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发现尸首不见的?”
“今天零点。”
“你零点下墓开棺?”
“对,这个时间是算过的,要挪腾地方必须那个点去,否则不吉利。”
季无忧斜靠在会客室门边,听着施锦瑜向一个身材偏胖的中年男人问话。
一个多小时前,他们收到报案消息后赶回民间事务管理局,原本此事完全可以由局里其他同事询问清楚再转交外勤部,但凑巧的是,该案涉及尸体失踪,又疑似出现蛊虫,局里的值班员才在第一时间通知外勤部。
来报案的中年男人是江宁市孟氏集团的董事长孟振晖,每年为慈善事业贡献数十亿,是江宁市出名的慈善家。据孟振晖所说,他的发妻于五年前去世,当时根据发妻家里的习俗进行入棺土葬,但前段时间他常在梦中见到发妻的脸,她对他说棺里旧了,睡得不舒服想要换一口棺。
对于发妻的请求,他自然放在心上,特地找人给他算过换棺的吉时,也就是今日的零点,然而没想到的是,开棺后里边空无一物,只见一些细小的碎屑,像是某种虫子留下的。
“这位长官!您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妻子的尸首啊!”孟振晖两眼遍布红血丝,说到最后开始哽咽起来,“我与她互相结发,相伴近二十载,她虽然先我而去,但我百年之后还是要与她在一起的!”
“孟董事长,你先别急。除了你刚才说的虫子痕迹,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比如下葬后的五年内坟墓可有被翻过的痕迹?”
“没有,这个我很肯定,她的墓我每年都会去几次,如果以前有异常我一定会发现的。”
“下葬后无异常,那下葬之前呢?”
孟振晖极为肯定地摇头:“下葬前更不会出事了,毕竟当时为她选的殡仪馆有我们集团的股份,怎么可能出事。”
“殡仪馆?是哪个殡仪馆?”
“安息山殡仪馆。”
听到这个名字,无论是正在同孟振晖问话的施锦瑜还是站在一旁的季无忧都下意识瞳孔一缩。
“怎么?安息山殡仪馆有问题?”
“是出了些问题,碰巧也是在昨夜里出的问题。”施锦瑜缓缓道。
“是什么问题?我们集团还有股份在里边呢!而且……我妻子的尸身也……”孟振晖急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过,孟董事长既然有股份在里边,怎么连殡仪馆被查封的消息都没收到呢?”
“长官,你也知道,我们集团规模很大,事务自然繁多,再加上我这两日忙着妻子的事,就没能顾及太多。不过,安息山殡仪馆一直是我手下一名得力的高管在打理……”
孟振晖身子一软重新坐会椅子上,他絮絮叨叨,说话时变了好几个脸色:“难道……是她对我不满意?所以要报复我?把我妻子的尸身给藏起来了?”
“那名高管叫什么名字?”
“沈婷。”
这时,施锦瑜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是部长韩世光在外联部七人群聊里发了一条消息,是关于被他们捕获的灰衣男的。
在灰衣男已被格式化的手机中,技术人员仍幸运地截获了在格式化前的一个通话,通话的对象是一个女人。经查实,她名叫沈婷,真实身份已经查明,正是孟氏集团的高管。
“居然真是她有问题!”施锦瑜抱着手机惊讶道。
“什……什么?真的是沈婷!”孟振晖嘴唇发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不行,我要问问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竟然要挖我妻子的尸首!”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孟振晖把手机朝桌面上一砸,深呼吸几口气后又拾起:“居然敢关机,长官,我先告辞了,我要去当面问那个女人,到底为何要藏起我妻子的尸首。”
“喔,好的,你慢走。”
待孟振晖离开会议室,季无忧才问道:“沈婷是?”
