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透过窗棂，落在褪色的青布帐幔上，将帐角磨得发毛的棉线映得清晰。苏锦璃猛地睁开眼，胸口还残留着连台手术的钝痛感，鼻尖萦绕的却不是熟悉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混着甘草与陈皮的淡苦药香。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粗糙的被褥，掌心那层薄茧硌得人发慌——她明明是现代中西医传人，虽也常捣鼓药材，却从未有过这般深的茧子，那是常年捻药、碾药才会留下的痕迹。环顾四周，房间简陋得有些寒酸：靠墙摆着个掉漆的木柜，柜顶堆着三个陈旧的陶制药罐，罐口还沾着干结的药渣；桌上散落着些未整理的干草药材，地面的青砖缝里嵌着灰，甚至能看到一道细微的裂缝。
这不是她的公寓，更不是医院。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出大事了！”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哭喊声，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门板被拍得砰砰响，震得窗纸都微微发颤。苏锦璃还没理清混乱的思绪，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青绿色侍女服的小姑娘冲了进来，发髻散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手里的素色帕子都被泪水浸透，攥得皱成一团。
“墨竹？”苏锦璃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涌入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这是原主的贴身侍女，忠心耿耿，只是胆子小，遇事总爱慌神。
墨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她却顾不上疼，双手死死抓着苏锦璃的裙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姐，嫡小姐……嫡小姐苏锦薇带着人，在您房里搜出了‘固本丹秘方残页’，还找了两个洒扫的下人作证，说……说您昨晚深夜在后门见了二皇子府的人！”
“什么？”苏锦璃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僵住。固本丹是苏家祖传的秘方，只传嫡系子孙，原主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连秘方的影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有残页？还私会二皇子府的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快速梳理原主的记忆。原主是苏家庶女，生母早逝，在府中过得如履薄冰，却偏偏有着过人的医术天赋，平日里只能躲在房里偷偷钻研草药。而苏锦薇作为长房嫡女，容貌出众，心肠却狭隘得很，见不得原主比自己强，平日里就常找借口刁难——要么故意打翻原主熬好的药，让她白费大半天功夫；要么趁人不注意，把原主珍藏的医术典籍藏起来，害她翻遍房间也找不到。
这次的诬陷，显然是苏锦薇蓄谋已久的。
苏锦璃睁开眼，伸手扶起还在抽泣的墨竹，顺手从桌上端过一杯温好的水递过去，指尖刻意放轻了力道：“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苏锦薇是怎么找到那所谓的‘秘方残页’的？”
墨竹接过水杯，双手还在颤抖，水洒了几滴在手上也没察觉，她猛灌了两口，才哑着嗓子说：“今早我刚去厨房给您打热水，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嫡小姐带着管家和几个婆子堵在那儿，说接到举报，您私藏家族秘方，勾结外人。她们不由分说就冲进房间，在您的药柜最底层搜出了一张纸，当场就说是固本丹的残页。那两个下人也跟着附和，说昨晚亥时，亲眼看见您从后门出去，和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说话，那男子看着就不是府里的人，八成是二皇子府来的。”
苏锦璃指尖摩挲着掌心的薄茧，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是中西医传人，对各类药方再熟悉不过，固本丹的秘方极为隐秘，配伍讲究得很，原主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那张所谓的“残页”，多半是苏锦薇伪造的。至于私会二皇子府的人，原主昨晚一直待在房里整理药材，直到后半夜才睡，连院门都没踏出去过。
“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啊！”墨竹喝完水，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却依旧满脸担忧，声音压得极低，“嫡小姐已经让人去通知老爷和老夫人了，再过一会儿，他们肯定会过来问罪的。这勾结皇子、私藏秘方的罪名，要是坐实了，您……您就完了！说不定还会被赶出苏家！”
苏锦璃拍了拍墨竹的手背，语气平静却带着底气：“我知道，你先起来，别跪着了，青砖凉，膝盖会疼。”她扶着墨竹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药材，无意识地整理着——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遇到棘手的事，指尖触到熟悉的药材，心里就能静下来。
“苏锦薇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早有准备，那两个下人，多半是被她用银子收买了。”苏锦璃一边把干草药材分类放进小竹篮，一边缓缓分析道，“不过她也有破绽，那秘方残页若是伪造的，配伍上必然有漏洞；至于私会的事，昨晚亥时月光那么亮，我院门口的老槐树还落了一地叶子，若是有人真看见我出去，不可能只有那两个下人作证。”
她的话条理清晰，墨竹听着，心里的慌乱竟渐渐消散了些，只是眉头依旧皱着，语气里带着几分顾虑：“可嫡小姐是嫡女，老爷和老夫人向来疼她，凡事都向着她。那两个下人又一口咬定看见您了，咱们这边连个能作证的人都没有，就算有破绽，他们也未必会信啊。”
苏锦璃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看着指尖的薄茧。这双手虽然陌生，却带着和她灵魂契合的医术本能，这是她最大的底气。不管是伪造的药方，还是虚假的证词，只要她能找到证据，总能洗清冤屈。
此时的嫡女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锦薇端坐在雕花梨木椅上，穿着一身桃粉色的锦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上等料子。她手里把玩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眼神里满是得意，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旁边站着一个穿浅紫色衣服的心腹侍女，正低头恭敬地汇报情况，语气里满是谄媚。
“小姐，苏锦璃那边已经乱了套，墨竹哭着跑进去，想来是把事情都告诉她了。老爷和老夫人那边，也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再过一刻钟就能到。”
苏锦薇轻笑一声，把玉佩凑到鼻尖闻了闻，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一个庶女而已，也敢凭着几分医术天赋在府里崭露头角，真当自己能翻身？这次我就让她知道，嫡庶有别，她不该碰的东西，不该想的人，都轮不到她。”
“小姐英明，”心腹侍女连忙附和道，“那固本丹的残页是奴婢找专人仿造的，字迹和旧痕都做得天衣无缝，外人根本看不出来。那两个下人也收了咱们的银子，还攥着他们家人的把柄，肯定不会改口。二皇子府那边，咱们也提前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出来反驳，苏锦璃这次，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苏锦薇满意地点点头，眼底闪烁着野心的光芒：“等这件事成了，父亲肯定会厌弃苏锦璃，到时候苏家的医术资源，就都是我的了。二皇子那边见我帮他除去一个可能的隐患，也会更看重我，将来我若是能嫁入二皇子府，咱们苏家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我看谁还敢小瞧我。”
她完全没把苏锦璃放在眼里，只当她是自己向上爬的垫脚石，语气里的傲慢毫不掩饰。
庶女院内，苏锦璃已经整理好药材，她转过身，看着墨竹，语气坚定，眼神里没有半分慌乱：“墨竹，你现在去做两件事。第一，去打听一下，那两个作证的下人平时和谁走得近，最近有没有收过什么贵重东西，或者家里有没有突然多了银子；第二，去府里各处问问，尤其是我院子附近的几个院子，昨晚亥时左右，有没有人见过苏锦薇的心腹在附近徘徊。记住，别声张，悄悄打听，免得被人发现。”
墨竹连忙点头，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小姐放心，我这就去！一定打听清楚！”
看着墨竹匆匆离去的背影，苏锦璃走到窗边，再次抬起手，看着指尖的薄茧。这双手，不仅能救人，还能帮她摆脱困境。她看向嫡女院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苏锦薇，你想踩着我往上爬，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还夹杂着管家恭敬的引路声，显然是苏老爷和老夫人带着人过来了。苏锦璃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陈旧的衣裙，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场突如其来的诬陷，是她穿书后的第一道难关，她必须赢，也只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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