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把江然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他连忙举起dv机对准台上的女孩。
这是江然第一次看到胡千芙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他印象中的胡千芙，常常是活泼的、灵动的，鬼马精灵般，偶尔说起话来还像呛口小辣椒，总能把得罪过她的人气个半死，可今天的她完全不同于往常。
她唱爱而不得，唱阴差阳错，眼神是哀婉的，歌声中的情丝万缕也让人揪心不已。
江然无法用言语描述自己的感受，只觉得心口痛得要喘不过气来，直到身侧两个男生的窃窃私语打碎了他的情绪。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清北之星’？”
“对啊，就是她。”
随后是两道交叠在一起的不怀好意的闷笑声。
江然隐隐觉得第二道声音很熟悉，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趁着歌曲已经进入尾奏，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叶长风。
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视线正上下打量着他，仍然沉浸在与同伙的对话中：
“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很像那个岛国动作片□□……而且嗓门这么大，在床上绝对也……”
嗡地一下，江然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什么也顾不上了。
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右拳已经满满抡起、挥了过去。下一秒，鲜血便从叶长风的鼻孔中倾注而下。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立刻自发地避让开来，给事件的两位主人公让出足够的发挥空间。
叶长风愣了一下，不过反应也算敏捷，立即转身回击。
江然仍然怒火攻心，一改往日沉默温吞的模样，左手死死攥起对方的领口，右手一下又一下靠着直觉出拳，又狠又猛，拳头像雨点般落在叶长风的脸上和身上，完全没有收着力打的意识。
叶长风虽然力量敌不过江然，但打架斗殴经验丰富，见正面战场打不过，便偷偷使阴招，用右腿狠狠去扫对方的底盘，趁其不备，将其撂倒在地上。
倒地后，江然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以攻为守，再次翻身死死制住叶长风。
不过这次仅仅挥了没几下拳，便被一道慌乱但严厉的声音制止了——
“你们干嘛呢！别打了别打了！”教导主任周主任指着在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又点了几个跟在后面匆匆赶来的新老师，“你们，赶快给我把他们拉开！”
江然的大脑因为充血而变得有些浑浑噩噩，直到老师紧紧摁住了他的肩膀，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叶长风满脸是血，颇为狼狈地在地上呻吟。江然只觉得右脚一阵钻心的疼痛，不得不借着旁边男老师的搀扶才勉强立住。
“你们俩！几班的？怎么回事！”
两人一时间都不肯先开口。
一个温柔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周老师，不如让他们俩先去医务室吧，看起来伤得不轻呢。”
闻声看去，江然认得她，她便是刚才给自己让位置的两位女生之一。
周主任皱起眉头挥挥手，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
一得允准，女生忙不迭跑过来，主动搀扶住江然的胳膊。江然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抽出胳膊，却险些因为失衡倒在地上。
“同学，让我扶着你吧。”
江然摇摇头。
刚才扶着江然的男老师开口道：“方昭昭，你这个时候就别添乱了，女生扶男生，像话吗？不想看晚会就回教室上自习。”
方昭昭被凶了一通，也不气馁，坚持不懈地跟在两人身后：“李老师，我这是乐于助人。”
“助什么助，你认识人家吗你就助。”
“之前不认识，马上就认识了啊。”方昭昭转头对着江然说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几班的呀？”
江然沉默。
“看着没？人家都不愿搭理你，你赶快回教室该干嘛该干嘛吧，别再动什么不该动的小心思了。”
李老师很是无奈，方昭昭同学有一个大毛病——爱谈恋爱，看见俊秀小男生不仅挪不开眼，更是勇于大胆追爱，可是从老师到家长，没有一个人敢“真刀真枪”地管教她，因为方昭昭患有双相，父母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地完成高中学业。
方昭昭继续说道：“同学，你再不回复我，我就只好把你的ccd和dv机拿走了哦。”
江然仍旧置若恍闻。
方昭昭不死心，一直跟到了医务室外，正准备跟进去，却被李老师拦下了。
“好了，你让人家好好休养一会儿，快回去吧。”
李老师摆摆手，跟在周主任身后进了医务室，还顺手带上了大门。
*
医务室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
由于右脚有些扭伤，江然被安排躺在了医务室唯一一张床上，而叶长风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他伤得怎么样？”周主任低声问医务处常老师。
“主要是鼻子出了血，所以看上去吓人，其实还好。”
周主任暗自舒了口气，幸好没有伤得太重，不然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看江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住气问道：“江然，你来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周主任当然认识眼前这个男生，理科重点班一班的江然，数理化极其优秀，不过由于政史地非常薄弱导致年级排名不算亮眼，只要等到高二分了文理科，极有可能是年级第一第二，是考取清北的种子选手。年级领导和老师普遍对他寄予厚望。
这孩子，平时看着是有些过于沉默寡言了，却没想到情绪宣泄起来如此具有攻击性。这不禁让周主任隐隐有些担忧。江然不会真的有什么心理或者精神问题吧？
