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阳光明媚,气温和前几日相比又上升了几度。
关欣尹瞥见刚进办公室的关静,和她打招呼。
“早啊关静,”她顿了顿,看见在这个天气略显违和的一件装饰品,“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系丝巾?”
关静平时也不喜欢戴太多繁杂的饰品。
“被狗咬了。”关静盯着桌面,阴沉沉地说道。
“你养狗?没听你说过。”
“野狗。”
关欣尹讶然,连忙问道:“那你打狂犬疫苗了吗?可千万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还有你这伤口用水冲洗了吗?不能用丝巾包起来的!保险起见,最好去医院处理一下。”
关欣尹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很是焦急。关静被她逗笑,笑盈盈地拉住她的手。
“没事,已经去医院处理过了,你放心。我只是不想它露出来。”
“喔喔那就好,记得打疫苗啊!”
“嗯一定。”
关欣尹回到她自己的工位后,关静出神地摸着丝巾下的脖子。
比起可疑的红印,更令人抓狂的是揉也揉不掉的咬痕。关静心里憋闷,才把陈恪比作野狗。
昨晚当真是一场大战,她感觉自己和陈恪在床上干了一架,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单被褥乱套了,全身骨头也如同散架。
他做就罢了,时不时说些令她羞恼的话,关静还嘴不过,干脆拳打脚踢起来,一来二去真成了战场。
只不过这战有着无法忽略的春水旖旎,唇枪舌战。
认识陈恪大半辈子,关静真是第一次知道他伶牙俐齿,两种意思都是。
早晨在闹钟响之前,陈恪的电话就响了,三秒内他就接了起来,似乎是他的工作伙伴打来的。
陈恪坐起身,给装睡的关静掖好被褥,翻身下床。
关静听见他渐行渐远的声音说着:“我晚一点来,不在自己家……不和你说了,做早饭……我不吃是没事,有人得吃,不然她会胃痛。”
声音断断续续的。
关静转身侧躺,双手攥着被子,半垂着眼听他在卧室外发出的细微声响。
未关的卧室门外偶尔能看见他走过的影子,一切声音都很轻。
仿佛轻柔的羽毛在抚触纯白被褥中的她,也似昨晚他落在她身上的无数个细密的吻。
清晨的阳光是最温柔的,关静看着光束的形,视线跟随着被照亮的漂浮物。她有些恍惚,忽然涌起一种“这一切都是梦境”的想法,好不真实。
她被锁在这梦幻的泡影里,直到陈恪的声音戳破了它。
“洗漱吃早饭吧。”
关静转身,看见他浸沐在晨光里,食物的香气飘进来。
-
在那之后,关静有几日没见陈恪,也不看他消息,不接电话。而陈恪也没有来找她。
这几天的工作量繁多,好脾气的李铭都发了不少的火。
“这份调研谁做的?你交上来之前不会仔细检查吗?漏洞百出。”李铭扶着眼镜,“这样的工作态度,之后裁员早晚裁到你头上,不想丢工作就仔细点。”
最近公司传着要裁员的流言,主要是贺成第二季度的市场占有率有所下降,行业也不太景气。有人怕公司要节省人力成本,传着传着就成了要裁员。
“金立寒,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做的?”李铭问道。
金立寒连连摇头,“数据是关静给我的。”
被提到,关静扫了一眼他交上去的东西,“我负责的部分没问题,倒是你后面这些胡编乱造的数据是怎么回事?”
他立刻跳起来回嘴,被李铭按了下去。
金立寒和关静不对付已经不是部门里的新鲜事,同事都看惯了。
只是争执越来越多,到了李铭都不得不劝几句的程度。
关静发现关欣尹最近也有点避着金立寒。
金立寒几次找她说话,她都借口去洗手间或茶水间,要不就是急着回家。关静也没往心上去,直到有一天她听见他们二人在茶水间对话。
“欣尹,你是不喜欢这对耳钉吗?”
