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听着不住眉头紧皱,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沐媱添油加醋的发言气的。
还真是不受控制,总爱自作聪明。也许不是自作聪明,是想所有人鱼死网破。
真是太莽撞了。
“市井莽妇,信口雌黄,公堂上就敢捉弄章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大人莫要被她诓骗。”杜廉很快就稳住情绪站定,拱手弯腰,言辞凿凿。
“小人身上还有之前家父调兵的手令,大人可找人一鉴真伪。”沐媱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卷卷轴,让小吏呈上去。
“此案事关朝廷,牵扯人员诸多,暂时搁置,待本官查清证人身份之前,林氏和杜大朗还有罪臣之女柳木,三人都不准踏出大理寺半步。”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惊堂木。
林玉一瘸一拐走出公堂,路过沐媱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沐媱直接躲开,移目看向别处。
林玉抿紧唇,脸色难堪,拖着满是伤痛的身子下去,在偏房里暂时休息。
“杜影,我不会疼死吧。”林玉趴在床上,小脸煞白,刚刚有人来送吃食,奈何屁股太疼起不来,天气炎热也没有胃口。
“早些睡吧,我会想办法让你快点好。”杜影凝视着林玉身上的伤,眼眸黯淡无光。
“你说这事要是坐实了,杜家一家子都跑不掉,我可能也是。”林玉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杜影臭着一张脸。
“我本来是要脱身的,但总是事与愿违。”林玉似自嘲地笑笑。
“你不会有事的。”杜影蹲下身,依旧没有看林玉。
“若真如此,每年清明我都多给你烧些纸。”林玉笑道。
杜影微微拧眉,抿紧着唇,看上去心情复杂。
夏日的黄昏总是漫长,但是消散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蝉鸣围着屋子叫唤,屋内没点油灯,是以陷入昏暗。
林玉趴在床上闭目养神,看上去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中偶然会有几声难受的嗯哼声。
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梦中太虚幻境,似见到故人……
林玉睡在床上,温暖被窝中,却感觉周身黏腻湿润,好似被江水拥着。她好像在水里,浮浮沉沉,一瞬的失重往下坠。
咕噜咕噜--
林玉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杜影被泡在湖里的脸,伸手触碰还有会有一两个小泡泡咕噜咕噜往上边跑。
林玉左顾右盼,发丝在水中飘逸如同绸带。
“别乱动。”
杜影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呢喃。
“很快就不会疼了。”
林玉不知所以然地扭回头,看着杜影微微睁开的眼睛,瞧见他眼眸中的温柔和笑意。
阳光透过碧绿的清水照亮彼此在昏暗水域中的面容。
杜影朝林玉那边游去,双手缠住她细软的腰肢,二人身上的寿衣衣裳袖子衣带互相纠缠不清,弯弯绕绕缠缠绵绵藕断丝连。
林玉被杜影整个人包裹着动弹不得,她想推开,想往上游,她想呼吸想喘气。
杜影好像知道她的意图,挺拔的鼻子擦过林玉白皙如玉的脖颈,一路往上与她轻吻给她渡气。
不过这是徒劳无功,鬼哪里来得气,纵使有气那也是鬼气,活人如何受得了。
林玉皱着眉,越是推开越是推不开。
“蓁蓁,别乱动。”
林玉一脸茫然,被抱着,亲着。
光影交错的水底,林玉原本茫然无措的眼睛渐渐合上,无比沉重。
出水的时候,林玉猛地大吸一口气,趴在杜影身上浑身没有力气。
杜影抱着她上岸,二人出水的时候虽然浑身湿透,但是上岸之后却瞬间干爽。
林玉无力咳嗽几声,缓过气来眼神幽怨瞪着杜影,“事情还没成就对我痛下杀手,是不是太着急了。”
“……不是。”杜影沉默了一下,回道。
林玉不满冷哼一声,别过脸没搭理他。
林玉心里怨火烧啊烧,帮他报仇他却要淹死自己,恩将仇报……虽然一开始自己也在杜影的寻仇名单上。
清风徐来,阳光可爱,树影斑驳,草长莺飞。
这条小路的两边杂草丛生,路的尽头有一颗年过百岁的大榕树。
林玉看着这个场景,心中触动,想起了在燕州城那段时间,和十三四岁的杜影在柳家私塾上学的日子,那时候住在杜家与杜影吃住一同,闲暇的时候会一起上山钓鱼写生。
林玉还记得上山的时候杜影身上的装备都是成双成对,自己只需要拿着喜欢的纸鸢跟上就行。
林玉总是放不起纸鸢,都是杜影放高然后交到林玉手上。
林玉欢欢喜喜抓着纸鸢满地乱跑,笑靥盈盈,嬉声不断。
“这里是哪里。”
但是林玉清楚自己这个时间身在京城,距离燕州城隔着几百里。
“算是燕州城。”杜影抱着林玉走到榕树底下,他缓缓坐下,手一直没有松开,让林玉坐在自己身上。
林玉没有太多力气,全身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个累字,她不明情绪地笑了笑,“燕州城?你当我是傻子么。”
“这里是我的识海,可以理解为我的心里世界。”杜影认真解释道。
林玉靠着杜影的胸膛,冰冷刺骨,很不舒服,被水泡了脑子,差点忘记杜影是鬼这件事,“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疗伤。”杜影靠着大树,目视前方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条急流,里面送走过他的母亲。
林玉安静下来,睡着以前杜影说的原来不是说说而已,回想刚刚对杜影的态度倒是有点小人之嫌了。
“谢谢你,还有刚刚抱歉。”
杜影的眼里染上悲伤,“还记得这里么。”
林玉:“记得。”
杜影皱了皱眉,眼中掉下一滴清澈透明的泪,好巧不巧砸在林玉的手上。
杜影:“我不知为何会在与你的回忆中想起母亲,还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心里好难受。”
“……我们是为什么走到互相憎恶的地步?”
