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跟随女警察上了一辆警车。
夏初系好安全带，问：“我们去哪？”
“TNM。”女警察答道。
夏初嗯了一声。
才离开TNM三小时，又要回去了。
“请问我是去做什么？”夏初问道。
女警察用一种“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的眼神打量了夏初一眼，回道：“我以为你刚才听见我们说话了。今晚前海站附近死了一个人，上级要求前海区警察局停止介入此事。刚才TNM打电话过来说，你需要参与这起杀人案的调查。”
车内静了一会儿。
夏初说：“谢谢你送我。”
女警察：“不客气。”
警车开了出去。
半夜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落在挡风玻璃上，像是天空在低泣。
女警察突然感慨了一句：“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真是辛苦你了。”
夏初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刚才给妈妈脖子上打镇静剂的就是这位女警察，所以接待室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看见了。
“其实还好。”夏初淡淡的回道，“我一直生活在寄宿学校，没怎么在家里住过。”
“难怪，我就说呢，你跟这家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女警察评价道。
“嗯，我是领养的。”夏初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样……”女警察了然道，“保障金是吧。”
为了生活保障金领养儿童，是这个时代非常普遍的事情。
夏初说的好听点是爸妈收养的，说的直白一点，是爸妈为了多领一份生活保障金从政府的孤儿领养计划中抽签抽来的。
夏初被收养后，转手又被送去了政府的福利托儿所，自打小学起就住进了寄宿学校，奖学金从小学一年级覆盖到了少年班毕业。
因此夏初对于这个家的价值，几乎等同于多领的这一份生活保障金，一年7.2万元，十八年就是129.6万元。
129.6万元等同于领养夏初的经济价值，然而仅存的这一点价值也在夏初成年后消失了。
夏初有时候在想，自己哪天如果死了，葬礼上都没有人可以请。
想到这里，夏初茫然的望向挡风玻璃，淅淅沥沥的雨落在玻璃上，被雨刮器一下一下无情的拨开，露出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个她唯一想到可以请的人，今晚也先她一步走了。
警车驶出一条隧道，进入了S市最繁华的上城高新区。
金光与霓虹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在雨幕中混沌交织，像是精神病人脑中的序曲。
夏初疲惫的闭上双眼，仍能感受到那些凌乱的科技光斑在眼皮上跳动。
警车停在TNM总部大楼门口。
夏初下车，再次对女警察说：“谢谢你。”
“都说了，别客气。”女警察凑过来身子，“我叫秦敏，常驻前海区，这是我的电话。”
夏初记下电话，女警察对她眨了眨眼，道：“小美女，以后少走夜路。好不容易长大了，可别一不小心死了。”
……
TNM总部大楼54楼，机器人小T将夏初带进了5401会议室。
会议室门打开，偌大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吸顶灯和射灯全开，充盈饱满的光线令夏初感到不适。
夏初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门口，问机器人小T：“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夏所长。”机器人小T答道，“目前是10月31日3点24分，会议将在3点30分准时开始。请您随意就座。”
54楼是TNM的行政总部，5401是这里最大的一间会议室，半边是墙体，另外半边是整块的落地玻璃窗。
这里的视野没有夏初所在的83楼那么好，这里看不见天，只有围堵在四面八方的黑压压的建筑，令人有一种沉入深海的窒息感。
夏初走过能够容纳20人以上的会议长桌，在最里边的角落里坐下。
桌上有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手环，不知道是谁开完会遗漏下的。
六分钟很快过去，没有人来到会议室。
夏初正想给机器人小T发消息——机器人小T是TNM总部的布丁形状管理服务机器人，随时应答，随叫随到。
这时，长桌中央的放映器亮了起来，在桌面上方投射出一面半透明的黑色悬浮光屏。
光屏上缓缓打出一段话。
“2144年10月31日，凌晨1点41分，TNM一名核心科研人员姜子旭在前海站附近遭遇枪杀。”
“监控显示，你是死者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因此，你被认定为此案的最大嫌疑人。”
夏初一窒。
这就是半夜三更把她叫回TNM总部开会，让她参与调查杀人案的原因？因为她被怀疑是杀死姜子旭的凶手？
开什么玩笑！
“2144年10月31日，0点45分，你与死者同程地铁到达前海站，并先死者一步下车。据以往地铁监控显示，你们都是同步下车。”
夏初说：“姜博士下车前接到一个电话，我不方便在旁边听他讲电话。”
光屏回复：“你的解释合理，但证据不足。”
夏初眉头一皱。
证据？哪来的证据？
前海站这个破地方，根本没有完好的监控设备！
等等……便利店！
