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耳边的雨声化为虚无，陈许一看着陆年越过街道，涌上些许紧张，他不是担心自己怎样，而是顾知。
陈许一几乎可以预见，陆年本就因为那天的争吵心气不顺，再看到此情此景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面上带了几分冷硬，低头对顾知匆匆道：“首先我不走，其次我走不走的轮不到你管，你回去。”
顾知刚刚还有点莫名的害怕，现在回过神来：“一一，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我明明可以带你走。”
“我没跟他在一起。”陈许一蹙眉纠正，“还有，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以为——”
话音未落，陆年已经来到眼前。
可让陈许一完全没想到的是，陆年收了伞躲到他的伞下，一言不发，眼睛低垂，牵过他的手，出乎意料的平静：“走吧。”
陈许一愣了一瞬，陆年的态度不像假的，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愈发奇怪。
按下心中古怪，为了某种表态，陈许一开口：“嗯。”
见两人要走，顾知下意识让开，随后胆子又大起来，张开手臂拦住去路，对陆年说：“你别想带他走！”
陈许一抿紧唇角，都来不及观察陆年的表情，语气加重，给他最后警告：“顾知。”
“一一，我们走，你不用怕他。”顾知依旧没把陆年当回事，甚至作势要去拉陈许一。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连人都没看清，就觉眼前残影闪过，脸上重重落下一拳，视线天旋地转。
顾知猝不及防，头晕眼花跌进地上积了水的小坑洼里。
一时之间，连陈许一都没反应过来。
陆年倏地像变了个人，指着地上的顾知，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这么叫他！”
陈许一瞳孔放大，立马丢了伞，想把顾知扶起来，刚迈出一步，陆年冰冷瘆人的声音传来。
“你敢过去试试。”
陈许一被迫停下，看顾知晃了晃脑袋，踉踉跄跄站起身，半边脸颊都红了，却还张嘴想继续说些什么。
在这一刻，陈许一想到顾知说陆年之前也打过他，心中腾地生起一股火气。
陈许一不再管顾知，几乎把陆年拽上楼。
这些时日，陈许一对陆年言听计从，还是第一次形成这样对峙的局面，他目光直视：“为什么打他。”
陆年任何情绪都不想再装，死死盯着陈许一，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你袒护他的样子，和之前对叶逸星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许一面容紧绷，咬牙：“你跟我酒吧遇到的那天，也打过顾知，是吗？”
面对陈许一的质问，陆年面无表情，冷道：“我看他不爽就打了，有任何问题吗。”
见他承认，陈许一声音染上怒意：“我们之间的事，有什么气你冲我撒，别总是牵扯到别人可以吗！他做什么了？你就因为一句不爽就动手，你到底想怎样？”
“他喜欢你！”
陆年突然一声怒喝：“你知不知道！”
陈许一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镇住。
像是一瞬间堤坝崩塌，撕破伪装，这些年堆积的情绪失了控，陆年指着自己，歇斯底里：“你连他都能护着，我呢！那我呢？陈许一，我他妈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最恨你这一点，你在乎他，在乎叶逸星，对谁都在乎，对所有人都在乎！就是对我没有！”
陈许一愣愣看着陆年，显然对方这番话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陆年不是讨厌他，不是巴不得他不好过，不是要报复他吗。
他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的。
陈许一面上显出几分迷惑茫然，无意识想去拉他：“陆年......你别这样。”
陆年甩开他，望向他的眼底洇红一片，声音是极力压制过后的颤抖：“当初分手，我以为只是分手，我以为还可以去哄你，去找你复合，可是我低估你了，你根本没有真心。”
陈许一喉头干涩发紧，无话可说，陆年对他的评价完全正确，他没有真心也没有感情，一切都只是利用。
“陈许一。”陆年发红的眸子落进几抹淡光，目光在他眉眼间扫视，企图找出蛛丝马迹：“我就想问一句，你喜欢过我吗。”
陈许一偏了偏头，视线聚焦一旁的虚无：“陆年，你别总是问从前，我们已经分开了。”
陆年后退几步，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我知道，我就知道。”
天色慢慢暗下来，房间里没开灯，一片颓靡的昏暗。
陈许一的身影静静伫立，轻轻开口：“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你怎么对我都行，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别人。”
“可是他喜欢你。”陆年顺着墙壁缓缓瘫坐在地上，用手掩面，喃喃自语：“他喜欢你啊......”