关欣尹把一个首饰盒往他手里塞,他非但不接过,还抓住了她的手。
关欣尹紧皱眉头,身体往后退。
“这和首饰没关系,是我真不能收。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需要这些礼物。”
“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金立寒抿嘴笑了笑,“你是觉得办公室恋情不好?没关系的,约会恋爱只在下班之后,在公司里就是同事,就算是关总也管不到员工私生活啊。”
“真不是——”关欣尹焦急得面目赤红,觉得和这人沟通特别累人,“我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到我在躲着你吗?也拜托你别再纠缠我,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你不喜欢我之前下班和我去吃饭?那不是约会是什么?”金立寒抓住她的手臂,“玩我呢?”
关欣尹也是个不会吵架的人,皱着眉头张口好几次才挤出话来,“那是因为你说有工作上的事要和我谈。和同事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我和李铭也吃过饭,难不成那也是约会?”
“李铭和我能一样吗?他——”
叩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关静站在玻璃门边,故意用指骨敲了敲门。
见到有人来了,金立寒极其不悦地啧了一声,松开关欣尹。
“那你把我请你吃饭的钱都转给我,还有平时请你喝咖啡的,要不是拿你当女朋友,我怎么会只请你一个人。”金立寒理了理皱巴巴的袖口,冷冷说。
关欣尹有苦说不出,气得跺脚。同事间请对方吃东西再正常不过,也没见谁计较过。
“噗——”
关静笑了一声,不轻不响,正正好让整个茶水间的人都能听见。
“关静你什么意思?!”金立寒就像被触碰到了逆鳞,猛地抬起头,变得暴躁。
“没什么意思,见过穷苦的人,穷酸的还是第一次见,新鲜。”
关静接了一杯水,又加了些冰块,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条斯理地喝。
金立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凝噎了许久。
“呵,那是比不过你,卖给不同的老男人。他们出手是阔绰,名牌包随便送。”他不屑地笑了笑,“这种勾当我们正经人是做不来。”
关欣尹听不下去这羞辱人的话,拉着关静的袖子就想骂回去。
关静小指贴在桌面,缓缓放下杯子,莞尔,“上次就和你说了,羡慕就直说,我可以介绍几个老男人给你。不过——他们看不看得上你的屁/眼就不知道了。”
比金立寒更粗俗的话一出口,剩下的两个人都震在了原地。
“关静你真的是不要脸到极致了!贺成怎么什么人都收,连出去卖的婊/子都要!”
“我还想问呢!”关静敛起笑容,神情严肃,提声厉喝,“贺成怎么什么垃圾都招进来?”
金立寒被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吓了一跳,怔了几秒,“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知道走的什么后门进来的。我在这工作三年了,你配和我比?你敢去关总面前嚷嚷吗?”
“三年了还是这么废物。”关静冷笑,“我正有一肚子火没地发,你就算是把关贺叫到这里来,我也照样对着你的脸骂。”
因为陈恪而产生的憋闷心情还没消失,金立寒还敢撞到枪口上来。
她不去找陈恪,不看他的消息,他竟然真的也不来找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要做回恋人,就是这样的表现?
不合格!
下次再见面,她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关静,到我办公室来。”
转角后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金立寒率先看见门口的关贺,立刻收敛起刚才的态度,站得笔直。心里却是直打鼓,以前一个月他都未必见得到关贺一次,最近却总是见。
难不成是为了裁员的事在观察员工?一想到这,他瞬间紧张到喉咙干涩。
关静不似另外两人,她深呼吸了一次,带了点恼意地转过身,正眼都不瞧关贺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金立寒畏畏缩缩地站着,刚抬头就看见关贺离开前狠戾地剜了他一眼,后背直发凉。
办公室里,关静面无表情地站着等关贺接完电话。
关贺挂断电话,背着手说:“我付你工资是让你天天和同事吵架的?还有,谁教你的一个女孩子家讲那种下流的话!”
关贺刚到门外就听见屁/眼两个字从关静嘴里冒出来,他差点没忍住直接冲到里面去教育她。
关静冷笑,“你光听见了这个,就没听见他怎么说我?那种人渣是怎么招进来的?”
