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天之主，云澈仙君，于自家洞府被魔尊殷昼悍然斩杀，魂飞魄散。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烧遍了三十三重天。
更令人惊骇的是，殷昼手中所持，竟是已然陨落的清玄仙君之本命仙剑——霜华。而那霜华，魔气森然，竟已彻底化为魔兵！
一时间，仙界哗然，猜测纷纭。有说殷昼虐杀了洛清玄，夺其仙剑炼化；有说洛清玄堕入魔道，与殷昼同流合污；更有那日碧落天幸存者，战战兢兢传出只言片语，提及霜华剑中那令人心悸的、属于洛清玄的恨意与剑灵波动……
真相被迷雾笼罩，但恐惧与敌意却清晰无比。仙魔对立，骤然升级。
而此刻，引发滔天巨浪的两人，已悄然回到魔渊深处。
手刃云澈，并未带来预期的畅快。剑身之内，洛清玄的意识沉浮在一片空茫的死寂里。恨意有了出口，支撑着他的那股戾气仿佛也随之宣泄了大半，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与虚无。
他“看”着殷昼。
回到魔宫的殷昼，似乎与平日并无不同。他依旧处理魔域事务，依旧修炼，依旧将霜华剑带在身边。甚至，因云澈之死而引发的仙界几次试探性反扑，也被他轻易击退，手段狠辣果决，魔尊威势更盛。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殷昼看他（或者说，看霜华剑）的眼神，越来越频繁，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与合作者的衡量，而是掺杂了更多洛清玄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心悸的东西。
像是在欣赏一件独一无二的藏品。
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所有权。
这日，殷昼在魔宫深处的血池修炼。池中并非真正的血液，而是凝聚了至阴魔气的液态能量，猩红粘稠，翻滚不休。
他将霜华剑置于池边，自己踏入池中，闭目凝神。精纯的魔气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体内，修复着连日征战带来的细微损耗，也滋养着他的魔元。
洛清玄能感觉到殷昼体内力量奔涌的磅礴河流。作为剑灵，他与殷昼之间的感应，在经历了碧落天那一战后，变得愈发微妙而紧密。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殷昼心绪的起伏——那是一种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躁动而灼热的暗流。
修炼持续了许久。
当殷昼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魔瞳中，猩红之色似乎比平日更浓了些。他并未立刻离开血池，而是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池边的霜华剑上。
血池的氤氲之气在他轮廓分明的胸膛上凝结成细小的珠滴，缓缓滑落。他朝着剑伸出手。
不是隔空摄取，而是直接地、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意味，握住了剑柄。
然后，他将霜华剑，缓缓地、一寸寸地，浸入了翻滚的猩红池水之中。
“！”
洛清玄的魂灵猛地一颤！
并非疼痛。这血池能量虽至阴，但经过殷昼炼化，对他这已魔化的剑灵并无伤害，反而有种被温养的感觉。
让他战栗的，是那种被彻底包裹、无处遁形的感觉。
冰冷的剑身被温热的（或许是错觉）魔元液体包裹，殷昼的手稳稳地握着剑柄，指腹无意识地在剑格上摩挲。透过池水，洛清玄能“看”到殷昼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没入池中的剑身，眼神专注得近乎……痴迷。
他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又像是在确认，这柄剑，以及剑中的魂灵，彻底打上了他的烙印，由内而外，都浸染了他的气息。
“感觉如何？”殷昼忽然开口，声音因魔元激荡而有些低哑，“这万魔血池，乃魔渊本源之一，于你魂体稳固，大有裨益。”
剑身沉默。
洛清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习惯了恨，习惯了复仇的目标，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曖昧的、步步紧逼的……“好意”。
殷昼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他握着剑，在池水中轻轻摆动，仿佛在洗涤，又仿佛在抚弄。水流拂过剑脊，拂过那道属于洛清玄本体的血痕，带来一阵阵诡异的战栗。
“云澈已死，下一个，该是谁？”殷昼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平淡，却带着森然杀机，“是那个得了你仙骨，如今在九重天阙被众星捧月的林灵儿？还是当初那些，默认了你被牺牲的、所谓的仙界同道？”
他的指尖，顺着剑身的轮廓，缓缓向上，最终停留在剑尖处。
“本座会把他们，一个一个，都送到你面前。”
话音落下，他手腕猛地一抖！
“铮——！”
霜华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自血池中破水而出！带起的猩红液滴在空中划出妖异的弧线。
殷昼持剑而立，浑身湿透，魔气蒸腾。他看着手中寒光凛冽、魔纹流淌的霜华，眼中那压抑已久的、滚烫的**，终于不再掩饰。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魔元，轻轻点向剑身中央。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祭炼。
那魔元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带着一种探究的、甚至是……抚慰的意图，试图向着剑灵最核心的、承载着洛清玄意识本源的区域渗透而去。
“洛清玄……”
殷昼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与他指尖那试图侵入的魔元一样，步步紧逼。
“你以为，我找你联手，仅仅是为了复仇么？”
剑身剧烈一震！洛清玄的魂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某种……界限将被打破的恐慌。
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念，冰冷的抗拒如同坚冰，狠狠撞向那试图探入的魔元！
“嗡！”
魔元被震散。
殷昼的手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他怔了一下，看着微微颤鸣、散发出拒绝寒意的霜华剑，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光芒。
像是终于撩拨到了沉睡猎物的反应。
他收回了手，将霜华剑举到眼前，细细端详，仿佛在欣赏它即便沦为魔兵，依旧保留的那份清冷与孤高。
“无妨。”
殷昼低笑，带着志在必得的慵懒。
“我们有的是时间。”
“本座等着你自己明白的那一天。”
他收起霜华，佩于腰间，转身走出血池大殿。玄色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带起一丝森然的风。
剑身之内，洛清玄的魂灵久久无法平静。
殷昼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空茫的意识里反复回响。
不是为了复仇，那是为了什么？
一种比被云澈背叛时，更加深沉、更加无从着力的寒意，悄然裹住了他。
这条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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