“是和安息山殡仪馆有关系的人员,甚至在昨夜还与灰衣男通过电话。她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之人,或许是那什么祭司啊、教主这些。”施锦瑜开始他的推理。
“那倒是顺利,看来很快就能有所进展。”季无忧若有所思。
“没错,部长已经派人去找她,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施锦瑜打了个哈欠,低头看向腕表,“都八点了!我都连续工作快二十四小时啦!不行,我得回去休息。兄弟,你家不是在附近吗,你也快回去睡吧。”
“可今天不是周一,工作日吗。我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班。”季无忧揉了揉开始有些酸胀的额角。
施锦瑜用震惊的目光打量他:“不是吧,兄弟你也太敬业了,但昨夜你出的外勤是作数的,我会帮你跟你们李主任说一声,今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吧。”
季无忧感激道:“那就先谢过你了。”
施锦瑜哈哈一笑:“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
凌晨没出现的困意通通在此时加倍涌现,上个五楼而已季无忧连续打了十来个哈欠。
摸到口袋中的钥匙时,他看着照射在楼道的朝阳,心想一定要睡到夕阳时分。
“无忧哥,今天出门这么早?”季无忧刚掏出钥匙想要开门,旁边的另一扇门打开,玉卿从中走出,有些惊奇地看向他。
季无忧无奈一笑:“我这不是去上班,是刚下班回来。”
玉卿眸光微滞,转瞬,狭长的眼眸染上心疼:“你们单位也太不把人当人了,怎么还有通宵工作的。”
“是昨天出了急事,平时都朝九晚五,不会这样的。”见到玉卿,季无忧觉得似乎又不太困了,于是想要同他多聊几句,“你呢?你昨天在我去工作后都做了什么?有乖乖听话待在家吗?”
玉卿认真地点头:“我自从无忧哥走后不久就去面馆里帮忙,夜里关门后便回了家,然后一直在房间里看书,睡得也很早。”
想象着玉卿独自在温馨的房间里乖巧看书的模样,季无忧心情变得很好:“都看的什么书?改日也拿给我看看?”
“好。”
原本季无忧还想继续和玉卿多聊一会儿,但玉卿坚持让他回屋补觉,温软的掌心触在他背上,没有用力就轻松把他推进家门。
躺在床上,这一觉还是未能如愿睡到傍晚。
大概下午两点,季无忧被一通电话叫醒,是李主任来电。李主任说今晨来局里报案的孟振晖现在又去局里了,但他暂时联系不上外勤部的人,又听说早上向孟振晖问话时季无忧也在场,所以只好将这通电话打来。
放下电话,季无忧逐渐清醒,补了六个多小时的觉,也差不多够了。
到达局里时,他看见熟悉的身影,正是外勤部副部长苏瑾。她低声和李主任说了几句话后进入会客室,与里边的孟振晖交谈起来。
李主任察觉季无忧的到来,脸上挂满歉意。他解释此前并不知苏瑾会突然来局里,这才不得已打搅季无忧休息。但季无忧对此并未介意,直言此案他也有意跟进,李主任才放心离去。
对于季无忧的存在,苏瑾自是知晓,她朝季无忧轻轻颔首,示意他可以进会客室旁听。
“这位长官,我联系不上沈婷,去她家里也不见人影,可她还藏着我妻子的尸首。”孟振晖的脸色比早上更差了,苍白的嘴唇带着几道裂痕,“我知道你们民间事务管理局都是些高人,您一定要帮帮我,多少钱都不在乎,只要能找到沈婷,问出我妻子所在。”
“孟先生,实不相瞒我们的人也在追踪沈婷,只不过还暂时没有……”
苏瑾的话被她的手机振动音打断,她接过电话后面色发沉:“我们的人找到沈婷了。”
孟振晖闻言,脸上出现惊喜:“是吗!那太好了,她在哪?”
“她已经死了,在去往机场高速的路上出车祸死的。”
“死……车祸……”孟振晖面色又昏暗下来,嘴唇翕动,“她死了……可我还不知我妻子的尸首在哪……”
苏瑾两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好了,孟先生,这桩案子我们会持续调查,如果找到与你妻子有关的线索会通知你。”
孟振晖讷讷地点头,跌跌撞撞离开会客室时口中还唤着“丽华、丽华”。
季无忧猜想,这大概就是他结发妻子的名字。没想到这大集团的董事长还挺痴情的。但倘若沈婷真的是幕后之人且掳走了他发妻的尸首,那他的发妻早在五年前就进了蛊虫腹中,现如今又怎么会找得到?
