金巴姆就是裂缝本身！
只有央金巴姆身死，裂缝才能出现。
这也是为什么，央金巴姆已经是这个状态了，一个月都未必吃一口饭，还能这样活下去。
因为她早就不是人了。
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人。
央金巴姆在这间木屋里诞生，终生都没有离开过。
她在诞生后，就被认定，是神选的辛饶弥沃，是苯教真正的领导者。
是神的代名词。
她的命令从这里发出，也会回馈到这里。
历任华夏异能局局长，谁想见他，都得由历任活佛领上来。
因为辛饶弥沃拒绝见到他们，他们就无法上山。
也被称为，神的旨意。
这也是为什么，整个苯教所有人，都极其厌恶异能局的人。
央金巴姆看着姜殊，脸上那带着讥讽的，有点可怖的笑一点一点消失：“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殊手放在炉子上，微微垂着眼：“你没有生机啊，央金巴姆。你是个空壳，你最开始，就是不能离开雪山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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