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沉默了,赵再彤个石头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尴尬,于是说:“主子,我再去一趟。”
李冕生怕他又去讨嫌,道:“不用了,”他垂下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不用守着我了,你去准备,一会就出发。”
赵再彤心里打鼓,拱手告退了。
李冕在书房里坐了一会,透过窗看向顾涟初的房间,只见门前松树轻晃,连阴雨像这心情一样灰蒙蒙的。
他一把攥住那枚玉坠,思来想去又回卧房,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那个被摔出裂纹的扳指。
“如果玉坠也哄不好,只有请你出场了。”李冕喃喃道,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抬步走向大门紧闭的那边。
他轻轻敲了敲门框,还没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气鼓鼓的声音:“赵哥,你别来安慰我了!谁家好人道歉还有代笔的?以后饭也让你吃了,折子也让你批了,王府也给你住好了!”
李冕还未发一言,就被数落了一整段,大感事情难办,但他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只能硬邦邦地说:“是我,下午可要一起出去?”
里面人似乎愣住了,沉默了许久,半晌才传来一句带着委屈的话,声音低低的:“我才不去。”
李冕道:“一起去,若是有喜欢的我送你。”
顾涟初更生气了,叫道:“喜欢的你不送,送这没人要、都要拿去拍卖的做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
房间里的顾涟初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
“我喜欢我的东西。还我!”
李冕笑了一声,这被他偶然夺去的玉坠,现在倒成了他的东西了,连他这个原主人都不能碰。
李冕推开门,吱呀一声轻响,让床上的胖麻雀更紧地拢着自己的脑袋,钻着不出来了。
李冕坐在床边,将那冰凉的玉坠贴着他的脸颊,“别生气了,下午一起去。”
顾涟初一把夺过坠子,看着他说,“那你说,这是谁的?”
李冕只好道:“你的,当然是你的。”
顾涟初这才气哼哼地被哄好了,“这还差不多。”
李冕看他又将那断处打了个结,戴在颈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像自己庇护了别人的成就感,又像是被别人珍视的满足。
“若是之后真有急用银子的时候,当掉,无妨。”
顾涟初握着玉坠,看了他半晌,呐呐地问:“怎么又愿意了?”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和自己当初指责别人不珍惜时,判若两人,连李冕自己都觉得他无理取闹。
顾涟初却很轻易地被哄好了,“到时候当给你,行不行?王爷借给我钱,我扫地还债!”
“那你得给我扫到八十岁了。”
“扫到八十岁是我赚!你要养我到八十岁了。”
这话越说越奇怪,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养不养的,顾涟初赶紧转了个话头,“不知道叶崇玉拿到请帖了没有。”
另一头,叶崇玉成功拿到了拜帖,遮着面容潜回了王府。
赵再彤和顾涟初看着面前这个,身着粉裙、头戴珠花、两颊泛红的女子,一脸震撼。
“……崇玉?”
顾涟初不敢相信地问:“叶崇玉?”
他绕着妙龄女子走了几圈,啧啧称奇:“我的天啊,这也太……太……”
他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半天了才说:“孔武有力、膀大腰圆!”
赵再彤手虚握成拳在唇边抵了抵,“好了,快去换衣服。”
顾涟初指着自己道:“我也?”
赵再彤点头,“是,穿得越奢华越好。”
顾涟初一头雾水地回了自己房间,他还没穿好,就听见王爷卧房的方向传来一阵开门声,院子里顿时响起叶崇石的惊叹声。
“天呐!”
顾涟初好奇得不得了,衣服堪堪拢住就连忙推开窗。院子里的李冕穿了一身银白织金的华服,简直像一团金光落在地上点化为人。
腰间是玄色皮革腰带,搭配着金色的镶扣。还破天荒用上了金色的头冠,而非简单地束发,金尊玉贵的气质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顾涟初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关上了窗。
孔雀开屏的李冕本来很满意他的反应,这下却有些不确定地低头看看自己,“不好看?”
叶崇石在一旁狂点头:“好看好看!主子简直仙人下凡!”
顾涟初在房间里急出了一头汗,自己要穿什么才能打个平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想打平,反正就是不想输!
顾涟初平日里爱穿浅淡的颜色,青色、绿色、蓝色,来了王府之后,裁缝店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了众多颜色各异的衣服,其中大红大紫的颜色,顾涟初几乎从未穿过。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身大红色交领衣袍,两肩都有银色的纹样,像佩戴了一圈的银饰,颇有异域风情。
顾涟初对着铜镜整理了许久,这才踏出房门,李冕就站在他门口等候。
换了装扮的叶崇玉看见这一幕,顿时捂住眼睛,对赵再彤说:“这个家没有我们俩的容身之处了。”
顾涟初听见后,顿时闹了个红脸:“你俩就穿这样?”