凭什么他可以喜欢你。
过去的五年里，陆年以为陈许一天生淡漠无感，所以能毫无留恋地和他分手玩消失，可之后他才发现，不是的。
陈许一会在乎朋友，会关心身边人，陈许一也是有血有肉的，只是从来不对他。
他是唯一一个被陈许一抛弃不要的。
恍惚间，陈许一有点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陆年，你要恨就恨我吧。”
“我当然恨你。”陆年每个字都像混着血腥气息，从齿缝挤出来：“陈许一，我要恨死你了。”
谁都可以喜欢陈许一，就是他陆年不行。
-
返程的机票，陆年没有订连座的。
陈许一和他座位一个头一个尾，直到下飞机都没有交流。
离开机场，陆年步子迈的很大，把陈许一甩在身后，独自走到一辆宾利前。
车旁有一个身穿西服工装，助理模样的男人等候，见两人来了，拉开后车门，恭敬道：“陆总。”
陆年头也不回，上车摔上车门，不知说了什么，陈许一刚跟上来，就看到助理往车里看了一眼，然后顿了顿，对他稍微点了下头示意，上车发动车辆。
陈许一看着绝尘而去的尾气，丝毫不感到意外，相反，他甚至是轻松的。
打开手机，他内心酝酿了好一会儿，翻到顾知之前给他来电的号码，拨通过去。
电话接的非常快，不等他开口，顾知就焦急问道：“一一？”
陈许一深吸一口气，分外过意不去：“顾知，我真的很抱歉，你脸上的伤怎么样。”
“我没事。”顾知摸摸淤青的脸颊，疼得龇牙咧嘴，让他别担心：“你呢，现在还在镇上吗？”
“我已经回来了。”陈许一抿唇：“你以后别再像昨天那样了，我和你本来就没关系，也不可能喜欢你，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结果努力。”
顾知欲言又止：“可是我愿意。”
顾知太死心眼，以至于陈许一皱起了眉：“我真不懂你，你不会不清楚陆年的家庭背景，怎么还敢当他面说要带我走。”
“就是因为我清楚。”
顾知的回答出乎意料：“所以我让你别怕，陆年他不会为了你去找他家对付我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
顾知本来想从头到尾解释一番，但他想着既然陈许一知晓当年陆年和陆家那件事，便直接说了理由，同时忍不住提醒。
“你也知道，他都和自己家闹成那个样子了，肯定不会同一件事干两遍。”
陈许一沉默了。
顾知说得没错，陆年那个时候因为曝出来同性恋被家里关禁闭，如今重来一次，他确实不太可能告诉家里。
电话那头的顾知察觉他的松动，试探道：“一一，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
陈许一思绪回笼：“还有，别这样叫我，你的行为会给你带来麻烦，也会给我带来麻烦。”
“......哦。”顾知委屈的瘪嘴，可又不敢说什么。
陈许一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明明他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都和你期望的不一样，可你就是不敢反驳。
因为他真的不在乎任何人。
陈许一挂掉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熄屏，光洁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他的脸，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半晌过后，陈许一打开叫车软件，打了辆回去的车。
等他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陆年比他回来的早许多，按理来说会比他先到。
不过从陆年下飞机的态度可以看出来，陆年大约是不想见到他。
晚饭，阿姨照旧过来做饭，还顺便问候了他们出门在外这两日怎么样。
陈许一没什么心情和胃口，吃不了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阿姨收拾完厨房，出来见到这一幕，惊讶道：“陈先生，今天胃口不好吗，饭菜几乎都没动。”
陈许一撑出一个笑：“这些我待会收拾，您回去吧。”
阿姨点头，解下围裙，走到玄关处，停留了十几秒在看手机，随后折返回来，对陈许一说道：“陈先生，下次没胃口的话跟我说，我做点清淡的，不能这么老是不吃饭。”
陈许一应了声。
阿姨笑了笑，这才走了。
她走之后，陈许一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眉宇间露出疲惫的神色，满脑子都是陆年昨天对他说的那些话。
两个月前和陆年遇到，陆年用尽手段把他留下，后来说着恨他，说着不让他好过，他也真的信了，他觉得陆年对他一定有很强烈的报复心理。
所以他愿意留在陆年身边，让他解气，等他消遣完了，恩怨两散，自己也就不必那么煎熬。
可他此时终于意识到，陆年要的并不是这些。
那陆年想要什么呢。
陈许一给不了。
其实这是昨晚的更新（死手快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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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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