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茶楼的生意自祝轻霜穿过来后越发红火,大多人都是奔着听她说书来的,这就意味着祝轻霜要持续产出故事。
这对祝轻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现代的她就是编剧,写过原创也写过改编,情节储备勉强称得上海量。
难的是她要演,不仅要演出来,还要演活。
之前这些都是演员的工作,她只负责剧本的创作和修改,哪里会演戏啊。
为了让听众更有沉浸感,每次说书之前她都要演练一遍,好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处理各个人物和剧情节点。
祝轻霜拿起自己写好的剧本走到茶楼的后方,这里有大片空地,周围种了许多树,夜里格外沁凉。
她面向一棵树站着,努力将这粗壮的树干看作故事里的贵公子,语气不善,眼底却有掩不住的欢愉,“你来作什么?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
接着,她眉眼间的神态极其自然地转为一副无奈又宠溺的讨好相,开口就是哄人的话,“映雪,先前是我的错,不知他是你的亲哥哥,说了惹你伤心的话,现如今我来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愤恨吐槽道:“根本就是渣男行径,问都不问就认定女主脚踏两条船,呸!要不是这种情节吸引人我才不写,钱能挣屎难吃。”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祝轻霜浑身起鸡皮疙瘩,警惕道:“谁!”
树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布料摩擦树枝发出来的,起码可以断定那笑声的来源是个人。
祝轻霜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层层叠叠的树叶和灌木遮挡,祝轻霜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是卓一。
先前祝轻霜急着回茶楼帮忙,两人并未聊多久就匆匆告别,祝轻霜一直惦记着这位与她甚是投缘的小哥,没想到今夜就又见到了。
“原来是你啊,”祝轻霜笑着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男人学着祝轻霜方才演戏时的模样,轻声道:“轻霜,先前是我的错,不知这里是你的地盘,做了惹你害怕的事,现如今我来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祝轻霜像只炸毛的猫,跳起来指着他,“我以为你只是路过,没想到你居然在偷听!”
男人没忍住挑了下眉。
头发都翘起来一小撮,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怎么办,忽然就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只是路过。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我专程来给祝姑娘捧场,没成想好心当成驴肝肺,怪让人伤心。”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低头用指关节蹭了下眼角。
祝轻霜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还有这副无赖作派。
白日里那孩子的话也不完全对,看来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不过卓一这样倒是让祝轻霜又冒出一个揽客的主意。
这里毕竟是自家茶楼,她原本就不是严格按照说书的形式来讲故事的,为何不拉一个更贴近贵公子形象的人来陪她讲呢?
思及此,她双眸发亮,将期盼的目光投在男人身上,“你既然想要捧场,不如与我一同说书,如何?”
卓一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祝轻霜一双圆眼好似映着漫天星河,她不自觉地朝卓一迈进一步,态度极其诚恳道:“你负责扮演书里的贵公子,配合我一起上台,你可愿意?”
一阵轻柔的夜风拂过二人,祝轻霜两鬓发丝随风飘起,挠得人心痒痒。
卓一的嘴先他一步做出决定,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祝轻霜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都比先前欢快不少,“那就这么说定啦!我们先来演练一遍吧!”
由于祝轻霜已经把剧本背下来了,并不需要再看着剧本演,便将手里的剧本递给卓一。
这要放在现代可是独家内容大放送,怎么不得开个SVIP啊。
原本祝轻霜还担心由卓一来担任贵公子这一角色,来客们会不会觉得出戏。
但两人刚演没多久,祝轻霜就可以判定自己找对人了。
卓一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包括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完全符合她对贵公子这个角色的预想。
祝轻霜满意地点点头,“明儿你一定要准时来呀,当日营业额分你一成!”
卓一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才还略显高涨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长睫一扫,将眼底情绪遮住大半,“祝姑娘不必这般客气,我原本就喜欢听你说书,如今能参与其中,自然也是极好的。”
祝轻霜一愣,以为是自己开口提钱的事儿伤了卓一的心,毕竟自己提出想让他帮忙时,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就在祝轻霜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弥补时,卓一开口跟她告别——
“祝姑娘,夜深了,我先告辞了,你也尽快回去吧。明日我会早些过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祝轻霜心里一着急,赶忙扯住他的袖口,往外吐自己组织好的语言,“之前我说要分你营业额的事儿你别多想,我知道你是诚心帮忙,我只是不愿占你便宜。”
卓一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祝姑娘所言之意我都明白。”
卓一的视线移向祝轻霜扯住他袖口的手,后者像是被这道视线烫到了似的,立刻松了手。
卓一向祝轻霜再次告别后就离开了。
祝轻霜稍一琢磨,心道卓一应该能理解自己的做法了,便不再纠结,背着手一晃一晃地往茶楼走。
她身后猛地响起鸟类振翅声和树叶唰唰声,等她回头看过去时,只能瞥见一只正飞往远处的乌鸦。
“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乌鸦?”