叶崇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指责道:“喂喂,什么叫就这样?看见没,这可是绣了暗纹的!豪华版夜行衣!你懂什么!”
顾涟初:“……我是不是太隆重了,还是去换掉好了。”
他刚转身,就被李冕抓住手腕。
那人眼睛好像一只手滑过他的头发和脸颊,最后停留在眼睛上。
“不用,走吧。”
顾涟初别别扭扭地跟李冕同行,第一次穿这样亮色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等到门口就觉得还是不好意思得太早了。
刚踏出王府大门,数个身着重甲的将领翻身下马,铁甲碰撞声铿锵,齐刷刷地单膝跪下,“末将陈勇参见王爷。”
李冕道,“何隼何在。”
话音刚落,打马声穿过街道远远传来,雄浑响亮,顾涟初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看过去。
站在李冕两侧的叶崇玉和赵再彤脸色沉了下来,只有李冕仍旧背着手一动不动。
一直到近前,何隼仍未勒马,那红棕色的马匹头颅高扬,直接飞跃跪在地上的几人,直直朝李冕冲来。
顾涟初大惊失色,一把拉住李冕的袖子却怎么也拽不动人,眼看那马嘶鸣一声就要撞过来,顾涟初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靠在李冕身侧。
就在此刻,赵再彤连刀鞘掷出,一声闷响,嘶鸣声戛然而止,那马的膝盖骨直接被击碎,跪在李冕面前,飞扬的鬃毛几乎擦过李冕的鼻尖,仍旧换不来这人哪怕一个轻飘飘的扫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何隼顿时滚了下来,一身尘土地跪在地上,强忍着疼痛道:“末将……何隼,参见翊王。”
李冕既无质问也无责罚,淡淡道:“既已到了,便出发吧。”根本不将他人的挑衅放在眼里,顾涟初也得说自己真的爽了。
就这样无视!
李冕忍了又忍才能在顾涟初星星眼的注视中,按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这一行,他们是入局之人,而何隼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则埋伏在附近,随时准备看信号捉人。
李冕与顾涟初上了马车,赵叶两人则与何隼一同行动。
顾涟初掀开帘子,看着叶崇玉他们,有些忧心:“他们会不会被为难?”
李冕道:“不会。”
他转念一想,以他们俩的身手,恐怕还不把这些成日浸淫在歌舞升平的兵将们放在眼中。
他们朝着请帖所给的地址出发,顾涟初一路偷偷观察,这庄子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京郊的一处尼姑庵之后。
这个尼姑庵是京郊最大的一处,香火旺盛,以求姻缘、求子灵验而出名,以这作为掩饰,最能避人耳目。
看到尼姑庵,顾涟初突然想起张小姐的事来,问道:“王爷,这城外可有土匪?”
李冕喝了口茶,说:“太平年间,何来匪患。”
匪患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如果人人都能有活干、吃饱穿暖,自然没有人落草为寇。
说着,李冕看向马车外阴沉的天气,说:“这雨下了几日了?”
顾涟初想了想,“约莫有**日了。”
中间晴过一两天,但大多时候都是阴天,动不动就下雨,让人没来由地心情也郁闷起来。
快到尼姑庵的时候,李冕从马车中拿出两个面具,并两件带兜帽的斗篷,严严实实地将两人的面容遮了起来。
这才下了马车,从尼姑庵后的一条小道进了那庄子。
刚到门口,就被强制搜了身,李冕今日并未佩剑,但还是在他人按到他腰间时,阴沉着脸皱了皱眉。
等到检查完毕,仆役就给了两人一份名单,上面仅有一些还算珍贵的东西,到第十之后,就只有编号,没有具体的名称,而这才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他们来得算晚,进了正厅再下到地下室时,顾涟初才惊觉自己完全忽略了这场拍卖会的规模。
地下竟然像是一个开阔的酒楼,中间是下沉的平台,贵客们都在二楼的开放式隔间中就座,而其他客人则像虫豸一样围在展示台四周。
这种模式已经与现代拍卖会无比相似了,区别只在于,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李冕手中握着一根红绳,红绳连接着一个金色的铜铃,轻轻拽动就能发出全场都能听到的响声,是出价专用。
现场气氛热烈,还未正式开始已经人满为患。贵客所在的位置还算安静,下面已经吵成了一团。
顾涟初透过面具观察着众人,这时,对面的一位年轻男人突然大喊道:“到底还开不开始啊!怎么如此磨蹭?”
顾涟初觉得这声音熟悉得过分,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这人是谁,他猛地看向李冕——
李冕靠坐在圈椅上,手指撑着下颚,轻声道:“袁峰。”
“曾向封润求娶过夏时颂。”
顾涟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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