周主任决定先听听他的想法，万一这件事另有隐情呢。
江然撇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盯着医务室晃动的白色隔帘。他的脑海中又一次闪过叶长风那些侮辱性极强的言论，只觉得肮脏至极，怒火再一次蔓延到胸腔。
他深呼吸了几下后才开口说道：“叶长风出言侮辱我的朋友，我一时气不过，打了他。”
“我根本没有侮辱她！”叶长风突然开口，混不吝地笑了下，“换个角度想想，我还算是在夸奖她呢。”
江然感受到自己胸腔中暂时积压的情绪再一次被点燃了。他想也不想，顺手抄起手边装着生理盐水的玻璃瓶就要朝他扔过去。李老师一个箭步上前，立即摁住他的手。“冷静，冷静！”
周主任背着手，问叶长风：“你原话是怎么说的？让我听听。”
江然实在不愿让那些侮辱胡千芙的话语再一次扩散，直言打断道：“不许说！”
“江然同学，冷静！”周主任眉心紧锁，劝导道，“老师来到这里是为了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你不要有这么强的抵触心理。”
“周老师，如果真的重现那些话语，难道不是对我朋友的二次伤害吗？”
周主任一愣。
就在此时，叶长风突然冷笑一声，朝江然骂道：“都是男的，你T/M/D装什么纯情！”
“诶，这位……同学，你不要再说了！”周主任想要呵斥叶长风，说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另一个男生的名字，只好含糊其辞。
眼见着战火有重燃之势，周主任只好紧急画上休止符，既然问不出来什么，即使他再想包庇优班的同学，也只好各打五十大板，口头教育一番后，作出了通报批评的决定。
老师们走后，没过多久，叶长风也被负责筹划晚会的老师叫走了。他还没上台就被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排练了一个多月的节目自然而然也演不成了。
常老师去为江然取药，顿时间，医务室只剩江然一个人。
这时，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方昭昭忽然走了进来。
*
刚一下台换好服装，胡千芙就听到了叶长风被人打的八卦。
她原本没在意，甚至内心还在分神计算着期末考试还有多久，此时，一段对话飘进她的耳朵：
“那你知道谁打的叶长风吗？”
“不知道。听说那个男生比叶长风高出半个头，把他打得满头都是血呢，貌似还是优班的。”
“我靠？优班的学生还会打架？”
“这下可真是学也学不过、打也打不过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胡千芙捕捉着对话里的信息，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难不成……
胡千芙瞬间失了神，她想也不想，连忙赶往医务室。
一路上，胡千芙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最初的猜测非常荒谬。
江然？怎么可能是江然呢？他性子温和到被人当面冒犯了估计都不知道如何有力回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人呢？
可万一真的是呢？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他那样的性子能在叶长风手底下讨到好处吗？一个连军训都会累中暑的人，简直就是一米九二林黛玉、弱不禁风诸葛亮。
不过再怎么不可置信，胡千芙还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
医务室内。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的名字了。”方昭昭朝他笑笑，“你好，江然同学，我是方昭昭，方圆的方，天理昭昭的昭昭。”
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江然只想好好休息一下，连半分开口的**都没有。
“那你是几班的呀？”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方昭昭，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粘着自己。
“江然，你平时就这么不爱说话吗？”
江然的视线转到了她左手一直提着的袋子上，那里应该有装着胡千芙表演的ccd和dv机。
方昭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明白了江然的想法：“你告诉我你是几班的，我才把这个给你哦。”
直觉告诉江然，他绝对不能把班级名字说出来，不然之后就真的没有消停的日子了。
“十一班。”
江然不怎么扯谎，此时不禁有些紧张。
方昭昭却笑了：“那我怎么不认识你呀？我就是十一班的。”
完蛋。
运气这么差。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江然决定“不择手段”一次，直接伸手去抢，却没想到方昭昭早有防备，她一见江然有所动作，便连忙把袋子藏在身后。江然肩宽手长，弧度舒展，远远看上去仿佛男生正要单手去抱女生。
方昭昭没想到江然的胳膊居然这么长，即使两人中间还有不小的距离，面前的男生仍然能够牢牢地抓住袋子。一番争抢之下，袋子直接摔在地上，ccd的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江然无措之际，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江然，你挺有兴致啊。”
抬头一看，胡千芙正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冷眼瞧着他，明显非常不开心。
面对这样的神情，江然一下子慌了神，尽管他云里雾里地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情绪绝对是冲着他来的。
求生欲使得江然下意识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踉踉跄跄向胡千芙走去。
“千芙，我……”
“哼。”
胡千芙不想听到他的声音，转身跑走，很快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望着她的背影，江然喃喃道：“为什么生气了……”
此时，身后传来方昭昭幽幽的声音：“哦~原来你是有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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