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一愣。
方昭昭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忿忿道：“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迟钝的闷葫芦。看在你这么疑惑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支教’一下，你女朋友吃醋啦，你回去要好好哄一下她。”
江然瞬间有些无措，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道：“我们还只是很好的朋友。”
方昭昭彻底气结，顿时升起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自己回去悟吧，这ccd……就当是恋爱大师课的学费了。”她摆摆手，甩手掌柜般离开了。
*
从后台出来时已经是九点多，又在医务室耽搁了这么久，等到胡千芙回到宿舍的时候，距离熄灯时间已经只剩下短短十分钟。顾不上何月和孟子妍的招呼，胡千芙拿起牙杯就去盥洗室洗漱。
看着胡千芙风风火火的背影，孟子妍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是有些反常。”何月点点头，按照胡千芙往常的性子，进门第一件事应该是特别兴奋地分享演出感受。
胡千芙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眼眶总是隐隐发酸。
她洗漱完后径直上了床，窝在被子里愣愣地出神。
见状，何月与孟子妍面面相觑。
纠结了片刻后，孟子妍站起身轻轻拽了下胡千芙的被角，柔声问道：“千芙，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胡千芙深吸了一口气，声线微微颤抖：“我……”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内心中积压了一路的委屈情绪排山倒海般压过来，鼻头一下子酸到难以自持。
胡千芙呜呜道：“我也不知道。”
她分辨不清自己的委屈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非常非常不开心。
这下子，何月也坐不住了，走到胡千芙床头抬头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胡千芙有些纠结地咬了咬嘴唇，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就是……”
是因为江然……可能吧。
可一想到要说出这句话，胡千芙便开始控制不住地难为情起来，连心脏也缩成了一团。
“哎呀，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何月罕见地急躁起来。
孟子妍拉了下何月，小声劝阻道：“别这样。”随后又抬头：“千芙，我们不打扰你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随时来找我们。”
月色入室，夜晚一片静谧。胡千芙将被子拉过头顶，让黑暗一层又一层包裹住自己。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又如何向朋友们诉说？
看到江然和那个女生独处一室、卿卿我我，怎么会这么难受？反应怎么会如此过度？
难道她……
胡千芙下意识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脑海里的那个念头甩出去似的。
这不对，不行，胡千芙暗下决心，她明天见到江然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照常相处。
对，照常相处，她和江然可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
第二天上午，江然被全校通报批评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一层楼，就连许多普通班的同学也知道实验班有个男生因为打架被处分了。江然，忽然成了整个高一的红人。
高中的学习生活本就枯燥乏味，八卦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成为课余时间里难得的调味料。
仅仅是一上午，就已经有五六个同学来向江然旁敲侧击地询问事情始末，就连许多之前从来没跟江然说过话的同学，也好奇到来找江然当面攀谈。
此时，江然开始充分利用自己“闷葫芦”这一性格特点，不论谁来问、怎么问，都缄口不言，连寒暄的面子都不肯给。
第七位同学碰了一鼻子钉后，转身跟朋友嘟囔道：“什么嘛，一句话都不说。那我们去问事情的另一个主角好喽，他不说，总有人肯说。”
朋友拽拽他：“还真奇了怪了，另一个也不说。”
“为什么？”
“好像是觉得丢人吧，毕竟听说他没打过江然。”
……
身边的朋友们也都十分好奇，但显而易见，江然不愿意提及这件事。
陈辰和何月两个人精（预备版），敏锐地嗅到这事有些不寻常，不过见江然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都十分知趣地没有凑热闹。
倒是孟子妍心痒痒的紧，可一时间也不敢独自去询问江然，只好旁敲侧击：“月月，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何月摇摇头：“不知道，而且我建议你也不要贸然去问。”
“为什么啊？”孟子妍有些不解，“问一下也没什么啊，咱们平时关系还算可以吧……大不了他还是不说呗。”
“我问你，咱们这几个里面，谁跟江然关系最好？”
“胡千芙啊。”孟子妍不假思索。
“平时谁对八卦最感兴趣？”
“……胡千芙。”
“但你看她今天去问了吗？”
何月递了个眼神，孟子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胡千芙站在教室最后侧的书柜前翻书，明明离江然不过一两米的距离，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飘过去，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关心、不在意的样子。
反常，太反常了。
孟子妍这才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
“胡千芙绝对跟这件事有关联，或者起码知道些什么……”何月顿了下，忽然想到昨晚胡千芙回到宿舍后的反常举动。
孟子妍立即默契地接上何月未尽的后半句：“而且千芙跟江然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起了矛盾。”