“人渣?我看是你无法无天,以为这里是家,所有人都要顺着你惯着你!一点不顺心如意就觉得别人不好,你从来不反思自己。”关贺指着关静怒道,“我以为你留学回来能成熟稳重点,结果却是越来越没教养!”
关静嗤笑一声道:“我可不敢把这当家,你什么时候顺着我惯着我了?没教养说明你没教。”
“你去给同事道歉。现在就去!”
“做梦。”
“你说要证明给我看你的能力,这就是你的证明?你仗着自己姓关,觉得我不会开除你是吗?”
关静木然看着他,视线缓缓下移到他那张办公桌上。
换过了,不是当年那个女人坐过的。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关贺对待工作对待他人,总是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关静从来不否认他事业上的成功。但他的所有坏脾气都留给了家人,从年轻气盛时看不惯爷爷的做法就摔桌,到后来工作不顺就回家发脾气或冷暴力。
越是亲近的人的话,他越是怀疑和不信任。
关静看着他,却恍然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很多人厌恶父母的某一些行事作风,长大后却常常变得像父母。厌恶家暴父亲的儿子,长大后家暴自己的妻子;厌恶出轨父亲的儿子,长大后自己也如此。这些事屡见不鲜。
她呢?
她的坏脾气好像也留给了亲近的人。
包容能包容到几时?谁都有受够的一天。
“我受够了。”
关静垂眸扯住自己的工牌,声音忽然失去了所有情绪色彩。
“如果你有关心过我的工作,就应该知道我做得很好。如果你愿意问一句我为什么骂金立寒,你就会知道留这样一个骚扰女同事,欺负新人的人渣在公司会有怎样的负面影响。”
“这些你都不知道。因为你从来不会问,你总是预设是我错了,是我无理取闹。有你这种父亲,教出来的当然是我这样的女儿。”
“这工作我不做了,爱谁做谁做。”
扯下的工牌被关静用力砸向桌面,碰倒原本立着的相框。
关静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给我回来!”
关贺原本听她的话已经有些发怔,突然听见她要辞职,又忍不住发怒,却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关静离开,离开他认为的“庇护”,也离开他为她画定的牢笼。
回到部门,关欣尹焦急地问她:“关总说你了?”
其他同事也听说了茶水间发生的事,只不过从不同人口中听到的尽是些不同的版本。
“我离职了。”
“辞职吗?!”关欣尹惊呼,“为什么啊?贺成的待遇和工作环境很好,别因为一时赌气就冲动辞职呀。”
关静喝了一口冰水,笑笑道:“其实我不喜欢这份工作,连大学读的专业也不是我自己真心选的。与其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和忍受,不如去找找我究竞喜欢什么。”
“说得好听,其实是被开除了怕丢脸才这么说吧?呵呵。”
不用回头,关静也知道是谁说的。
关静低头冷笑了一声,挎上包对关欣尹和李铭说:“工作交接的事我会联系你们的。”
李铭推了推眼镜,叹口气:“好,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
即便金立寒在旁喋喋不休,聒噪地像个蛐蛐儿,关静从头到尾也没有搭理他。
他站在门边自言自语,一边说关静的辞职不符合规章制度,一边嘲笑关静的不自量力。
走至门边,金立寒像个石墩子挡在那里,脸上挂着自以为胜利者的笑容,“走好不送。”
笑还没在脸上停留两秒。
哗。
一杯冰水从他的头顶扣下,水混着还没化尽的冰块浸湿他的头顶,缓缓往下淌。
关静徐徐掀起眼帘,捏着纸杯子按在他的嘴上,硬纸发出咔咔的折断声,直到最后被彻底压扁在他脸上。
“说这么多话,应该挺渴的。”
冷漠的眼风扫过金立寒,看垃圾般。
楼下的阳光和煦,不似盛夏那样要将人烤融化。
风穿过大门,扫起一片落叶,与树梢上的簌簌叶舞合奏。
这是关静这段时间以来心情最明媚的时刻。
如果楚子恪的车没有从大门进来的话。
他的眼神很锐利,一眼看见站在楼下的关静,下车摘了墨镜踉踉跄跄疾速走过来。他的腿还没有彻底恢复。
“关小姐,好久不见。”他堆起笑容,仿佛先前和陈恪起的争执不存在,又像初次见面那样戴起了绅士的面具,“之前和陈恪有些误会争执,这事都过去了,以后还能当朋友吧?”
