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寄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最后通通落在了一处,只怕这卢月和弦儿一样,也是那半截人的共犯。
但为什么只有马车里有他的味道?倘若卢月真是同党,身上不可能没有沾染到。
咦,车窗窄小,难不成是从那里进来的?
她凑过去比划了一下,又发觉车窗框定得很死,半截人虽说只有半边身子,但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半边身子,绝无可能从这里出入。
林寄想得出神,马车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待到马车停稳,她便掀开车帘,刚好瞧见左涵下了马车。
原来是个小女孩仰面躺倒在路边,女孩身旁则是一位手足无措的阿婆,看年纪像是一对祖孙。
怎么这两人身上也有和半截人一模一样的味道?林寄捏了捏鼻子,她只不过是今早趁着左涵不注意,少喝了一大半汤药,总不至于连那么特殊的味道也分辨不了吧。
“只是饿着了。”左涵查看了一番,最后说道。正巧她身上还带着给林寄准备的芝麻糖,便都递给了阿婆。
阿婆连声道谢,把一颗糖喂进了女孩的嘴里,之后更是把左涵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哪怕是知晓内情的人听了这顿夸奖,也会觉得左涵是观世音菩萨下了凡。
眼见林寄沉着脸过来,左涵还以为她是不满于自己把芝麻糖给了别人,便哄她道:“到了镇上,我再给你买,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林寄瞧了瞧自己,据燕南归所说,她已经十七岁,比左涵还要大上三岁,怎么有人倒真把自己当个孩子哄,再说了,她哪里是会为了几颗糖吵闹的人?
林寄也蹲下来,同左涵说了她的猜想,左涵沉吟片刻,面色仍是不变:“阿婆,你们是往哪里去,可要我们捎上一段?”
先前得了芝麻糖,阿婆就已经十分受不住,她并没有东西报答,不好再腆着个脸坐人家的马车,于是便连连摆手拒绝。
但左涵一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林寄在旁边帮腔,瞧着孙女迟迟未醒,自己又是个走不动路的,阿婆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何家村?”这里已经出了西滩镇的地界,她对此不甚熟悉,便让林寄按着车帘,好让阿婆瞧见她有没有走错。
然而阿婆在车厢里待了一会儿,把上下都打量了个遍,才问旁边的林寄:“姑娘,对不住,我这老眼昏花的,但怎么瞧你们这马车,倒像是那边客栈卢月卢老板的?”
林寄点点头道:“确实是我们同她借来的。”
“我说呢,卢老板平日里不怎么回来,昨天刚回了村子里一趟,我瞧了半天这马车不敢认哩。”
“昨天,”林寄心头一动,“大约是什么时辰?”
“这……离晌午还有段时间罢。”
林寄把她所知道的事情拼凑在了一块儿,便觉得真相水落石出。
昨日她与左涵追赶半截人和弦儿而来,路上这两人却莫名失踪,不远处则是颇为可疑的悦来客栈,她们当然会前去调查。
何北的身形确实是与半截人极其相似,说不准通过饰面易服就能够达到那样的效果。
但问题是时间,何北毕竟还是个人,断然做不到那么快的速度,于是她们也就自然而然地排除了何北的嫌疑,卢月的嫌疑,甚至于整座悦来客栈的嫌疑。
想来卢月就是利用了人们惯常的心理,把疑点重重的何北推出来,她俩留在客栈中探查,不会立刻往回走。
而卢月或许是将马车停在了另一条道路上,就这么带走了半截人和弦儿,一路追逐着过来的她们却被引到了悦来客栈,完完全全地错过了。
真是好一出精妙的把戏,林寄心想。
远远地瞧见阿婆口中的何家村,虽然对半截人留在村中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林寄依旧打算在村中调查一番,说不准就有什么人正巧看到了。
只是还未曾进村,这对祖孙身上为什么也有同半截人一模一样的味道,便有了解释。
整座村子都弥漫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药材香味,怕是村中所有人的身上,都有这么一股子味道。
“老人家,这村子里怎么有这么重的味道?”左涵也忍不住皱眉。
阿婆随口说道:“还不是前段时间南边闹了什么‘毛豆病’,当时有好些人逃难到我们了这里。虽说最后一个也没留下来,但后来这消息传到村里,谁都不敢出门。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苍术和艾草管用的,反正村头村尾的都这么挂了起来,不少人家还拿回来用火烧,果然没人得病,就一直这样了。”
“是吗?”林寄捂住鼻子的手一直就没放下,半截人最好是去了别处,千万别留在村里。
这味道熏得她眼睛生疼,倘若要在村中探查,只怕她的眼睛和鼻子都要遭殃了。
要到阿婆的家门前时,左涵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林寄会意,悄悄地从钱袋中摸出两块碎银子,塞进了小女孩的手心里。
眼见左涵被阿婆拉着手感谢,林寄便把小女孩拦腰抱起,一路抱至家中。
屋顶往下漏着光,房间里空无一人,这个时辰,想必她的父母都还在地里干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林寄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油纸包的糖,看了又看,最后只留下了做成莲花和莲藕形状的藕粉糖,其余都一股脑儿地倒在了女孩躺着的草席上。
瞧见左涵推脱不过,还是被阿婆倒了一碗茶水之后,林寄看清了左涵的嘴型,是叫她快走,不由得觉得好笑。
林寄躲过了在后面热情唤她的阿婆,先行出门上了马车。
正在此时,阿婆邻居家出来了一位老太太,目光落在她身上,林寄觉得奇怪,便看了回去,那老太太却立刻挪开了视线。
左涵终于从阿婆家中冲了出来,一握住缰绳,她就策着马匹一路狂奔,马车行过的路上,扬起了好一阵灰尘。
马车渐渐远去,才有一个妇人从家里出来,眼见自家晒在外面的山芋干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便粗声粗气地问道:“姜老太,刚才是哪个杀千刀的停在我家门口的,你可看清了?”
