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垂着眼,侧脸在火光下显出一种玉一样的光泽,却依旧泛着冷意。
央金巴姆看着她,陡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其实她对姜殊,远说不上讨厌,不过是有一些......不信任。
她从第一次见姜殊就知道,姜殊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也能看得出来,姜殊是个例外。
但例外,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坏的。
央金巴姆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事情,也和太多灵异聊过天。
她的本质毕竟是封印,之前时间线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多多少少,还是能窥探到一些真相的。
姜殊没听见央金巴姆说话,抬起了头。
央金巴姆对上她的目光,缓缓开口:“你已经从十恶之地里出来了,那想必已经知道,至多再有半天,你不需要王途才能登山了。”
姜殊笑了起来:“你我虽然一直不对付,但时至今日,也说的上是一句老朋友。我说过了,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央金巴姆对此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姜殊叹了口气:“你这人也是怪没意思的,算了,既然这样我就直接问了。你这样的裂缝,还有几个?”
央金巴姆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但理论上来说,应该只有我一个。冈仁波齐的特殊性你很清楚,信仰可以创造出任何存在,人,鬼,神,甚至是一个世界。其他裂缝的所在地,没有这样的信仰。”
姜殊点点头:“我知道了,所以,要等你死后骸骨才能派上用场对吗?”
央金巴姆掀了掀眼皮。似乎有点不爽,但还是回答了:“我死后,裂缝才会出现,你才能上山。但山上没有那些幻镜迷阵,你能上山,再能把东西拿下来,已经是你的本事了。”
姜殊抬了抬头:“我明白了,还真是相当质朴无华的方式啊。”
对于姜殊而言,海底也好,密林也罢,其实都不如这座神灵之山来的麻烦。
山上禁止使用任何异能,就算王途的勉强能用。
但也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影响。
这是神明设下的障碍。
姜殊突然想到了那些死在雪山上的人,问道:“那些远古修真者呢?”
央金巴姆沉默了一会,才看着火光缓缓开口:“消弭于雪山了,他们的灵魂,扛不住风雪的消磨,逐渐消散在天地间。”
姜殊了然:“所以,这也是你诞生的其中一个理由,对吗?”
央金巴姆没说话,全当默认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途突然开口:“为什么雪山不会消磨其他灵异?”
央金巴姆抬起头:“你猜不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途:......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老人和他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在意,想了一会:“因为雪山不允许引路人的存在。”
雪山认可守墓,但不认可引路。
于想这种引路人,是不可以出现在雪山的。
所以雪山消磨了他们的灵魂,用他们守墓的意志,以及裂缝的封印,创造了央金巴姆。
姜殊喃喃:“怪不得。”
怪不得她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个和于想类似存在的人。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去,风雪也越来越大。
坐在木屋里,耳边全是外面呼啸的风声。
但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姜殊没有感应到铺天盖地灵异的时候。
就算是在总局的大牢里,也依旧能感受到无数灵异的磁场。
到了日出的时间,天也没有亮起来。
因为雪越来越大了,能见度越来越低。
但在太阳出现的同一时间,央金巴姆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晚上,姜殊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手被火烤的发红,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央金巴姆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姜殊收回手:“在想你烧的什么东西,这么抗烧?”
央金巴姆看了一眼炉子,冷笑一声:“你失败了你也在里面。”
姜殊叹了口气:“还真是,你也真够物尽其用的。”
王途探头看了一眼:“这是那些远古修真者的尸骸?”
姜殊点点头,然后又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总不能讨厌我讨厌到连遗言都不愿意说一句吧,别不信,我真的是想来送你一程。”
央金巴姆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话,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说了一句:“虽然我并不相信你,但如果有一天,还是希望你我重逢。”
这是她面对姜殊的时候,唯一一句藏语。
这句话说完,她的身形一点一点消散,解构,最后变成了漆黑的缝隙,静静立在木屋的位置。
而木屋在失去了支撑后,开始在风雪里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姜殊拎着王途走出木屋的那一刻,房子轰然倒塌,燃起满天大火。
大火好像不会被风雪浇灭一样,熊熊燃烧。
王途回头看了一眼,喃喃:“这是什么新能源,这么抗烧?”
姜殊:......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在王途光头上:“管好你这张嘴吧,一会让人撅下来就老实了。”
王途嗷一嗓子,捂着头老老实实跟着往上走。
姜殊绕着下面走了一圈,然后问王途:“能找到在哪儿吗?”
王途闭眼感应了一下,然后睁开眼摇摇头:“没有,上面完全屏蔽了精神力,以及灵魂力量,只能硬找。”
姜殊没说话,双手抱臂抬头看了好一会,脑子里抽丝剥茧。
王途百无聊赖蹲在地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姜殊突然给了他一脚:“听到什么了吗?”
王途动了动耳朵,然后点点头:“听到了,有东西在喊你,半山腰偏上一点。”
姜殊点点头:“那就确定了,在山里面。”
王途:?
他难以置信:“你说在哪儿???”
姜殊摸了摸山壁:“里面。”
王途一下蹦起来:“那怎么办,挖开啊?”
姜殊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墓碑在里面,不代表骨头在里面。”
王途一愣:“什么意思?”
姜殊裹了裹大衣,解释了一下:“十恶之地的墓碑在湖底,太平洋的墓碑在海底,冈仁波齐的墓碑在峰底。”
王途皱眉:“我们不是找到骸骨就行了吗,找墓碑干什么?”
姜殊示意他抬头:“我们要上去,看一下墓碑上篆刻的名字,然后才能看到骸骨。”
王途了然:“所以咱传上去?就我听到的那个位置?”