误会争执?他说得倒是轻巧。
听顾羽清说楚家不打算追究陈恪上次打楚子恪的事,但想也知道不是因为他们自知理亏,多半是查出楚家的问题,无暇顾及别的。
“我想见一下关叔叔,你方便带我过去吗?”
“不方便。”
楚子恪抓住关静的肩膀,“是很重要的事。”
下班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公司内走出,瞥见这拉拉扯扯忍不住多看两眼。
关静的视线从他的手缓慢移动到他的脸上,冷漠地问:“陈恪为什么打你?”
楚子恪一滞,“为……”
“你觉得我不知道吗?”她甩开他的手,朝外走去。
“关静!顾家出尔反尔不管楚金的死活,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你们的。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帮我在关叔叔面前说点好话吧。只有贺成救得了楚金。”
他飞奔到关静前面拦住去路,表情恳切,语气哀求,只差当众跪在她面前。
楚金本就是被虫蛀了的空壳,之前靠着光鲜亮丽的糖衣强撑着,如今快要被人撕开了,才开始害怕内里的腐烂。
“楚金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关静道,“让开。”
人走走停停,装作无意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逗留,其中不少和市场部有往来的人知道关静。知道她是个挺厉害的刺头,不免更好奇了。
“别让我再说一次。”关静冷冷看着他。
“关静!”
不知何时整理好头发的金立寒从大楼出来,看见她还在,怒上心头,碍于看的人多,又不敢说什么太恶劣的话。一张通红的脸堪称滑稽。
关静深吸一口气,感觉天气都没有这么美好了。
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狗皮膏药般甩不掉的麻烦,现在不仅遇到了,还一次遇到了两个。老天爷仿佛是要考验她。
跑到跟前,金立寒定睛一看发觉楚子恪就是之前来过这里的人,瞥一眼楚子恪的豪车,他的心里难以平衡。
“难怪有底气提离职,原来是金主还没抛弃你。”
关静翻了个白眼,忍耐已经到到达极限。
在他打算继续言语羞辱之前,李铭喘着气跑过来,“金立寒,你适可而止吧。刚才已经下了通知,你被辞退了,补偿金的事……”
金立寒愣住,“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骚扰女员工,而且言语羞辱在先,关静、关欣尹都可以作证,关总也听见了,无可辩驳。而且你工作上犯的错误太多,确实说不过去。”
闻言,关静抬头看了一眼关贺的办公室。
落地窗倒映着窗外的树影和天空。
她没有说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关静,这都是因为你。是你去关总办公室的时候说了我的坏话吧?你这个贱女人——”
他扬起手。
在落下之前被赫然出现的一只手截住。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低沉的声音里藏着愠怒。
“啊啊——”
金立寒的叫喊声同时响起,他的手腕被一个不曾见过的男人用力捏转,疼痛感巨大得仿佛有一节骨头要折断了。
一旁的楚子恪后退了一步,摸着自己的后颈没再说什么,只想找个见到关贺的方式。
关静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
陈恪侧目看她,“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关静努努嘴,“你这几天不也没来找我。”
陈恪愣了一下道:“我刚从京市回来。你没有看消息?”
关静顿了顿,拿出手机翻出陈恪的消息。
原来他早就告诉她了,他要去京市出差几天。
……
关静清了清嗓,摸着耳垂别过眼,“喔,没看见。”
“那个……”李铭轻轻地开口,“可不可以麻烦你先放开他一下?他好像很痛……”
他指着身体扭曲的金立寒。
陈恪没应声,关静拽下他的胳膊。
“走了,吃饭去。我很饿。”
“好。”
关贺站在窗边,低头看着这一切。
准备甜甜啦-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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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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