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阁内,林玉坐在里屋的交椅上,命青儿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遣到别处干活。
留燕飞一人在身边。
林玉冷声道:“跪下,我要审你。”
燕飞二话不说就跪了,她一脸心事重重,手指绞着,眉眼不安。
“为何杜宅那边来人没有通告。”林玉的手在椅柄上有规律的敲打着,肃杀的脸色压抑着心中猜疑。
燕飞立马回答:“奴不是故意隐瞒,是,是七王爷说的,就传他一人来晟园,不得多言。”
林玉静静盯着燕飞,看她脸上焦急万分,七王爷的话确实不好忤逆。
“谁是你的主子。”但是,自己的人没法用,那还留着做什么。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错了,奴婢认罚。”燕飞连连磕头,恳求道。
林玉不耐地别过脸,双目合上,“这晟园我没几个可以信的,我以为至少你不会骗我,结果今日一看,我真乃孤立无助。”
“夫人,奴婢真的错了。”
“青儿,进来。”林玉声音大了些。
“夫人,有何吩咐。”青儿乖巧低着头,立在燕飞身侧。
林玉问她,“你可会像燕飞一样。”
青儿摇摇头,“奴婢的主子只有夫人一个。”
林玉满意颔首,“燕飞,听见了么。”
“奴婢,听见了。”燕飞一直跪着头始终抬不起来。
“你们二人可会觉得跟着我没有出路。”林玉摸着怀中的小黑匣子,这两个奴婢虽伺候自己,但是究其根本他们都是杜家的奴婢,今日又出了这么一件事,用着多少有点不放心。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林玉手中多了束缚她们的东西,亦是让她们自由的东西。
扑通一下,青儿也跪下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奴婢没有二心。”
“当真。”林玉问。
二人又是异口同声道:“奴婢绝无二心!”
“这里边是青儿你的身契,等到我离开晟园那日,这东西就会交到你手上。”林玉将那张薄薄的身契拿出来,青儿抬着头,眼眶发红,鼻子酸酸的,翁声道:“夫人,青儿发过誓今生今世都要好好照顾夫人,夫人就是赶青儿青儿也不走!”
“怪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而且你才来这晟园几日,就对我死心塌地?”
青儿像是想到伤心事,眼泪掉下来,她道:“夫人将奴收在院子里,还对奴多多信任,青儿不敢自诩是自己聪慧机灵,想来不过是占了阿姐的福分才入了夫人的眼。”
林玉闻言惊讶地缓缓起身,仔细端详青儿的脸,真是越看越像,可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么?
“你阿姐是谁。”
“是林府的丫鬟,自小跟着夫人的元儿。”青儿哽咽道。
林玉心头一惊,这天底下竟真有这般巧的事情。
“阿姐染病去世,是杜三大人给了奴四十两安置的钱,让阿姐风光下葬,让奴一家不愁吃穿。这份恩情,奴不会忘记。”青儿声泪俱下。
林玉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一件事,她环顾四周寻找杜影的身影,才发现他一直在身边。
“她可以信。”杜影与林玉对上眼睛的瞬间,对她道。
“青儿,你起来吧。”林玉收回目光,转而看着长跪不起的燕飞,“燕飞,你到外头跪着,天黑再起来。”
燕飞闻声而动,走出去还没有跪下,林玉又道:“再有下次,你便另谋出路。”
燕飞咬着嘴唇没有说话,默默跪着。
原本想好好休息一天,结果又弄出一堆事情,林玉身心俱疲,坐到书案前手撑着头掩面苦恼。
“青儿,你出去,把门关上。”
青儿乖巧听话,门合上后屋里就只剩下杜影和林玉一人一鬼。
“杜影,你说我该不该嫁。”林玉依旧保持那个动作,语气疲乏。
杜影看她这幅样子,无能为力的感觉很无奈,“不该嫁,赵生海可不是好人。”
“连你都知道,老太君和杜廉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还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你说他们想做什么。”林玉抬头,皱眉道。
杜影:“父亲和大哥现在应该在扬州,上官一家心里还有气,自然不会配合他们办公。但是七王爷手底下有人在那。”
话说到这里,林玉也明白了七王爷是许了好处,所以杜家这边才会着急放人。
“这该死的赵生海怎么就阴魂不散呢。”林玉真后悔那日出门,真是撞见鬼了。
杜影看林玉这副气急的样子,噗嗤笑了笑,“七王爷你也敢骂。”
“骂了能怎么样,他又听不见。”林玉往后边一靠,整个人瘫在宽凳上,脑袋抬起来,脖子靠在椅背上,盯着房梁上的雕花。
“原本还想慢慢来的,现在怕是不行了。”林玉自言自语,嘴里嘀咕,“温水煮青蛙是行不通了,果然还是要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我要告官!”林玉忽的坐正,眼神坚定。
“告官……?”杜影眨眨眼睛,不太理解,“你要知道对方是七王爷,他就是王法。”
林玉答非所问,站起身说:“杜影,你是不是看不惯你杜家一伙人。”
这话说着不错,但是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杜影犹犹豫豫颔首。
“是不是要报仇你才能投胎。”
杜影颔首。