“沈婷死得蹊跷。”苏瑾手指在桌面上轻叩,打开手机里新收到的一个电子文件夹,递过去给季无忧,“据调查员现场拍摄的照片,沈婷她已经买好飞往国外的机票,可偏偏在这时候出了意外。”
电子文件夹里的照片有五十九张,分别从不同角度拍摄车祸现场。沈婷被撞得血肉模糊,两双眼睛翻白,手里却还紧紧捏着那张染血的机票,看着尤为瘆人。
“不过,虽然线索断在沈婷身上,但这次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知道了一直以来都躲在暗中的敌人就是巫神教。”
季无忧把手机递回给苏瑾,在短暂迟疑后,他说:“副部长,或许还有一个线索可以一试。”
在苏瑾略带疑惑的注视中,季无忧将此前陈梦茹的事情完整告知她,并提议她查询前六个月陈梦茹家附近的监控,也许就能据此找到每个月给她送血珠的人。
“只不过陈梦茹住的街道人流量较大,找起来应该有难度。”季无忧补充。
“季专家,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但你放心,我们外勤部的直属调查员可不是吃干饭的。”苏瑾笑着道,“对了,部长他有意在今晚开个庆功宴,算是庆贺逮着了敌人,也为了感谢你出手相救,你可一定要来。”
旋即,季无忧收到苏瑾发来的庆功宴地址及时间等信息,他举着手机朝苏瑾挥了挥:“好,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
高耸入云的建筑中,顶层漆黑一片。
忽然,一道接一道烛光在顶层宽阔的房间内亮起,摇摇曳曳,映照着长桌上十余人的脸。他们面露虔诚,视线一直停留在长桌正前方的一道灰色身影上。
“沈婷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吗?”灰色身影稍动,低沉的嗓音传出。
“回祭司大人,已经处理妥善,只是……这么早就让她死了是不是有些可惜。”坐在长桌靠前的一名男人道。
身着灰色长袍的祭司重重叹了一口气:“沈婷一直很得力,我也不想将她舍去,但不知为何近来民间事务管理局的人鼻子忽然变得灵起来,查封了殡仪馆不说,甚至还害我们失去了青云街的三只珍贵母蛊,当真可恨。”
“那三只母蛊可是教主亲自托付予我的,我居然没能看好它们……”祭司一边说一边用宽大的灰色袖子擦脸,袖口垂落时可见斑驳湿痕。
“这不是祭司大人的错,都怪一四六,他连身后有尾巴都没发现,这才铸成大错。”另一名坐在长桌上的女人着急道。
“一四六现在怎么样了?”
女人捂着嘴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祭司大人放心,一四六已经受到惩处,他会用自己的血肉乃至灵魂赎罪。”
“那便好。”
“教主,血池已毁,我们需要再重建一个吗?”一道略带沧桑的男声自长桌后方响起。
“不必,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方法收集血珠。吩咐下边的人以后做事都小心些,不能再被民管局抓到,不要辜负教主所托,确保巫神降世,彼时在座的各位都能去往神国。”祭司双臂高举,面露狂热。
瞬间,狂热的气氛渲染了长桌之上的所有人,他们无一不高喊:“谨遵祭司大人法旨!一切都是为了巫神降世,一切都是为了巫神降世——”
……
夜间十一点,季无忧搭乘出租车回到小区门口,他摇摇晃晃借着昏暗的路灯和并不清亮的月色走了接近十分钟才到楼梯口。
抬眼,再次确认是九栋后扶上楼道的铁扶手,一阶一阶往上爬。边爬边暗自后悔在庆功宴因一时情绪上头没有拒酒就喝超了的事。
一阵晚风倏而灌入楼道,头顶的吊灯晃了晃,暗黄的光也晃进了季无忧眼里,让本就意识昏蒙的他脚下踩空。眼看就要摔在楼梯上时,上面瞬间多出一只纤细的手臂将他稳稳扶住。
季无忧抬眼,是一张连酒精也模糊不了的美丽面庞。
“小卿,这么晚还没睡,是要去哪?”季无忧看向玉卿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低低地笑了。
“无忧哥,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去。”玉卿没有回答,只一味搀扶着季无忧。
为扶稳季无忧,两人间离得很近,季无忧转过眼睛盯着玉卿近在咫尺的脸,描摹着他眼下的泪痣和翘挺的鼻,一句带着酒气的话落在玉卿耳畔:“小卿,你要是个姑娘该有多好。”
“为什么这么说?”玉卿微怔,停下脚步。
“笨蛋,这还用问,你要是个姑娘我就能娶你做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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