“Bingo。”何月转了下手中的水笔，“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去触霉头，他们俩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话音未落，孟子妍忽然改变了主意：“但我可以去探探口风！”
还没等何月反应过来，孟子妍已经一溜烟地瞬移到了江然面前。
她坐在江然前桌的凳子上，敲敲桌子：“江然，我昨天借你的设备呢？”
江然抬头，沉默片刻后终于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对不起，我今晚去修。”
“坏了？”
江然点头。
孟子妍大手一挥：“没事，这不要紧，只要里面的sd卡没坏就行。话说回来，这些设备拍得好不好？漂亮吗？”
江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红着点点头。
下一层的教室里，叶长风再次久违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丢人”。
别的倒没有什么，毕竟男生之间经常会讨论和点评女生，之前也因为打架斗殴被通报批评，这些都很正常，不过这次他居然没有打过一个优班的书呆子。
更过分的是，他这张脸也因为那个叫什么江然的书呆子破了相。叶长风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也因此颇受女生欢迎，从13岁开始，他身边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从来没重过样。
这件事一经曝出，他不仅被同学们指指点点，还遭到了许多狐朋狗友的嘲讽与奚落，连引以为傲的长相也落人话柄。
不行，这事儿没完，他得想办法报复回去。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难产”了第二次月考的成绩终于公布，胡千芙早有预感自己这次发挥得不好，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滑到了年级第三十名。
这对胡千芙的打击，说是天崩地裂、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讲台上，班主任王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表扬着这次考试进步的同学——何月、陈辰双双进入年级前五，孟子妍不仅总排名进步了十几名，文科排名更是直接冲进了年级前十，江然虽然总排名没有变化，但理科排名荣居年级第一。
胡千芙第一次觉得朋友们的名字这么刺耳，仿佛别人成功的光辉更加映衬了自己失败的暗淡。她并不是不肯为朋友的进步感到开心，只是此刻她成绩的大退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神，甚至连强颜欢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然，江然已经不算她的朋友了，哼。
胡千芙边这样想着，边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圈圈。
“成绩退步的同学要好好吸取这次的教训，争取在下次的考试中找回状态。”王老师边说着边扫过教室中的胡千芙，看来参加什么晚会、歌会确实还是会耽误学习，不过为了保护青少年的自尊心，他并没有把指向性如此之强的话语当众说出来。
不过胡千芙还是若有所感，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烧起了起来似的，坐立难安。
像往常一样，这次的成绩排名必定也会同步发送到父母的手机上，她不敢想，自己回家后又将面对怎样一番疾风骤雨。
果不其然，胡父胡母早就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了。
胡母：“下次放假就已经是一周之后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学校找老师，问问胡千芙最近的学习状态。”
胡父连忙把胡母摁住：“你先别急。这考试是一周之前考的，只是今天才刚出了成绩，你去问最近的学习状态有什么用？”
胡母一下子哽住了：“那……那我也得去，我去问问她上个月的学习状态，万一她一直在持续这种状态呢？”
胡父知道自己妻子脾气暴，自己女儿更是原汁原味地遗传了母亲的脾气，唯恐两人言语过激，一不小心在学校里吵起架来，那可真是比成绩退步还要让孩子难堪的局面，于是连忙劝阻道：“好了好了，实在不行——我去，你还发着烧呢，就不要操心了。”
胡母今天上午刚种完牙，口腔中还在发炎，已经断断续续烧了一下午，浑身还有些疲软无力。她半信半疑地瞥了胡父一眼：“你行吗？”
“开玩笑，”胡父夸张地拍拍胸脯保证，“二十年老刑警，除了破案，最擅长的就是口头击破嫌疑人心理防线。”
*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胡千芙还在同一道物理压轴题搏斗的时候，忽然被人打断了思路。
来者伸出纤长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胡千芙顺着那手往上一瞧，竟是班里一位从来没跟她有过交集的女同学——路佼。
路佼有着面冷、话少、存在感低的特质，总排名虽然同样名列前茅，而且还是稳定的文科年级第一，却因为理科天赋不高而不受老师重视，连带着也成了同学眼里的“小透明”。
所以此时胡千芙下意识一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路佼开口，声音与外表透着一股如出一辙的清冷意味：“有人找你。”
胡千芙霎时间呼吸一窒，惊讶于自己之前居然从来没有注意过班里还有这样一位成绩优异、容貌姣好、连声音也这么好听的美女。她有些紧张：“谢……谢谢。”
听到她的道谢，路佼像是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径直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全程目不斜视，透出一股淡淡的人机感。
……怎么反而更带感了。
胡千芙有些痴痴地望了眼她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来，门口还有同学等着自己。
她跨出教室后门，却看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来人——叶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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