姜老太望着那架马车,说道:“唉,就是我这个老太婆看见了,你这又能上哪里找去,听我一句劝,吃之前多洗上两回,也就干净了。”
妇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把山芋干收回了家,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怎么今天不去卖馄饨,可是大妹妹又出了什么事吗?”
姜老太叹了一口气:“还是那样,就是使了多大的气力,也瘫在床上起不来。”
“不许再笑了。”左涵一脸严肃地说道,听到这句话,林寄便改换了道路,捂着嘴憋笑,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要不是自己还驾着马车,非得好好罚她一下,左涵腾不开手,但心里却暗暗记下了。
“那边!”林寄瞧见了什么,忽然朝前方伸出手,大声喊道。
远处是一个湖泊,湖水本来平滑如镜,此刻却荡起阵阵涟漪。
岸上有三个跃跃欲试的孩子,想要对落入水中的孩子施以援手,从前的记忆霎时涌上林寄的心头。
李家庄有一条小溪,溪水很浅,半大孩子站进去也只到大腿肚,但就是那样浅的一条小溪,邻居家的两姐妹却溺死在了里面。
邻居家的大娘看见两个女儿的尸体时,哭得晕过去好几次。
姥姥不让她过去看,但她没听过姥姥的话,那次也一样,偷偷溜进去看了。最开始她还挤不进人群里,只听见有人说道:“唉,真是可惜了,看这样子,分明是一个落了水,另一个不要命地去救,结果两个都死了。”
当她挤进去之后,独属于死人的青白脸色出现在两姐妹的脸上,她也白着脸退了出来。
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仿佛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刻,她就已经见过这样的脸色。
后来林寄长大了,但或许是第一次瞧见的缘故,记忆里那两张惨白的脸和泡得浮囊的身躯,总是十分清晰。
马车还未曾停稳,林寄就飞奔下去,倒把左涵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把马匹拴在了路边的树上。
她刚一回头,就见岸边的三个孩子,似乎是有了林寄做榜样,竟也要往下跳。
左涵一时也没了办法,先是把还脚踏实地站着的孩子拦了下来,点中她的左腿足三里穴,女孩顿时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她松了一口气,便接着去追另外已经下水的两个孩子,好在这两个孩子不同,是会凫水的。
左涵双手并用,各揽住了一个孩子,将她俩慢慢往岸上带去。
先前跌倒在地的女孩拖着腿走到了她们跟前,瞧见从水里出来的三人都是湿漉漉的,同水鬼一般,这才终于有了一丝后怕。
她看向了湖泊中心,还好那个去救何星的姐姐也已经往回游了。
不多时,林寄就带着人上了岸,只是还不等她训斥两句,便觉得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四周都没来由地晃动了起来。
她努力地向左涵伸出了手,被一只同样冰冷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可她还没来得及笑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往前跌了一跤,晕倒在左涵的怀中。
林寄很快就清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疼痛,真是奇也怪哉,她之前不就流了几次鼻血,这么现在连下水救个人都能晕倒,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且左涵肯定又要把自己关起来灌老鼠汤了,想到这里,林寄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挣扎着起身。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她看见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左涵。
左涵的头发还在往下一颗颗地砸着水珠,衣裳也全部湿透了,紧紧地黏在身上。见她醒来,眼中的慌乱和担忧才如云开月明般散去了。
她又被拥抱住了,林寄心想,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拥抱有些特别,把脖颈舒舒服服地搁在了左涵的肩膀上,双手也没闲着,凑成了一个完满的圆。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旁边四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问道。
想了很久要不要说,还是说吧。
前些天我牙疼,突然发现牙上有个小洞,于是去了医院,医生看了看我的牙,让我去拍牙片,当我再回到她跟前时,她很严肃地和我说:“你一嘴的烂牙。”
我有三颗牙还可以补,五颗牙只能做根管,最近都在逼着自己干副业赚钱,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余裕稳定更新了。
对于这本小说,对于五十六位读者,非常抱歉,我逃避了这么久才说,之后能抽出时间的话,我还是会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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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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