“我也看不惯了,想出口恶气。”林玉越想越觉得这样做不错。
杜影和林玉用的不是一个脑子,不太理解林玉的意思,按照正常逻辑排一片,只能得出一个结果——林玉被气疯了。
望仙楼里,杜廉还在谈那桩生意,无论怎么说对方就是不肯退让,谈到最后不欢而散,杜廉一个在厢房里气得差点掀桌子。
“老爷,老爷,晟园那边有动静了。”一个瘦瘦的小厮敲门进来。
杜廉这才想起来等林玉嫁了七王爷,这生意自然也就谈下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他们。
这前提自然得快点实现,只要看紧了林玉那个软柿子,剩下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说清楚点,那边怎么了。”杜廉端起茶杯,悠悠吹吹,小口抿一口。
“三奶奶她穿了正装,抱着三爷的官服往衙门那边走,街上乱哄哄的都快传疯了。”
杜廉一听,重重将手上的茶杯摁到桌上去。
“什么?!”这怎么和他认识的林玉不太一样。
“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小厮弯着腰,额头上微微冒出细汗。
杜廉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转念一想,林玉跑到七王爷的地盘上去状告七王爷。
呵,杜廉冷笑一声,神色放松下来,坐回去翘起二郎腿悠然喝茶。
“让人盯好了,只要别让三奶奶跑了就好。”
小厮出去,但是没过一个时辰又找上杜廉。
这时候杜廉已经回去老宅,正在书房里清算这半个季度的账单。
“又出什么事了。”杜廉戴着跟西洋人买的金丝圆眼镜,手上哒哒哒敲着算盘。
“是衙门那边来人了。”小厮道。
“是送三奶奶回来的吧。”杜廉一副所有事情都在掌骨之中的样子,自信抢在小厮之前说道。
小厮面露尴尬,“爷,是来抓你的。”
“!”
杜廉怔愣一下,从椅子上慢慢腾腾站起来,“你说什么?”
“带刀的官老爷要请爷去衙门一趟。”小厮跪下来。
杜廉的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用力放下手里的算盘,及其不情愿地走到前堂,面对来势汹汹的衙役,杜廉陪着笑脸问,“各位大人怎么亲自来呢,直接让人说一声我自个去就好了。”
“别废话,快跟我们走。”衙役们个个铁面无私,板着脸,没有要和杜廉搭话的意思。
杜廉只好干笑着,颇为不爽但还是藏着不敢表现出来。
进衙门,上公堂,杜廉看着气息奄奄趴在长凳上的林玉他才知道:林玉击鼓告的是杜家人。
高堂上坐的是刚从雲州调过来的章悬,长相周正,年二十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和威压。
“堂下可是杜家大朗杜廉。”章悬严肃道。
“正是草民。”杜廉拱手道。
“将状纸传给杜大朗瞧瞧。”章悬试了一个眼色给身边的小吏,小吏马上动起来。
状纸轻飘飘的,上边字迹工整,血迹斑斑。
林玉户籍在杜家属杜家人,告杜家人需杖责二十,是以林玉此刻后背冷汗不断鲜血不止。
杜影蹲在林玉身前,悲戚而无力,“你怎么还这么傻。”
林玉要紧后牙,发白的唇在这么用力咬也出不来颜色,她斜眼看着一旁的杜廉,看他脸色骤然大变。
林玉从疼痛中哼出一声笑,似嘲笑,勾起的嘴角挑衅杜廉。
杜廉拿着状纸,手开始颤巍巍,厉声道:“荒唐!”
杜廉攥紧了这张可笑的状纸,用力挥袖摆手,负手转过身对林玉怒斥道:“你怎么能赌气随意乱说!”
一记惊堂木,啪的一声章悬道:“肃静!”
杜廉后槽牙咬紧,气愤不平,转身带起的风里都是怒火。
“嫌犯人杜廉,可认罪。”
“草民不曾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乃是这疯妇信口胡诌。况且就凭这么一张纸,如何说明草民私藏谋反之女。”杜廉带气地抬了一下下巴,这场官司完全就是笑话。
“大人,臣妇,臣妇有证人。”林玉蠕动发白的嘴唇,从长凳上爬起来。
章悬看了一眼小吏,小吏立马扯着嗓子喊道:“传证人。”
话音未落,一个身姿曼妙,步态端庄披着披风戴着帷帽的女子从门口走进来。
杜廉稍稍侧身,余光见到这个让他无比熟悉的身影,顿时心中一紧,不能是她才对。
明明塞了钱让人处理干净了。
“罪臣之女柳木,拜见大人。”女子行大礼,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砰一声,女子起身,将头上的帷帽摘下,露出那张小巧玲珑风情万种的脸。
杜廉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了的沐媱。
杜廉扭头望了一眼天,日薄西山,夕阳残血。
再回头,对上沐媱那双幽怨漫漫的眼睛,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
杜廉眼底的震惊和害怕都被沐媱尽收眼底,沐媱心中好不畅快,轻轻勾唇一笑,朱唇皓齿,眉眼犀利。
“大人,小人自家族满门抄斩后四处漂泊,被杜家三位爷收留,他们一个个贪图权力,也是动了谋反的心思,便对小人威逼利诱,要小人联络父亲存留的余党,祝他们一臂之力。”沐媱说的振振有词,扑通跪下,膝盖重重撞在地板上,面上视死如归。
她又道:“小人句句实话,望大人明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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