“我出站后一直在C1出口附近的便利店，便利店有监控。我还报了警，一定有报警记录的。”夏初想了想，又补充道，“姜子旭死前，我还和他打了电话，你们听一下通话内容就知道了，枪声只出现在姜子旭的那一头。”
“便利店没有监控，报警器坏了，通话也没有录音。”光屏缓缓打出这一行字，不紧不慢的态度令夏初怀疑它在诡辩。
对方的的确确就是在诡辩。
对方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不合理的措辞。
他们想干什么？把杀死姜子旭的凶手嫁祸给她？
夏初已经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毫无办法！
“你们什么意思？”夏初压下怒意，冷冷地问道，“是要抓我吗？”
如果对方咬定她就是凶手，夏初毫无反抗的余地。
证据？需要什么证据，对方完全可以塞一把手枪在她包里，再把她的舌头割了让她有口难辩。
这个时代，与强权硬碰硬只有一个下场。
它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
这时，光屏回应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真凶。通过手环联系。”
“如果没有呢？”夏初问道。
“任务期间，请您戴好手环，以免触发不必要的麻烦。”
“喂——”夏初拍案而起。
然而，光屏在显示完最后这句提示语后就消失了。
夏初望向空荡荡的会议室，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是自己太累了，刚才与光屏的对话，是她精神错乱产生的幻觉。
但是桌面上的手环是真实存在的。
夏初紧紧盯住桌面上的黑色手环，斟酌数秒后，捡起手环戴上。
夏初一出会议室，拨通秦敏的电话。
“小美女，怎么了？”秦敏很快接起。
“秦警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请求你的帮助。”夏初深吸了口气，“事关死者，请你一定要答应。”
……
十五分钟后，TNM总部门口。
秦敏把警车停在路边，夏初坐上了车。
夏初开门见山：“秦警官，今晚前海站附近的死者，凶手是夏念，对吗？”
秦敏答道：“夏小姐，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夏初想了想，说：“这样，我问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摇头。”
秦敏看了她一眼，没答应
夏初认真又诚恳的说道：“我的问题一定不会涉及到具体案件信息。”
秦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问吧。”
“姜子旭离开前海站C1出口后往西边走。”
点头。
“同一方向，除了姜子旭之外，还有一个人。”夏初更改了说法，“只有一个人。”
点头。
“那个人是夏念。”
秦敏再次点头。
答案很明显了。
车内一时沉默。
窗外，雨仍下着，雨滴反射周遭的灯光，在玻璃上汇成一缕缕闪烁着金光的细流。
“我需要知道夏念在哪里。”夏初说道。
秦敏摇了摇头：“不在我们手上。”
“可以定位吗？”夏初看向她。
“小美女，你真是……”秦敏一抬头，正对上夏初祈求的眼神，救命啊，她甚至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秦敏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我问下，稍等。”
秦敏拿出手机，给同事发了一段信息。
那边很快回复了，秦敏看向夏初，说：“夏念有案底，今晚又非法持枪，定位是一直有在监控的。我同事马上发过来。”
“谢谢你，秦警官。”夏初低声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感谢可以，但不要告诉任何人。”秦敏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放心，我不会说的。对了，还有一件小事……”夏初取下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这个手环，有办法测出里面的功能吗？”
“功能？”
“比如……内置炸弹？”
秦敏接过手环，在手中捏了捏，又对着光线看了看，说：“测嘛，当然是测得出来。但检测过程中随时可能触发炸弹，所以警察局一般不会接受这一类检测，出了事没有人能承担责任。”
夏初闷闷的收回手环重新戴上：“谢谢你，我知道了。”
“喂，小美女。”秦敏伸出手，做了个“五”的手势，笑眯眯的看向夏初。
夏初懵懵的：“秦警官，您是什么意思？”
“五次。”秦敏说，“加上电话里，你今晚和我说了五次‘谢谢’了。”
夏初：“……”
夏初：“你帮了我，完全出于好意，这超出了你的工作职责，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
“哦，真的吗？完全出于好意，你是这么认为的？”秦敏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另有所图？”
夏初一时不知如何接秦敏的话，好在这时候秦敏的手机屏幕亮了。
秦敏打开同事回复的消息，看过后，眉梢挑起。
夏初好奇道：“秦警官，对方发来了吗……你！”
秦敏突然捉住夏初的手，一把扯到自己面前。
秦敏在夏初手心写下四个字：无限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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