杜影的眼泪源源不断,林玉不声不响,面如山丘平静,心里却涌起千层浪。
“不知道。”林玉低沉地说,接着又是连着好几声不知道。
杜影牵动寿衣,双手将林玉圈在怀里,“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那些憎恶也可以不知道,我们可以重修旧好。”
“不知道。”林玉心里五味杂陈,“我们还是和之前说好的那般,别再生其他变数了。”
林玉推搡几下,杜影见她是真的想起来所以松开手,可是林玉起身之后杜影还是恋恋不舍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真的不可以么。”杜影低着头,散落的长发将他的神情掩藏——林玉修长的背影在其中映入杜影漆黑不安的眼瞳。
周围清风阵阵,愈来愈大,吹得树枝乱颤,鸟儿四处飞散。
林玉将手抽出来,冷淡道:“你忘了为什么恨我,可是我还记得为什么恨你。重修旧好,对我不公平。”
杜影的手失去支撑垂落在地上,紧跟其后的是眼泪……
屋外天光大亮,林玉从梦中醒来,她唇上还在隐隐发麻,坐起来的时候竟然真的感觉不到身后的疼痛。
林玉意外地把手伸到后边摸摸,皮开肉绽的触感没有了,疼也没有了。
杜影还真有两把刷子。
林玉下床后四处寻找杜影的身影,但是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想来是和他说的话惹他不高兴了,管他的呢,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再说。
林玉最先要做的事是吃饭,吃饱喝足身心愉悦才能好好做事不是。
林玉才吃没几口,衙役就来敲门,“杜三奶奶,我们大人要审你,速速收拾出来,我领你到前边去。”
无奈,林玉只好扒拉两口,装着一瘸一拐跟衙役出去。
一路上林玉又要装疼又因为没睡好连连打哈欠,所以还挺招人注意。
“诶,这个就是那什么杜三奶奶?”
“还真是,那事你是不是也听说了。”
“嗯,听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感觉像,你看她做的事情哪个正常人能做出来,估计是真的被……”
“你们几个不用干活吗?!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叽叽歪歪啥呢!”
领着林玉的那个衙役冲另一边走廊的几人训斥。
那几人级别比不过,只好低着头灰溜溜溜走。
“进去吧。”衙役道。
林玉颔首道了声多谢。
进门没走几步就看见章悬坐在一张太师椅,看上去等候多时的样子,一旁是记录的小吏。
“杜夫人请坐。”章悬客客气气,还对林玉笑。
林玉盯着椅子思考了一下,走上前两步,“我还是扶着吧,望大人谅解。”
“也成。”章悬接着问了几个关于沐媱身世的问题,问题繁多林玉一一答出来,说到那封托孤的信,林玉沉思良久。
她道:“此信件是从我夫君的书房里找出来的,他……生前提过。”
“杜夫人,你也是杜家人,杜家要是有谋逆之心还敢付诸行动,按律当灭九族,最次也是满门抄斩。下官实在是想不明白杜夫人为何如此做法。”章悬抬手,那小吏搁笔出去。
林玉不动神色看着,微微垂眉,“臣妇不知章大人所言为何。”
章悬道:“杜夫人,若定罪,你也跑不掉。”
“若能为君父铲去反臣,臣妇九死不悔。”林玉不为所动,依旧深明大义无懈可击。
章悬笑笑,“可是下官承过杜大人的恩,答应过杜大人要多多照顾夫人,若夫人不松口定其他罪名,下官也无能为力。”
林玉狐疑地看着章悬,这个人和杜影认识?还关系不错?
不行不行,万一有诈该怎么办?偏偏这种时候杜影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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