姜殊点点头。
王途比了个OK,然后又仔仔细细确定了一下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这地方实在影响精神力发挥,异能被削弱了不止一半。
虽然到那个位置直线距离远远够用,但谁知道会不会判断错落脚点。
要是判断错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在山脚确定位置,和上去之后再黑灯瞎火抹黑找点,可不是一个难度。
过了一会,王途缓缓睁开眼:“好了,找到了,我开通道,但我上不去,我得在下面接应你。”
姜殊明白他的意思,为了确保不出意外,王途要在下面保证通道开启。
她点点头:“开吧。”
王途缓缓蹲下身,双手在地面上轻轻一拍,厚厚的积雪整整齐齐往上震了一下,然后出现莲花状的通道。
姜殊一脚踩进去,下一步就出现在了半山。
她废了点功夫,看清了上面的名字:陆吾。
倒是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原本以为会是信仰里的神明。
但转念一想,人成神,大多都是寄托。
很难说是真正的天生神祇,也就是创世神。
姜殊将掌心放在名字上,然后缓缓闭上眼。
紧接着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脑海:“你比吾想象中,来得要快。”
她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只能单方面听,无法回应。
那道声音继续说:“吾的考验,只是你在这雪山的暴雪里,找到吾的名字和骸骨,其他的都不重要。至于那些自愿前来的守墓人,他们死之前,就知道自己会被风雪消磨,成为真正守墓人的养料。”
“也是他们,才让雪山的裂缝开得更晚一些。”
姜殊这才意识到,那燃烧的骸骨,其实和神的骸骨放进裂缝里,是一样的作用。
毕竟太平洋的裂缝,和十恶之地的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出现。
只不过因为太平洋上的裂缝有一层无形结界隐藏,以及屏蔽精神力,导致被发现得晚了一些。
那个时候姜殊就猜测,裂缝应该都是一个时间出现的。
直到再见央金拉姆。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就在那道声音说完所有的话之后,那萦绕雪山万年的磁场突然消散了。
但暴风雪依旧,甚至更大了一点。
姜殊看了看脚底和山顶,迟疑了一下,最后一个纵身,朝着峰顶爬去。
骸骨果然在峰顶,厚厚的积雪下,一具骸骨被掩埋了一半。
姜殊蹲下去仔仔细细将骸骨挖出来。
在骸骨彻底离开大雪后,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甚至天空的云层出现一条缝隙。
阳光落在了骸骨上,折射出了冰雪一样的光泽。
姜殊下去的时候王途已经开通道开得满脸通红,手脚颤抖。
王途见姜殊自己下来,直接一撤异能,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天救命,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姜殊指了指天:“雾散了,走吧。”
下山以后,大火依旧旺盛。
裂缝静静在火焰中央,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大火在焚烧一切黑暗。
两个裂缝被封印后,天地间似乎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王途抬起手捞了一把飘扬的雪花,然后“咦”了一声:“有意思,阴气变淡了。”
姜殊“嗯”了一声:“下一个地方去之前,我要去找一下黎拂。你,自己回去吧。”
王途挑了挑眉:“黎拂?你把秦晏给他啦?”
姜殊耸耸肩:“不然给谁,除了他谁还能保住秦晏的命?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知道秦晏现在是死是活。”
王途叹了口气:“我其实没太想明白,为什么当时秦晏也得死。”
姜殊看了他一眼,语气相当平静:“秦晏不是我杀的。”
王途愣住了,但姜殊也没打算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手:“下山吧。”
下山姜殊没再去搞辆车,而是刷了秦韶那边给她弄的假身份,上了动车。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用用还行,带上其他人就不行了。
太明显。
一路上动车转大巴,大巴转越野。
绕是姜殊,都让颠的有点想吐。
最后七个小时后,越野停在了一个寨子门口。
开车的司机抹了把头上的汗:“妹子,你这地方够难找的,你得给我加点,五百块钱我还得开回去,回去油钱都不够。”
姜殊言简意赅:“码。”
司机愣了一下,赶快拿出来。
下一秒,到账两千。
还没等他高兴,就听见姜殊开口:“在这儿等我一个小时,回去再给你三千。”
司机愣了一下,听到后半句狂喜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别说一个小时,一天都行啊。”
本来路费五百就不涵盖油费,他说那话,其实更多的是想抱怨两句。
没想到还真发了。
寨子里的人好奇看过来,他们十几二十年都未必来一个生人,当然好奇。
上次姜殊来,已经是五六年前了。
但她长得太过于突出,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小姜姐姐!”
六年前才有姜殊腰高的小女孩跑过来:“小姜姐姐你来找蛊师吗?”
姜殊摸了摸她的头:“对,他在忙吗?”
小女孩拉起姜殊的手:“他每天都没什么事儿,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带你去找他。”
寨子里面,一个长得跟其他都不一样的竹楼相当醒目。
院子里躺了个年轻男人,看不清脸,但能看的出来身量很高。
小女孩大声喊着:“阿拂哥哥,小姜姐姐来啦!她说要找你!”
竹椅上的男人坐起来,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他长得非常漂亮,眼睛是罕见的金色,在阳光下,像是漂亮的玻璃球。
黎拂慢吞吞起身打开了院门,从口袋里摸了颗糖递过去:“回去吧。”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才不要吃糖,会长蛀牙的。”
她说完冲姜殊摆了摆手:“小姜姐姐一会来我家吃饭。”
之后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黎拂表情不是很好看,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眉毛微微上挑,像是在压着自己开心故意板脸一样:“来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来我了?”
姜殊连寒暄都直接跳过了:“秦晏呢?”
黎拂这下表情是真的不好看了,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咬着牙:“死了,让我喂蛊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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