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无望的守护
半月时光在剑鸣与丹香中悄然而逝。
蚀月秘境开启那日，青云宗山门前晨雾未散。景鸿立于队列之首，传功堂的玄色服饰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地扫过整装待发的同门，却在掠过某个身影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寒玉儿正在与身旁的灵植园师妹低声交代着什么，晨光为她低垂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她今日穿着灵植堂特有的月白劲装，发间依旧是那支素银簪，唯有腰间那枚水色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都准备妥当了。"玄明的声音自身侧响起，递来一枚刻满符文的阵盘，"师尊特意炼制的感应阵盘，百里内可互相传讯。"
景鸿接过阵盘时，指尖无意识擦过边缘某处细微的刻痕——那是前日调试时，他为确保阵盘能优先感应冰系灵力而特意加固的方位。
十道流光掠过云海，蚀月秘境的入口在两界山交界处若隐若现。扭曲的光门如同碎裂的琉璃，映出众人凝重的面容。
"按计划行事。"景鸿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他率先踏入光门，衣袖翻飞间带起细微的灵力涟漪，恰到好处地拂开飞向某处的一片碎石。
秘境内的景象令人心惊。暗红色的天幕低垂，枯死的古木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桠，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土混合的刺鼻气味。一个年轻弟子不慎踩到散落的骸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跟紧。"景鸿剑未出鞘，剑气已在腐土上划出清晰的路径。他始终走在队伍最前，将那道白色身影护在视线余光可及之处，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曾逾越分毫。
寒玉儿指尖凝结着淡淡霜华，所过之处煞气悄然退散。有弟子欲采摘路边的幽冥草，被她轻声制止："此物阴寒，会侵蚀道基。"她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掠过景鸿紧绷的侧脸，见他几不可察地颔首，便知他早已察觉此中关窍。
穿过一片枯木林时，前方隐约传来兵刃相交之声。景鸿抬手止住队伍，剑气在枯枝间切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只见凌昊浑身浴血，剑势却愈发凌厉，正与三个黑袍人缠斗不休。
"结阵。"景鸿一声令下，五名弟子瞬间散开成合围之势。他自己则化作一道惊鸿直取战局核心，剑光过处，枯叶尽数化为齑粉。
寒玉儿的冰锥随后而至，精准地封住黑袍人的退路。凌昊见到来人，染血的唇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意："来得正好！"
战后清理战场时，景鸿注意到寒玉儿正在仔细查验黑袍人身上的印记。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恰好挡住一具尸身上正在缓缓消散的毒雾。
"苏师妹被困在前方的祭坛。"凌昊简单说明原委，焦灼的目光不时望向秘境深处，"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景鸿凝神感知片刻，眉头微蹙："阵法已成，强攻不易。"他取出明珏真人赐下的阵盘，指尖在巽位轻轻一点，"从此处绕行，可避过三重杀阵。"
"此路更为险峻。"寒玉儿忽然开口。她指尖的冰灵本源在阵盘上投射出细微波光，映出她微蹙的眉尖，"要经过一片毒瘴林。"
"我走前面。"景鸿收起阵盘，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那是去年端午她赠的辟邪穗，青丝银线交织，如今已有些许褪色。
祭坛隐在幽深山谷之中，古老的石柱上爬满墨绿青苔。苏婉晴被缚在中央石台上，脸色苍白如纸。景鸿示意众人止步，剑气在地面划出半圆："阵法有变。"
他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的黑晶突然爆出刺目幽光。凌昊欲上前破阵，被景鸿横剑拦住："是陷阱。"
寒玉儿已取出罗盘开始推演，冰灵本源在罗盘上流转出繁复轨迹："需三人同时催动本源，方可破阵。"她抬眸时，正对上景鸿深沉的目光。
三道冰蓝光柱冲天而起，在暗红天幕下交织成璀璨光网。景鸿的剑稳如磐石，唯有剑柄上渐渐加深的指痕泄露了此刻心绪。当寒玉儿的本源之力掠过他身侧时，他呼吸微滞，仿佛又回到宗门大比前夕，她接过这枚玉佩时轻声说出的那声"多谢"。
阵法将破未破之际，一道黑影自祭坛底部冲天而起。景鸿几乎是本能地将寒玉儿护在身后，硬生生接下幽冥长老雷霆一击。血气翻涌间，他听见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带人先走。"
寒玉儿的冰绫及时缠住追击的黑影，与他的剑势完美衔接。这样的配合经历过太多次，多少次生死险境里，他们总是背靠着背，剑光与冰霜交织成最坚固的壁垒。
明珏真人赶到时，景鸿正以剑拄地缓缓调息。寒玉儿欲上前为他疗伤，却被他抬手婉拒："先救苏师妹。"
他看着她走向石台的背影，看着她为凌昊包扎伤口时专注的眉眼，看着他们三人围在渐渐苏醒的苏婉晴身边低声交谈。
返程时暮色已深。凌昊扶着尚未完全清醒的苏婉晴走在前头，寒玉儿则在查看沿途的灵植。景鸿刻意落在队伍最后，剑气无声扫过她方才停留之处的一丛毒蕈。
"景师兄。"她忽然回头，递来一株莹白如玉的灵芝，"这个对调理内伤有益。"
他接过时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颤，灵芝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就像她总是这般妥帖周到，对每个人都细心关照。就像此刻走在前方的凌昊，稍后必定也会收到她特意留存的伤药。
"多谢。"他将灵芝收入储物袋，与她所赠的香囊放在一处。香囊的丝线已有些许褪色，如同他年复一年沉淀的心事，在无人可见的暗处悄然斑驳。
秘境出口的光门在前方闪烁，如同他们之间永远隔着的、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界限。他整理好微皱的衣袖，将方才打斗时略微松动的剑穗重新系紧，又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传功堂首席。
有些守护，注定止于唇齿，掩于岁月。就像雪落青松，松柏不知其意，飞雪亦不念其情。
（第二十九章无望的守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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