这只乌鸦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像是怕引人注目,就这样隐匿在夜色中沉默地飞着,直飞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院,又钻进窗子落在了某人的肩头上。
男人尚未脱去身上的粗布衣,正在研墨的手一顿,轻轻抚上乌鸦的脑袋,“阿月回来了。”
被称作阿月的这只乌鸦“哑——”地叫了一声,脑袋凑近男人的手指,往上蹭了蹭。
坐在书案前的另外一个男人搁笔抬眼,将一人一鸟的动作尽收眼底,语气不满道:“流儿,多大了还玩这些?”
宁流抿唇,一言未发。
宁远道摆摆手,将自己刚写完的一幅字递给他,“也罢,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现今总不如幼时听话。”
宁流接过来,打开木匣放好,这才开口道:“您先前提过的收买明月茶楼一事,儿子认为有待商榷。”
“哦?”宁远道显然来了兴致,换了个更加懒散的坐姿,“我听卓一说你近些天没少往那边去,看来是有想法了?”
宁流支开阿月,又将窗子全部关好,再回到书案前站定时,宁远道的脸色已是十分阴沉。
似乎能从中研出墨来。
宁流的这串动作所含的意味,父子俩似乎心照不宣。
在这样近乎凝固的氛围里,宁流缓缓开了口:“儿子认为明月茶楼近期常出现客满状态,仍有回转之地,不符合我们预先设想的……”
“混账!”
宁远道的巴掌和辱骂几乎是随着宁流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同落下来的。
“收买条件”四个字和嘴里溢出的血被宁流一齐咽下。
窗子分明已经被宁流全都合上了,却还是有呼哧呼哧的风声从宁远道的鼻孔里传出来,颇有暴雨欲来之势。
“你可知我是如何费尽心思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怎会不知明月茶楼的生意相比之前更好?但它占着街头的位置,就该是我宁家的!”
他指着宁流说了一通,仍不解气,随手取下墙上挂着的戒尺,沉声道:“跪下。”
宁流身姿依然挺拔。
窗外传来“哑——”的一声鸟叫,比方才在宁流肩头叫的那声多了几分凄厉。
宁流猛然扭头看向宁远道,最终在那满是狠戾与愤怒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麻木地做出跪地动作。
宁远道手中的戒尺高高扬起。
“哎,疼疼疼——”
祝轻霜龇牙咧嘴地按住祝桑野的手,“爹,女儿的身体真的特别棒,不需要您给按摩。”
祝桑野皱着眉头道:“你整日在茶楼里头忙上忙下,爹给你按按好疏通疏通经络,免得你一天天的喊着这里疼那里疼。”
祝轻霜一撸袖子,“爹,照这样说,您这一天下来应该比女儿更疲惫才是。您坐这,女儿给您按按。”
祝桑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还会给人按肩膀?”
“这个又不难,放心吧爹,女儿肯定给您好好按。”
祝轻霜不由分说地将祝桑野按到凳子上,特地用了和他一样的力道,一下就把祝桑野按得眉头紧皱。
她权当没看见,继续卖力地按着。
祝桑野置于双膝上的手紧握成拳。
她又按了会儿,祝桑野终于扛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霜儿啊,爹仔细想了想,咱还是应该以好好歇息为重,今儿就别按了。”
站在他身后的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活脱脱像个深山里跑出来的小魔头,“成,那明儿我接着给您按。”
祝桑野欲言又止,怎也无法张口拒绝。
对着自己的女儿,他鲜有开口说“不”的时候。
祝轻霜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再不忍心装下去了,“哎呀,爹,我知道您也觉得按肩膀按着疼。咱以后就都不按了,忙完好好歇息,一早起来保准活蹦乱跳。”
这下祝桑野总算知道祝轻霜方才是刻意的了,却也没有责怪她,只是笑着摇摇头,语气无奈:“你呀你……”
祝轻霜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先回房啦,爹记得早点歇息。”
回到房间的祝轻霜一脚蹬掉鞋子,整个人用力摔在床上,抱着一个用布料缝制的大玩偶滚了几圈。
她在现代有抱着玩偶入睡的习惯,刚穿过来的时候怎么都睡不好,顶着大黑眼圈出现的时候把作息规律的祝桑野吓得不轻,直拉着她要去就医。
她跟祝桑野说明原因后,下午就收到了这样一个大玩偶。
玩偶的模样并不精致,以祝轻霜的审美来看,它甚至有点丑。
但缝制它的人格外细心,布料用的是极好的绸缎,里面塞满了轻软的棉花,抱着它的时候整张脸都可以陷进去。
从收到它的那天起,祝轻霜便夜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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